还多了刺鼻的血腥气。
地下室挂着的沙袋还在摇晃,地上放着一个黑色拳套,上面沾了鲜红的血迹。
李凌赫靠墙蜷着身体,嘴角不停往下淌带血的口水,肚子上的伤口也早就裂了,浑身都在疼,肚子上的伤口反而疼的不那么明显了。
“沈文康是你找来的,是吗?”朝岸宁单膝点地,蹲在李凌赫身边。
李凌赫咔了两口血唾沫吐在地板上,头慢慢抬起来,对着朝岸宁笑出一口红牙。
“沈文康就是我找来的,朝岸宁,你他妈有种就打死我。”
朝岸宁手上换了一副新的拳击手套,干净的,上面没有血,手套砸在地板上,砰砰砰有节奏的声音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
“咳,咳咳……还有很多,你想不想听听?”
李凌赫咳嗽几声,又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继续说:“你失踪的第二年,我就在港城地下拳场见过你,我有个朋友就喜欢看人打黑拳,喜欢看打死人的那种,我看过你打拳,两次,我还在后场见过你被人关在狗笼里。”
“还有,你当年写给栖南的纸条,我拿走了,栖南都不知道你给他写了纸条。”
“纸条上写什么你还记得吗?你写‘哥,等我’。”
李凌赫的喉咙像个血筛子,声音呲呲漏风,声音里带着血气,又笑了几声才说:“朝岸宁你真他妈的可怜,栖南没等你,他跟我结婚了。”
地下室玻璃门后多了个人影,李凌赫认出是栖南来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他看着走进来的栖南,嘴里没停,继续说:“朝岸宁,你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栖南跟我结婚了,朝岸宁,你怎么不直接死在拳场里。”
朝岸宁拳套里的手死死攥着,右胳膊高高抬起,哪怕穿着衬衫,也能看出衣服下面紧绷到快要断裂的肌肉形状。
他在地下拳场打了那么久的黑拳,知道该怎么用力,知道人体哪里最脆弱,知道怎么能致命一击。
刚刚李凌赫挨的那几拳虽然很重,但不会有事。
朝岸宁的拳头没落下去,举起来的手腕被栖南抓住了。
栖南能感觉到朝岸宁身上不受控制的戾气,朝岸宁这一拳头是奔着想打死李凌赫去的。
朝岸宁知道栖南来了,但很长时间之后他才把视线从李凌赫脸上移开,看向栖南的时候,眼睛里的杀意也没了。
栖南蹲在地上,手心搭在他脖子上捏了捏,像小时候每次安抚朝岸宁那样:“小宁,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朝岸宁被栖南握住的手腕垂了下去,反手抱住了栖南,脸趴在栖南肩膀上蹭了蹭。
“哥……”
栖南拍着朝岸宁后背,他好像看见了那年的朝岸宁,害怕,迷茫,不舍,想了又想决定离开,他走的时候一定回头看了很多次,走出去的每一步都期待着快点儿回来。
栖南不再把朝岸宁当成孩子,不把他当成小弟,但心口那里也更疼了,好像被掐碎了一样。
李凌赫坐在地上,直勾勾看着旁边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两个人。
他刚刚同样从栖南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那一眼之后,栖南再没看他,好像他是一团恶心人的东西。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
朝岸宁没砸下去的那一拳,最后栖南自己补了上去。
李凌赫最后是自己走的,临走之前栖南让他这辈子别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从地下室离开的那几节台阶,李凌赫是手脚并用爬着上去的。
朝岸宁一直坐在地板上,他手上的拳套已经摘了,远远扔在墙角。
地下室明明很冷,朝岸宁的头发却在往下滴汗,栖南把他衣服拿过来,披在朝岸宁身上。
栖南坐在朝岸宁身侧,握着朝岸宁冰凉的手,不停给他搓着:“冷吗?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房子里好像没开暖气。”
“暖气停了,”朝岸宁看着栖南,“可能是忘了交费。”
朝岸宁的手被栖南搓热了,反捏了捏栖南的手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栖南说:“除了这里,我也想不到别的地方。”
“我把李凌赫带过来,一开始只是想出出气。”
朝岸宁顿了顿,眼神又变得有些浑浊:“但是刚刚……”
朝岸宁的手臂到现在还有些发僵,他刚刚差点儿没控制住,他刚刚差点儿被李凌赫又重新拽进地狱,差一点万劫不复。
如果栖南没找到这里,他可能这辈子陷在阴沟了,真的再也走不出来了。
朝岸宁想到这里,突然一个翻身,压着栖南一起摔在地板上。
朝岸宁耳朵趴在栖南胸口,听着栖南胸膛里跟他一样的心跳。
“哥……”
“在呢。”
“哥。”
“我在……”
地下室很冷,但两个人都像是滚在烧红的火堆里。
朝岸宁身上的“蛇”终于找到了让他迷失又迷恋的玫瑰花丛,有刺也没关系,全都咬进嘴里吞掉就好了。
蛇头最后钻进幽幽密口里,贪婪地索取那些花香。
栖南腰后的那片玫瑰花丛被撞得七零八落,整个人也被那条骨蛇咬得不成模样。……--
骨蛇安静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栖南里面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扣子掉了好几个,外套的拉链也被朝岸宁拽坏了,只能裹在身上。
这个房子里没有暖气,晚上肯定是不能住人的。
栖南躺在地上,头顶的灯在晃,旁边的沙袋也在晃。
“小宁。”栖南叫完人,舔了舔干裂的嘴角。
“嗯。”
“小宁。”
“在呢哥。”
栖南笑了,撑着胳膊坐起来,又拍拍还躺着的朝岸宁:“赶紧起来,小心着凉。”
朝岸宁抬高手,冲着栖南晃了晃,栖南握着他手把他拽起来。
朝岸宁开车带着栖南回了公寓,进电梯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是楼下的邻居。
见到是栖南,邻居主动跟他打了招呼,视线意味深长地在两人身上扫了扫。
栖南也不在意,对着邻居笑着点点头,牵着朝岸宁的手进了电梯。
进门的那一刻,栖南灯都没开,甩掉身上大衣,拽着朝岸宁直接进了卧室。
已经不能穿的衣服扯得到处都是,卧室里也没开灯,窗帘没拉,外面的光透进来,勾出两个人的剪影。
“小宁,我没看见你留的纸条。”
“我不知道你曾经来找过我。”
“我那时候……”
栖南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朝岸宁也没让他说下去,用手捂住栖南没说完的话,又把他拽了下去,吻掉栖南眼角的潮热。
“哥,以后我们不说以前……”
朝岸宁吻向栖南身后的纹身,手指摩挲着那些花瓣:“哥,我纹这条蛇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你,都是你身后的这些玫瑰花。”
“我一直都在想,我身上的这条蛇要是能钻进这片花丛里会是什么样,是会被这些刺刺穿,还是会重新长出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