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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冬季,新加坡靠近赤道的纬度使得气温仍然高至三十多度,这座雨林密集的小岛并无出奇之处,它只是处于半岛南端的峡口,从它的南面船只可以横穿破碎的新加坡海峡,驶入半岛西侧的马六甲。
因为王命,舰队很快放下小舟派人上岸,在岛的四面勒石,水泥未干时,勒石的四面用金文以及从毋忌那弄来的希腊文——没有人懂希腊文,匠人只是画画一样把那些个希腊字母描上去——一起写道:楚王之岛,子孙永享。
勒石的同时,山鬼号和饕餮号轮流在小岛西面马来半岛的一条河流上补充淡水,测绘新加坡海峡、马六甲海峡细碎岛屿的地图。又在马来半岛西南对面的卡利摩岛(karimunbesar)的一座小岛上浇筑起一根四丈多高的混凝土柱作为灯塔。
小岛与马来半岛最西面角不及十海里,从东面来的船只要进入马六甲海峡必要在此处拐弯北行,而从出海峡的船只则需在此处拐弯东行,灯塔建在这里再合适不过。因为这座简易灯塔不可能有人值守,于是灯塔最上方镶嵌了一圈镜子,镜子之下的柱子用黄红两色漆涂了大约一丈,这些事情做完,舰队才顺着越来越猛烈的东北方驶入海啸。
舰队彻底消失在长达五百多海里的海峡,雨林里才跑出来几个赤裸的土人。从来没有见过大船从东方驶来,从没见过的人穿着闪亮的盔甲走下船,他们除了往大船上吊运河水,还在岛上竖立了一些东西。
舰队做的一切藏身于密林里的土人全看到了,但他们不敢出来。只到舰队远去,他们才细看看陌生人留下的东西。比起海对岸的灯塔,四块半人高的勒石是不起眼的,会反射阳光的镜子让人好奇又让人畏惧,看着镜子反射的阳光,哇哇大叫的土人再次避入密林。
饕餮号上,无勾长并不清楚自己留下的东西把马来土人哇哇大叫,满身海腥味的他不断提醒桅盘上的瞭望手务必注意礁石。在南海的时候,饕餮号曾与一块礁石交错而过,他当时吓得气都不敢出一口,等经过了那片海域,才把瞭望手叫下来大骂一顿。
因为这次经历,他变得更加小心,尤其是海峡这种岛礁密布之地。舰队只在白天航向,日落后就靠岸抛锚,但不上岸或者很少上岸。
马六甲海峡长约九百多公里,南窄北宽,呈东南—西北走向。季风从东北吹来,巨大的风帆与船艏呈五十四度,这是横桁转动的最大角。
桅杆上的侧支索如同一个‘八’字,桅杆在‘八’字中间竖立,横桁则横在桅杆前,处于‘八’字的上端,好似一个上端水平的‘爪’字。桅杆正前方还有前支索,侧看的话,前支索和桅杆形成一个‘卜’字,横桁必须在前支索下方,不然帆布会被前支索挡着,无法向下展开。
横桁左转,转到一定角度横桁右侧前部势必会被前支索挡住去路,左侧后部则被左侧支索顶住退路;如果右转,那便是左侧前部被前支索挡住去路,右侧后部被右侧支索顶住退路。五十四度是转角的极限,不能再多。
至于为何同是横帆的飞剪船可以达到三十八度(与船艏之间的夹角),进而实现逆风行驶?除了改良索具,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飞剪船的桅杆更高以及船身更窄,两者让侧支索形成‘八’字角度更陡。如果侧支索与桅杆不存在夹角,完全与桅杆平行,那横桁可转到零度或者近似零度的位置。等于说,侧支索的与桅杆夹角越小,横桁的转动角度就越大,与船艏形成的夹角就越小。
横帆货船、炮舰船身宽度几乎倍于飞剪船,横桁与船艏形成的最小夹角也倍于飞剪船。而如果横桁与船艏夹角不能在四十度以下,就无法利用伯努利原理,实现真正的逆风航行。
舰队现在庆幸的是,风从东北而来,船艏对着西北而去。按照顺风航行的原理,风帆必须平分风与船艏形成的夹角,如此帆的效率才能最大,但因为横桁只能转到五十四度,因此风帆不能平分这个夹角,航速也变得极为缓慢,快的时候四节,小的时候只有两节。
负责领航的谬枳等人并不清楚整个海峡有多长,但在他心里,往西北而行总会驶出海峡。与大航海时代的航海家相比,楚国舰船的船长和领航员最大的优势就是航行在已知世界,而不是探索一个未知世界,他们只要探索一些细节。
