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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楚国一样,冠有共和国之名的罗马也有许多贵族。这些贵族只要细究他们的全名——罗马名字正常的格式是人名+氏族名+家族名。人名很多重复,父子也有很多同名;氏族名类似楚国贵族的姓,表示自己的族源;家族名相当于楚国的氏,是某一姓的分支——就能很容易发现。
费边这个姓的翻译是通事的处理,实际费边这个姓也可以翻译成法比乌斯。法比乌斯氏族,就是所有姓法比乌斯的人。共和国有六个最显赫的姓,法比乌斯是其中之一。
这个氏族最辉煌也是最悲壮的故事,是公元前477年的克雷梅里战役。罗马以区区三百零六人抵抗不计其数的敌人,三百零六人最后寡不敌众,全部阵亡,只剩一个男性遗孤。这三百零六人全部来自法比乌斯氏族。
只是,法比乌斯并非罗马人的若敖氏,法比乌斯或许与楚国的屈氏更为相像,氏族中很多人都出任过罗马的大祭司,法比乌斯·费边·匹克托本人很像攥写九首祭歌的屈原,他用希腊语编写了未曾流传下来的罗马史。
一个比罗马还古老的国家(匹克托将罗马的建国时间确定在‘第八届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第一年’或公元前747年),一个横跨大洋接受大海正义审判后安然无恙的民族。她生产全世界美丽的丝绸,也生产全世界最坚固的盔甲以及最锋利的宝剑。
强烈的好奇心,贵族与贵族之间的意气相投,都促使法比乌斯很想前往遥远的东方一看究竟,为此他拒绝了元老院在即将发生的高卢战争中对自己的任命。也正是因为即将发生的高卢战争,以及第一次布匿战争退伍老兵要求取得地块的压力,迫使元老院对巴卡家族妥协,签订了纯粹为了拖延时间的埃布罗河条约。
法比乌斯乌斯曾多次央求自己的族叔,两次当选执政官、一次当选监察官、后来率使前往迦太基元老院询问迦太基人‘我们带来了和平与战争两种选择;你们自己选吧’从而引发第二次布匿战争、战时发明出类似卫缭迂回战术(也称为费边战术)对付汉尼拔的昆图斯·费边·马克西姆斯·维尔鲁科苏斯。希望他能与巴卡家族交涉,保证楚尼舰队返航时的安全。然而昆图斯没办法抗拒元老院的压力,只是提起了此事但没有将此事作为罗马与巴卡家族交涉的重点。
法比乌斯对此结果非常失望,因为失望,已经四十四岁的他决心马上前往楚国,他相信巴卡家族会畏惧法比乌斯氏族从而不击沉楚尼人的船只。这样的想法让红牼还有其他人激动,认为法比乌斯是一位真正的君子。可当老成谨慎的昆图斯听闻这件事后,立即要求自己的远房侄子打消这个念头。
“楚尼在东方大陆有自己的敌人,根据亚历山大里亚传来的消息,他们很快就要亡国了。”昆图斯比法比乌斯年长十岁,身形面容看不出任何老迈,这是个谨慎的人,身上体现出罗马人所有的旧道德。
法比乌斯对他的话目瞪口呆,红牼说过自己的国家正在与另一个强大的国家进行一场惨烈的战争,可他没想到楚尼马上就要亡国。
他正要说他已经宣布前往楚尼此行不容更改时,看着他脸色数变的昆图斯换了一种口气:“去吧。你不能损害家族的名誉。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法比乌斯看着叔叔发愣,他也不知道要获得氏族怎么样的支持。见侄子目瞪口呆,昆图斯笑了笑,说:“你让楚尼人告诉我吧。”
六个月时间足够舰队修补被迦太基战舟撞破的侧舷,而要返航,因为来时路上的那次耽搁,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少。食物和洁净的饮水最为重要,其次是修补桅杆横桁还有侧舷的木料以及亚麻帆布。西洲出产产量极低的亚麻,天下出产产量更高的苎麻,麻纤维是常用自然纤维中最坚韧的一种,远胜于棉。亚麻与苎麻相比较,苎麻的断裂强度还要高一些,可是苎麻有一个不适合做船帆的缺点,它的纤维比亚麻要脆。
物料准备之外,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则是返航航线的规划。来时的耽搁让舰队很清楚如何返航:驶出赫拉石柱后,顺着加那利寒流和绿洋季风直驶东洲之东,到了东洲后顺沿岸流南下,抵达南纬四十度便可以乘常年西风抵达南阳地。在南阳地等到明年春天再进入红洋,那时刚好吹西南季风。顺着西南季风,舰队可以在夏季风暴到来前抵达朱方港。
