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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人有越人的考虑,楚人也有楚人的谋算。几次冗长的会议后,粟米就像根绞绳,勒在熊荆脖子上。七年可积攒四年粟米,也不过支撑四到五年,五年之后怎么办?
迁徙江东是防线问题,因为一旦失去大梁,那就只能退守江淮。当今的天下,越往南越贫瘠,越往南越难积粟。必须在七年内寻获东洲三谷并普及播种,也必须在七年内构建中洲、以及西洲的贸易网,靠贸易利润运回粮食。
前者能靠蓝洋舰队的努力,按计划他们将在明年春天起航前往东洲大陆;后者因为季风的关系,今年就要出航西去。不过贸易除了商品还需水手和商船,更需要金钱和物资。
缺钱是一件极为头疼的事情。积粟,会让整个楚国的金钱流向魏齐两国;造战舟,六百艘卒翼战舟加上大约两百艘同样吨位的补给船,将耗尽楚国现有的、易伐的大章。贸易商船只能靠贸易自我积累。
这不是一个物资丰富的时代,有钱买不到东西的情况比比皆是。楚国能外购的,一是魏韩三千多万石粟,二是齐国生产的可弥补楚国的布冠衣履,三是赵、齐、韩三国深山里的大章。
要指出的是,韩魏粟米与齐国布衣的供应存在矛盾关系,如果楚国买下韩魏的粟米,那缺粮的齐国就没法卖出布衣;要买齐国的布衣,那就只能让齐国买走两千万石粟。另外赵国虽然坐拥太行,但战争中的赵国南部显然没办法卖出大章。即便能卖出,一旦赵国粟米不足,庶民也就没办法入山伐木,齐国、韩国同样如此。因此,金钱和物资必须是两笔账。
一艘饕餮横帆货船需要八百金,以金钱论,一次贸易就能回本(前期商船较少贸易利润较高的情况下);但以物资论,一船横帆货船运输粮食不过三万石,百钱一石也就只有三百一十二金,这是一年,横帆货船一年只能跑一次。
本来这还要减去水手一年的薪俸,可考虑到金钱充足,一船七、八十名水手消耗的物资并不多,因此薪俸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真正要扣除的是修船费用,大致上一艘商船能赚两百五十金左右的物资。减去失事船只的损失,一艘饕餮货船需要四年才能在物资上完全回本。
贸易商船队通过自我积累建造,最开始本钱当然是公主们的嫁妆,七千金一年,一年大概能下水十艘横帆货船。这些货船通过贸易赚取利润,而利润将购买魏国剩下的一千万石粟。如果能买下那一千万石粟,以当下的物价,就能建造六十五艘饕餮。
一年六十五艘(总排水33800吨),十年就是六百五十艘。可惜大章不是无尽的,时间也不是无穷的,一旦能砍伐的大章砍伐完,或者赵齐韩三国灭亡,这样的好事就不可能再有。
知彼司没办法统计赵齐韩三国深山里的大章准确数量,公输坚通过全天下的鲁国木匠倒大致估计出了一个数字,即赵齐韩三国能砍伐的大章或在十万根左右,加上楚国造卒翼战舟剩下的,总计十五万根,这些大章能够建造两百艘左右的横帆货船。
这当然是乐观的估计,一旦赵齐魏韩四国为秦所灭,再想建造货船,那就只能靠物资利润驱使越人去砍伐东南亚的柚木。这个时候贸易利润已无价值,有价值的是每年每船两百五十金左右的物资利润。虽然每四年商船队的规模就能翻一番,如果一开始基数过小,比如最初只有一百艘横帆货船,那么需要八年才能将数量扩大到四百艘。
赵齐魏韩四国灭亡,秦国接下来肯定进攻楚国。如果此时只有一百艘横帆货船,守住大梁还好,守不住大梁丢失淮上粮食主产地,高库仓禀又没有余粮,那么全国三百多万人口——如果淮上庶民全部迁徙,军需司认为当年可能要饿死四分之一庶民。
最少需要四百艘货船,才能使庶民迁徙的当年免于饿死;也必须要有五百艘横帆货船、一千五百万石的商船净吨(粮食必须去壳),才能勉强养活二十万军队以及军队背后的后勤、军工系统,才能与秦军继续作战。当然,如果种植东洲三谷能实现增产,商船净吨可以减少。能减少多少,还要看越地、鄱阳湖几处耕地的亩产。按照现在的耕种,情况不容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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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船之后,朱雀号全帆装逆风行驶,高达十节的航速让驺无诸等人啧啧称奇,他几次忍不住想向熊荆讨要这种海舟,可惜无功不受禄,他自觉自己没立什么功劳,这样的要求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在朱雀号上钻来穿去,一饱眼福。
换船的海岛距离番禺湾已经不远,次日中午,开始顺风往西行驶的朱雀号主桅桅盘上的了望手,就看见了矗立在番禺湾外海岛上的灯塔以及出港迎接的大翼战舟。不知是飞剪船高耸的帆装把大翼战舟上的越人舟吏吓到了,还是他们自己发懵犯蠢,两艘迎接的大翼战舟竟然在避让航道时自己和自己撞上了。
大翼战舟没有水密舱,被撞的那艘大翼以看得见的速度倾斜,舟上的越人纷纷跳水。这些人水性一流,百十个人飘在海里看着朱雀号以十节航速转舵入湾。
入湾之后,水手们立即攀着桅杆上横桁收帆。从湾口到番禺港这五十多海里海湾岛屿密布,速度不降下来,没办法跟引水船入港。安全起见,舰长无勾长还将一个越人舟吏接上了船,由他站在轮舵旁比划,以使舵手选择正确的航道。
船行甚慢,五十多海里走到第二天下午,才望见番禺城外码头上迎接的公师隅以及他的臣子臣民。这时候熊荆才从枯燥乏味的数字计算里解脱出来,看向两千年的广州城。虽然有心理准备,可他还是忍不住失望。这哪里是城,这根本就是个院子,封人纠又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