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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易就是为了获利,除了丝绸有意识的压低价格外,其余商品熊荆还是希望它们能暴利。只是丝绸之外,其他的商品,即便是兵甲也很难持续高额利润,可想而知的是,一旦各国兵甲销售结束,贸易利润就会持续下降。
至于陆离水晶镜,不过是镜子后面涂了一层水银而已。埃及、叙利亚都有历史悠久、技艺高超的玻璃制造工场,一旦他们发现了这个秘密,估计很快也能造出陆离水晶镜。楚国虽与塞琉古签订了专利之盟约,但实际上毫无意义。
瓷器也不行。瓷器虽然美丽,可还没有成为一种时尚。据说希腊人用的都是银餐具,波斯人则用金银器皿,要他们接受瓷餐具需要一定的时间。真正可靠的产品是纸张和生铁,但纸张的消费是有限的,生铁过于沉重,到港后商贾除非用船,不然很难把生铁运到很远的地方。
“香料如何?”熊荆思索后问起了香料,这算是杀手锏了。
“桂皮价昂也。”石尪知道熊荆的心思,最先说起了桂皮。“一斤桂皮可换三百德拉克马银币,然不能多换……”[注8]
“几何?!”熊荆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桂皮价格竟然这么高,这比黄金还要贵。
“禀大王,一斤桂皮可换五斤银币。”石尪换了一个单位,把德拉克马直接换成楚斤。“然则不能多换,本次仅卖出八百余斤而已。”
“那丁香呢?豆蔻呢?还有、还有花椒、生姜、野蒜呢?”熊荆问起了别香料。
“皆不如桂皮也。”石尪语气不再高昂。“印度亦出产此物,丁香、豆蔻、野蒜我皆不如。僧伽罗有桂皮,却不如我。”
“如此说来,”熊荆开始有一丝忧虑。“丝绸之外,其余皆难获巨利?”
熊荆的问题让石尪一怔,他本想说不是,但随着诸国不再购入兵甲,丝绸价格大幅下滑,贸易利润很快就会萎缩,这是欺瞒不了的事情。且熊荆是没时间看航运公司账本,一旦看了账本,怎么欺瞒都是没用。
“然也。”石尪艰难的答道,他背心已经湿了。“臣还有一事相告。”他忽然想起件事情。
“何事?”熊荆已经开始思索了,他必须保住贸易的利润。
“无勾长言,塞琉古君王素喜筑城,每隔数年便要耗巨金筑一大城。”石尪道。“若可售其水泥钜筋,可得大利也。”
“筑城?”水泥当然可以卖,钜筋也可以卖,只要利润高。熊荆只是奇怪塞琉古皇帝为何要筑城。难道要防御埃及人,或者他的那个叛乱的弟弟?“为何筑城?”
“臣不知也。”石尪没去过塞琉古,他只能转述无勾长的话。“据闻此城多皆白狄人居住,城中有有图书之馆与歌舞之场,还有搏杀之场。”
“原来如此。”石尪一说图书之馆熊荆就明了了。希腊人为了统治东方,采用的是一种筑城战略。即每占领一地,便在该地修筑希腊式的城市,然后引入希腊人居住。这些城市一般设在战略要地、交通要道。
“一城周长几何?”熊荆有了些兴趣,“一城花费又几何?”
“这,”石尪也是听无勾长一说,“臣不知也,”
“速速打听。”熊荆吩咐道。他已经在想是不要让封人纠组建国际包工队了。
“今年若运货不变,可得利几何?”熊荆问出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臣……不知也。”石尪再次冒汗,“因售兵甲与印度,许、许有二十万金。”
“若无兵甲,又能获利几何?”熊荆再问道。
“若无兵甲,又若商贾手中丝锦所积过多,售卖不出,不计返货之利,恐不足五万金。”石尪道,然后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臣以为海舟当赴西洲。塞琉古关市税甚重,商贾凡货皆求巨利,一匹绢我售一金,商贾售与西洲则要十五、二十金。海舟若能赴西洲,得利丰也。”
熊荆当然知道前往地中海能获得最大利润,问题是帆船不牢固能怎么办?且现在是肋骨还没有想出可靠的办法,上个月又出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船的钜铁龙骨造府暂时也很难生产出来。
和木龙骨一样,钜铁龙骨也可以拼凑,但拼凑要求严丝合缝,之间还要有一个榫头,如此两根龙骨相合才能卡在一起。造府可以浇铸出钜铁龙骨,但在只有自由锻的情况下,要把两根龙骨的一端削成一段越来越薄、完全笔直、并且带有榫头的斜坡,那是完全做不到的。
又或改变拼合方式,一根龙骨内凹,一根外凸,彼此相插拼合,这也是很难加工的。大炮或者蒸汽机气缸可以加工,那是因为它是一个正圆。镗床只要来回伸缩、不断旋转即可,刮去一圈铁屑稍微扩大一丝外径再刮,一直刮到满意的内径为止,龙骨加工与此全然不同。
肋骨不行,龙骨又不行。飞剪船船体因为纤细本就不牢固。而如果派出更牢固的饕餮号,熊荆又担心一个问题:赤道附近的贸易风带与西风带之间,也就是北纬三十度左右,这是无风带。饕餮号这样的横帆货船怎么才能度过这段无风带?