这本是无可争议的航线,不过得闻法比乌斯的转告后,红牼不愿意在南阳地等待到明年春天,他希望能在今年腊祭前后率领舰队回到朱方。
七月的盛夏,地中海季风由北、或由东北吹向南洲大陆。在法比乌斯氏族的帮助下,红牼半个月便装好了回程的给养和物料。舰队要起航的前几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罗马。
“在元老院的见证下,我希望能与楚尼进行一场公平的较量。”罗马元老院,专门为红牼而来的哈斯德鲁巴当着执政官马尔库斯以及其他罗马元老的面向红牼发出正式挑战。“我想这样做的话,将不会损害迦太基与罗马的友谊。”
“这是对罗马的侮辱。”昆图斯打断正要说话的红牼,“这是楚尼前来罗马的使臣……”
“但是这场公平的挑战将会发生在赫拉石柱附近。”哈斯德鲁巴面不改色的说。“正因为迦太基对罗马尊重,才希望能以公平的方式解决迦太基与楚尼之间的纠纷。毕竟,迦太基不敢伤害一位罗马元老。我听说,一位元老作为使节将同船前往楚尼……”
哈斯德鲁巴有备而来,一如法比乌斯的猜测,巴卡家族不愿杀死一名罗马元老引起迦太基与罗马之间的纠纷。可如果红牼不应战,那罗马元老死亡的罪责将不在迦太基,而是楚尼。
“以友邦之名行盗贼之实,”气呼呼的红牼听完通事翻译,愤怒拔出佩剑指向含笑不已的哈斯德鲁巴,“拔剑!”
他的举动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却让人没理由阻止。与其说决斗是战争的一种,不如说战争是决斗的扩大。双方都不认可决斗结果的时候,才会发动战争。一方约战,一方约斗,人们的目光瞬间盯在了哈斯德鲁巴身上,希望他能拔剑应战。
“我只是一名使者。”哈斯德鲁巴的手从佩剑剑柄上擦过,躬身说道。“我只想告诉……”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满场的唏嘘声和嘲讽打断,任何一个尚武的民族都视拒绝决斗为耻辱。布匿人的辩解元老们一点也不想听,他们趁这个机会又一次狠狠嘲讽了布匿人,直到哈斯德鲁巴悻悻离开元老院。
“今日便当起航。”红牼很想当场杀了哈斯德鲁巴,正是他将无勾长从埃及引到了克里特岛,两艘新朱雀级就在克里特岛的海港里沉没。可惜哈斯德鲁巴没有拔剑,他只能苦苦隐忍。
“今天?!”法比乌斯正想借这次机会游说元老派出海军护航。
“然。”红牼重重点头。“今日起航,彼等不备。”
不管迦太基人备不备,红牼都要马上起航。不马上起航,他会赶不上九、十月结束的红洋西南季风,结果将困在南阳地苦等来年春末。他一刻也等不了。
舰队停泊在奥斯提亚长达七个月之久,伤病的舟吏水手现在已有些发胖。罗马此前打算举行一个欢送仪式,考虑到舰队不能等待,红牼只能婉言谢绝。再度踏上混沌号炮舰的甲板,红牼感到说不出的亲切,法比乌斯与他的学生琴启乌斯、随从则觉得诧异,在他们眼中,船是极为恶臭肮脏的存在,可混沌号上甲板洁净,铜器铮亮,不但没有恶臭,反而散发出一股香气。
“起锚。”东北风正烈,它们吹着绑着风帆的横桁呼啸。
“起锚!”红牼站在艉楼上,命令在艉楼前方的甲板上传达,粗大的锚链被绞盘沉重的绞起。
奥斯提亚港分为两层,像一个横置的‘日’。外侧是商港,入口在西北角,内侧是军港,入口在西南角,这样的设置只有桨帆船才能顺利进出军港。起锚后的混沌号被三艘五桨战舟拖曳出港,经过内外港狭道时,法比乌斯赫然发现昆图斯站在岸上。
“我等着你回来!”昆图斯看着自己的侄子有种说不出的担忧。作为罗马的使臣前往几万罗里外的楚尼,这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声誉,也会给家族、氏族带来极大的声誉,但如果他没有回来,即便他的身份是元老,也不会有人再记得他。
“打开炮门。”红牼再度下命,做了抵达时没有做的事情,“鸣放礼炮以对罗马国致敬。”
“打开炮门。鸣放礼炮以对罗马国致敬。”混沌号打开了一个炮门。“放!”
‘轰——!’震耳欲聋的雷鸣回荡在奥斯提亚港内,谁也没想到,楚尼人竟有这样的致敬方式。站在岸上的昆图斯浑身剧震,瞬间感觉侄子所做的一切都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