水手们从出发心态就很平稳,除此以外航行中也有不少乐事,不断围着舰队打转的海鸟是其中之一,一拨接一波越出海面的飞鱼是其中之二;也有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冬季的马六甲海峡很平静,没有什么风暴,雾气也不多,只有日出、日落时淡水河入海口有些雾气,不过在季风转换期,海峡里时常是阴天或者雨天。
阴雨绵绵总让人生厌,高温和潮湿也让蔬菜、水果快速腐烂,在巫觋的建议下,船上开始吃水果罐头。水果罐头加热过程中维生素C虽然流失,但流失的维生素C多留存于罐头汁液中,尤其是酸性的水果罐头。
配发水果罐头的第九天,航行在前方的山鬼号瞭望手发现左舷岛屿上山脉忽然转折往西,海峡越来越宽,第三天后这些山脉彻底消失在茫茫大海中,海水冲刷着最北端的礁石以及礁石远处的几座岛屿。
“此为亚齐?”饕餮号甲板上,舰长无勾长和谬枳对视一眼,如此问道。
“然。”谬枳点头答道。亚齐与新加坡相对,一个扼守马六甲海峡北出口,一个扼守马六甲海峡南出口。只是一般人都知道新加坡,很少人知道亚齐。
“传令,登岸。”作为舰长的无勾长下令登岸,与在新加坡一样,舰队也要在此勒石,并竖立起简易灯塔。
“舰长有命,速速登岸。”无勾长的命令被传了下去,山鬼号最先转向,驶向还是一片莽荒的亚齐,饕餮号的文书不忘细心写好鸽讯,由无勾长、谬枳审阅后,两只鸽子带着舰队驶出海峡的鸽讯飞向东北,那是楚国的方向。
信鸽飞向三千多公里外的郢都时,熊荆刚刚抵达九江。十月获稻,这个时候田野里的粟稻已收割完毕,熊荆一到鄡阳便问孙余:“亩产几何?”
“禀大王,亩产不及一石。”莠尹孙余常住鄡阳,指导移民种植粟稻,收获后又亲测粟稻产量。可惜的是,毕竟是新开垦的荒地,亩产比下田还不如。
“是稻不及一石?”熊荆还抱着一点点期望,笑问是不是稻。
“禀大王,乃粟也。”孙余自己都摇头,“此臣之罪。”
“你有何罪?”熊荆看向收割之后的田野,田已耕过了,种上了宿麦。明年宿麦收割后,再种上菽,等于是两年三种。
“臣确有罪,请大王治罪。”熊荆越是宽容,孙余就越觉得有罪。
“你无罪。初耕之地本就贫瘠,加之池泽连片,盐碱多生,过几年便好了。”熊荆心里大致清楚低产的原因,他同时想到了越地和吴地,那里也是池泽连片,新开垦的新田估计也是这样。“庶民衣食如何?能否维系?”
“尚可。”孙余道。“虽然薄收,但可广种,宿麦明年四月又可食,民不饥也,然则……”
“然则如何?”熊荆看着他。“田亩不够?”
“正是。”孙余道。“以今观之,越地可迁民户不可逾八万户,赣地可迁民户不可逾二十万户。除此,农人还需耕牛。若是无牛,难以耕种如此多田亩。”
“耕牛?”熊荆听到这个字就摇头。江南历来是火耕水耨,用什么牛。
“然。”孙余道。“每户大田百余亩,一户五口,尽其力无以耕也。”
“楚国有多少耕牛?”熊荆自觉没办法解决耕牛问题,就像他段时内无法解决战马问题一样。
“不及十万,”孙余也知道楚国农人的耕牛要比其他国少。“故臣请大王命人于他国买入耕牛,再严令不得杀牛。”
“不佞如何命人买入耕牛?”熊荆道。“迁于此之农人皆贫,耕牛价数千钱不等……”
“请大王让贾人放贷予农人买牛,买牛之钱每年还之。”孙余道。
“何国可购入耕牛?”熊荆问道。
“齐国可。”孙余答道。“臣已命人至齐国买牛。”
大牲口都从北面来,齐国是要道。孙余说话的时候,穆陵关内关,几百头耕牛正在等待过关,哞哞直叫,一个誉士打扮的人正堵着几个齐国关吏。
“关税素来百一,何以今日百五!”誉士面容带着愤怒,他身后商贾有楚人也有齐人,他们只敢看不敢言,眼巴巴希望誉士能痛斥关吏,把关税降下来。
“奉临淄命,关税今日起百五,我能奈何?”为首的关吏看着眼前的誉士,有些惧怕。
“哼!楚齐有盟在先,关税岂能说加就加?今日本誉士就出百一。”誉士不是商贾,不好糊弄,他说罢便把早前算好的关税扔给关吏,然后让赶牛的牧童赶牛出关,商贾见此一阵欢呼。
“你等、你等……!”关吏大急,奈何那些耕牛已经冲出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