这实际也是熊荆的一个知识漏洞,他只记得哥伦布、达·伽玛前往好望角的路线——为了避开无风带,两个人都指挥商船向西(美洲大陆方向)拐,以至于哥伦布的船员看到了巴西,不过他们以为那只是一个岛。
后来荷兰人为了避开葡萄牙人所控制的东非航道(即莫桑比克、肯尼亚一带的港口),他们前往亚洲的方式是在大西洋上向西航向,以避开无风带。抵达巴西后顺洋流沿南美洲南下,然后利用西风带,往东横过好望角。
荷兰人因为在气候恶劣的北海捕捞鲱鱼,操帆技术、勇气、帆船的坚固性都胜过葡萄牙人,他们是第一个敢在‘咆哮的四十度’西风带航行的人。从南美洲下来直接进入西风带,很快就能北上抵达爪洼岛海域(没有航海钟的时代,搞不清荷兰人如何计算经度)。整个单向航程比葡萄牙人节省三、四个月的时间。
从欧洲来亚洲就这两条航线,从亚洲去欧洲……,熊荆只知道在印度洋冬季,刮东北季风时乘风抵达好望角,然而抵达好望角后要怎么走,大西洋季风怎么吹,他就不知道了。
这是一个问题,再就是地中海。地中海是狭长的,东西大约有两千海里。地中海季风如何变化、风向如何,他也不太清楚。横帆货船因为沉重,必须在季风、或者风带中顺风航行。大西洋、地中海季风情况不清楚,只能让飞剪船去;
又或者让饕餮号挂三角帆,然而三角帆带不动大货船,只能带动少司命级那样的小船。地球赤道周长不过四万公里,从朱方到爱琴海罗德岛的航程接近或者超过三万公里。东非、西非可能全是荒地,除了淡水其他东西很难补给,少司命级很难胜任如此漫长的航程……
“大王,塞琉古使臣求见。”熊荆正在想怎么去地中海,一个谒者跑了进来。
“大王,知彼司勿畀我求见。”一个寺人也从外面跑了进来。
“召勿畀我。”熊荆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召了勿畀我。“请使臣稍候。”
“大王……”看见石尪、熊悍也在,勿畀我欲言又止。
“暂时退下吧。”熊荆只能让旁人退下。
“献胡萝卜之士有急报。”胡萝卜是嗟戈·瓦拉献上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把胡萝卜带到了楚国。他的故乡远在塞浦路斯岛,希腊人实际是他的敌人,于是知彼司就请他监视毋忌了。
“何事急报?”熊荆本以为是赵国战败,所以勿畀我要屏退他人。
“巴克特里亚使臣忧惧金银皆运入我楚国,已知世界日后将无钱发放军饷,故而去见塞琉古使臣商议。”通航印度、塞琉古后,知彼司新设了印度与塞琉古两个组,勿畀我非常清楚海外贸易的重要性。
“商议何事?”熊荆也警觉起来,他越来越讨厌亚里士多德四世,这个人很喜欢生事。
“尚不知晓。”勿畀我道,“臣以为当与贸易有关。或想因留我国海舟,夺我货物?”
“不可能。”熊荆想都没想就摇头了。塞琉古使臣现在求见,自然是与亚里士多德四世的商议有关,真要夺船抢货,他就不可能前来求见。可如果不是夺船抢货,使臣又来干什么呢?
“召成介、石尪。”熊荆不想一个人单独召见西拉努斯,如果西拉努斯真有什么无礼要求,他得有人帮腔。
正寝谒者下阶急召成介,等候在路门外的西拉努斯只是看了谒者一眼便不再注意。刚才,巴克特里亚使臣亚里士多德四世以希腊人的身份求见,一见面他就开始大谈贸易问题、金币银币流入楚尼问题。西拉努斯本不在意,但当亚里士多德四世说到楚尼的武器盔甲很可能通过红海销售给埃及托勒密和安条克·伊厄拉斯时,他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都是塞琉古的敌人,尤其是安条克·伊厄拉斯。一旦安条克·伊厄拉斯也购买了楚尼的武器和盔甲,必然招来塞琉古二世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