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黛青穿书了,刀落下来的瞬间,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怪异的女声。
“警告!系统检测到错误,更正程序开启!”
已经在烈阳下压跪了三四个时辰的黛青,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世界陡然崩塌,一阵令人心慌的天旋地转之后,便出现在行驶的巴士之中。
巴……士?
还没等她搞清楚,【巴士】到底是什么,两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和声音,一个劲地往她脑袋里钻。
这是一本叫做《文青八零》的言情小说,故事背景是华国的八十年代,女主陈茹娇作为一个从乡下来的姑娘,依靠自己的勤奋和聪慧,在这个遍地是机遇的年代,赚的盆满钵满。
不仅如此,陈茹娇还嫁给了城里的大学生——男主齐焕华。虽然是个二婚男人,但陈茹娇的两个继子未来却大有出息,一个未来官途坦荡;一个是全国知名的医生。
省长?
医生?
都是些新颖的名词,黛青迷迷糊糊地想,大概是一位入朝做了大官,一位进了太医院晋升为院使。
这样看来,女主倒真的如同小说简介中写的,“气运之子重来一世,这一次,她要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借尸还魂这种事,说不害怕是假的。
虽然这十几年都活在师傅和曦妃娘娘的羽翼之下,但好歹也是在宫中待过,心中害怕,黛青面上还是保持几分怡然自若的泰然神色。
微垂着眉睫,黛青抿着唇,继续听着脑海里的女声,语调一成不变地介绍着原书的剧情。
按照书中的说法,她现在叫做苏楚箐,是突显女主幸福生活和高尚品质的对照组,妥妥的恶毒女配。
原身虽然出生农村,但却有个好姑姑。她的姑姑高中毕业后嫁到了城里,改成了城市户口,也没忘记老家的穷亲戚,平时乡下农闲,也会接哥哥的几个儿女来城里小住几日。
原身的哥姐不喜欢寄人篱下的感觉,反倒是原身来了一趟城里,心心念念的都是筒子楼、布吉拉、雪花膏……
苏楚箐从小长的漂亮,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盘靓条顺,芙蓉面、柳叶眉,一头油亮的麻花辫搭在巴掌大的脸边,是不少小伙子的梦中情人。
按理说本该是村里最早结婚的那批,却因为瞧不上乡下男人,硬是熬到了二十岁。
原身不甘心留在村里嫁人种地,不顾家里人反对,偷跑到首都投奔姑姑,功夫不负有心人,正巧碰上个要给孩子找个后妈的男人,终归是为了个金贵的城里户口,原身一咬牙,毛遂自荐会做饭带孩子,条件是不想上班,双方一合计就定了下来。
自称穿书系统的女声简单说了个大概就结束了,原主的记忆紧跟其后,黛青抵着太阳穴,细细地听。
按照这具身体上个主人的说法,她其实也是个穿越者,但与黛青不同,她来自二十一世纪,本以为自己拿的是大女主剧本,活了二十年才发觉是个对照组,原身用自己攒的积分兑换了“女
主爽文系统”,甩下这堆烂摊子,美滋滋换到另一个世界体验生活去了。
至于被无良系统随机拉进来的黛青……
出于愧疚,原身给她拷贝了一份自己的回忆,并告诉黛青只要按照她留下来的历史节点,抓住机遇,想不成功都难。
作为一个未来世界的人,原身自带「先知」金手指,这是八零土著陈茹娇没有的优势。
黛青没把原身的话放在心上,要真如她说的那样简单,她自己也不会拍拍屁股走人了。
原著里苏楚箐戏份不多,每次出场就是为了衬托女主,像个跳梁小丑。
在教养孩子方面,女主的两个继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而苏楚箐的继子成绩虽说不上有多差,但被老师叫家长几乎是常事。大的继子天天在外打架,小的继女原身也不喜欢,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原身听着心烦。
女主家庭和睦,夫妻间相敬如宾,苏楚箐丈夫常年出差,很少在家。
苏楚箐在女主身上吃瘪,便把怒气全部撒在孩子身上,最终行径被戳穿,触碰丈夫红线,拿着离婚证灰溜溜滚回乡下,被十里八乡嘲笑吐唾沫,最终郁郁寡欢一个失足掉到河里淹死了!
