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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别宫,熊荆苦想兄长暴露的原因,细究每一个知道此事的人;秋风渐起的秦国咸阳,赵政正在园囿里看一群鸽子。贵族食有六谷、六牲、六兽、六禽、六清、八珍,鸽子就是六禽之一。任谁也想不到,鸽子竟然能传书信,成了荆人侯谍的工具。
鸽笼上的鸽子‘咕咕咕……’叫,赵政不避恶臭走进时,它们急飞而起,卷起细碎的鸽粪和绒毛。驯养鸽子的波斯人连忙向赵政行匍匐礼,请求赎罪。
亚里士多德四世适时道:“鸽子害怕生人,它们只依赖驯养者。”
扇开眼前的绒毛,赵政并没有后退,只问道:“此鸽何时可以传讯?”
“陛下,”亚里士多德四世并不懂波斯语,转折了好几次才道:“陛下,这并非传讯的信鸽,必须经过长时间的挑选和训练,它们才能、才能传递信笺。”
“几何?”赵政追问,讯息的传递至关重要。即便不能用于侯谍,也能用于军讯传递。
这次亚里士多德四世没有再问波斯鸽人,道:“如果陛下急需信鸽,最快的办法是从索格底亚那买入。在埃及、古巴比伦,还有波斯和希腊,几百年前就开始使用信鸽了。陛下如果买入一批信鸽,等它们产卵孵出小鸽,就可以使用了。”
“从大夏国买入?”听到要从那么远的地方买入鸽子,赵政不免有些皱眉。
“是的。还有塞琉古的镰刀战车,它要比秦国现在使用的战车好十倍。”亚里士多德四世很自然的说起了战车,他见到过秦军的战车,车轴两侧装有车軎,但车軎的长度明显短于镰刀,也不能形成镰刀那样的弧形搅动,只能平行前推。
“最重要的是书籍,”武器并非亚里士多德四世的最爱。“我建议陛下遣使前往埃及首都亚历山大城图书馆,带去书籍的同时,从那里抄录一些伟大的著作,把它们翻译成秦尼语。譬如伟大的《荷马史诗》,赫西俄德的《神谱》、亚里士多德的《工具论》《诗学》、柏拉图的《理想国》,还有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
亚里士多德四世报出一连串的书名,这些都是赵政没有听过的书籍。
“据我所知,楚尼人正在大批大批的买入这些书籍,其中一些已经翻译成了楚尼语。”要想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希腊化,必然要翻译希腊著作,传播希腊思想。亚里士多德四世担心赵政不同意,又提起了楚国正在做这件事。
信鸽和镰刀战车赵政知道有用,但这些名字古怪的书籍他就有些不解了。他问道:“这些典籍有何用处?”
“用处?”如果要说用处,即便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传说一个年青人贸然闯入欧几里德的学园,问他学了几何学能有什么用,欧几里德对仆人说:‘拿三个钱币给这位先生,他想在学习中获得实利。’
亚里士多德四世有些明白楚尼为何翻译了那些书籍也不刊登在报纸上,对于窘迫的普通人来说,任何一样东西都要有用、要有价值,书籍并非拿来用的,这是贵族闲暇时的游戏。
“陛下,它们毫无用处,”亚里士多德四世坦诚道,“但它们非常非常非常地重要。”
亚里士多德四世连用了三个非常,赵政斜看着他,说起另一件事:“彼等真可破解巫药之谜?”
巫器的威力无与伦比,巨型荆弩也非其敌。为了打败荆人,赵政顾不了‘国之利器不示之于人’这样的保密,少府必须尽快仿造出巫器以对抗楚军。
“陛下,如果说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可以破解巫药的秘密,那就只有亚历山大图书馆了。”亚里士多德四世信誓旦旦,“那里收藏了四十多万卷书籍,已知世界所有的秘密全记录在那些书籍上;那里有最伟大的哲学家、历史学家以及炼金术士,他们肯定能知道那些粉末到底是什么,又是如何配制的……”
巫药里含有硫磺,这是确定的。使用阿基米德测试金王冠真假的办法,这几天亚里士多德四世又试验出了巫药中用的是木炭而非煤粉。不过除了这两种物质,巫药里还有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楚人攻入咸阳,从燕朝、丞相府、国尉府、少府缴获了一大批简牍,楚军幕府谋士并未立即通读记载巫药的简牍。这应该得益于竹简上写有‘巫药’二字,他们以为这是一种治疗伤病的药物,不清楚巫药即火药,急于揪出秦国在关东侯谍的谋士将它们归在待读的箱子里。
咸阳城大火烧毁了一切,但王城四周是有护城池的,护城池内侧又有高墙,因此整个咸阳都变成了焦土,王城除了熏死了一些寺人宫女,其他都好好的。现在赵政允许将巫药送至亚历山大城,亚里士多德四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微笑。
“善。”赵政只回答了一个善,为了复仇灭楚,他已不顾一切。
亚里士多德四世正要问前往亚历山大城的使臣会是谁,呜呜呜的哭声由远而至。哭的人是扶苏,他身后是芈蒨的媵芈文。扶苏哭着趋步过来,呜咽着跪在赵政面前顿首,“父…父王、父王……,呜呜呜,救…母后、救救……母后……,呜呜呜呜……”
前日赵政将芈蒨踢倒在地暴跳,最开始没有太医敢去医治,倒是猫玩老鼠的太后赵姬不想芈蒨那么痛快的死了,吩咐了两名太医,这才包扎了伤口,扶正了断骨,开了医治的药方,暂时救回一条命。然而今天,那两名太医竟被赵政杀了,扶苏只能来求赵政。
小孩子呜呜呜的哭声听的可怜,赵政却硬起心肠避走。他要一个只属于大秦的长公子,而不是一个与楚人亲善的长公子。
“陛下,”亚里斯多德四世是扶苏的老师,他把赵政叫住。“即便王后有错,扶苏也没有错,敬爱父母是每一位王子应该做的。”
这几天凡是为楚人说情的人都被赵政斩了,然而亚里士多德四世毕竟是大人,赵政想发怒又把怒气硬生生忍下去了。他转而盯着啼哭的扶苏,喝问道:“你是秦人还是荆人?”
“是…是秦人。”扶苏被父亲一喝吓得止住了哭泣,但眼泪未止,直接流淌在稚嫩的脸颊上。
“你那舅氏,”赵政说到此咬着牙,表情狰狞。“是善人还是恶人?荆人是善人还是恶人?”
“是、是善,”扶苏被父亲的表情吓呆,好在‘善’字刚刚出口他就转了音,他大声答道:“是恶人,舅氏是恶人,荆人也是恶人……”
扶苏回答正确,这让跪在他身后的芈文手扶在胸口上,悄悄舒了口气。
“然,”赵政狰狞是不见了,腮帮子还是鼓鼓的。他拔出自己的佩剑直接扔到儿子面前,道:“既然你已知荆人是恶人,那父王要你杀了她,她便是荆人。”
赵政手一指,命令扶苏杀了芈文。芈文带扶苏来求赵政,没想到大王要扶苏杀了自己,她惊惧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扶苏闻言也呆了,芈文是母后诸多媵里与他最亲的一个,没想到父王要自己杀了她。
“为何不杀?荆人非恶人否?!荆人非恶人否?!”赵政见儿子犹豫,恼怒的大喝。他一弯腰把剑塞到扶苏手里,又指向惊惧未定的芈文,命令道:“刺死她!刺死她!!”
见赵政要自己的儿子刺死自己的妃子,亚里士多德四世又想相劝,毋忌连忙将他拦住,示意不可。受右丞相熊启的影响,这两天凡是和楚国有关官吏都被抓捕关押,王后也被打入了冷宫。明眼人都知道,这已不是宫廷斗争,这是政治立场斗争,是秦人与楚人的斗争。
大批大批的楚系官吏被清洗、大批大批的楚国寺人宫女被更换、大批大批的楚式器物被砸毁焚烧。以前走在大街上,满街都是楚冠、楚服、楚车,现在上街,不要说楚冠、楚服,就连店肆外高悬的红色店帜也都换成了绿色、黄色、白色——楚人尚赤,万一红色店帜被人说成是楚风、楚式,店家吃不了兜着走。
“还不刺之!”赵政瞪着儿子,他厌恶怯弱的人,将来的大秦不可能交给一个懦弱的人。
“哇——”扶苏之前被赵政吓得不敢哭,现在被连喝,哇哇又哭泣起来。
“既如此,去给你母后收尸吧。”赵政放弃了催促,就要把扶苏手里的剑取回。然而扶苏怎么也不放,赵政再用力时,他闭上眼睛大声‘啊’了一句,剑终于刺向摊在地上的芈文。
铁剑锐利,刺中了芈文,却没有刺中要害。赵政沉声道:“再刺!不许闭眼。”
“啊——”双手尽是鲜血的扶苏再刺,他似乎听不见芈文的惨叫,他心里只有赵政的声音。
“再刺。”赵政笑了,这一刻起,他从芈蒨那里夺回了儿子。
“把首级交给你母后,”芈文死不瞑目,大悦的赵政让人将她的首级斩下,亲手交给满身是血的扶苏,谑笑着道:“告之她,你今日杀了一个荆国恶人,以后每日你都杀一个荆国恶人,直到荆国人俱被杀光,老幼无遗方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