大致了解清楚了现今情况。
黛青虚捂着口鼻,透过巴士车窗上的倒影,细细打量着身边突然多出来的夫君……不,在这里应该称作丈夫。
对方穿着裁剪奇异的白衣黑裤,领口弯折的线条干净利落,黛青想这大概就是原身记忆中常提到的衬衫和西装裤。
男人的外套搭在小臂,袖口翻折到手肘露出的肌肉线条劲瘦有力,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细长且骨节分明。
随着七八年开放的浪潮,男士这套装扮也算是常见。
但像他这般挺拔俊郎的,黛青余光打量着四周,倒是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有。
更何况他单单是坐在这里的气质……黛青无端想到在宫中远远碰见过的大臣们,根本不像他说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人民教师。
细眉微蹙,黛青却懒得去细掘,如今人生地不熟,重活一世,黛青惜命,还是稳妥起见,走一步看一步。
更何况,胃里翻江倒海的吐意,忍都忍不住!
黛青知道自己这是犯了眩疾,此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没想到换了具身子,竟也带了过来!
以前娘娘体谅她,出门坐轿都会让嬷嬷吩咐轿夫细致些。
但现今,开车的师傅可不管这些,郊外的路几乎都是原始纯生态泥巴路,巴士在黄泥路上颠簸起伏,她就像是坐在风浪大的船上找不到落点。
关键师傅还老踩刹车,上一秒还有推背感,下一秒人都要从椅子上飞出去。
巴士里空间小,正值盛夏,车厢里又闷又热,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特别是从后面飘来长久没洗的汗味,又酸又臭。
此刻也谈不上男女有别,黛青往便宜丈夫身边靠了靠。
“怎么了?”
发觉她的细微动静,男人侧头
,嗓音很好听,语调却冷清,话少,甚至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和他整个人散发出的疏离气质一样,看着就是个不太好相处的性格。
清冷也有清冷的好处,黛青回顾原身与他相处的记忆,从第一次见面到决定结婚,除自我介绍外,两人之间闲聊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原身本来就没在这个世界好好过下去的打算,要不是他那张脸实在优秀,给出的条件也不错,才不会玩乐性质地跟着剧情做事。
这正好方便了黛青,终归是不太熟,也不怕壳子里换了个人的事被发现。
压下胸前的闷意,黛青用手在脸边扇了扇风,但发现也只是杯水车薪,瓦着嗓子,黛青小声说:“不太舒服。”
周围都是人,黛青说的很委婉,但男人立即就明白了。
车厢里空间有限,黛青还坐在窗边,现在是深秋,虽然太阳不大,但一直阳光照着也燥人。
俊秀的剑眉微蹙,硬朗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表情,男人俯身过来,肌肉线条明显的小臂挡在黛青面前,白到能看见青紫血筋的手微微用力,推开车窗,“这样应该能舒服些。”
比皂角还要淡雅清幽的香气,混合着棉质衣服洗干净在阳光下暴晒过后的味道,随着扑打进来的暖风,一阵阵地往黛青鼻子里钻,好歹是活下来了。
黛青刚想客气一下,师傅一个急刹,没有防备,连人带着手里攥着的小皮包,黛青一整个人随着惯性,向前扑去。
鼻尖与硬如铁的小臂来了个亲密接触,眼泪还来不及出来,黛青“哇”的一声,忍了一路的翻江倒海,终于是吐了。
……
“妞,你爱人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他简单洗洗,马上就来。”
背着奶娃娃的老奶奶杵着拐杖,提着壶水,“要是渴,就自己倒水喝,走的时候,帮我把壶留在椅子上就行。”
“谢谢奶奶。”黛青连忙双手接过水壶。
秋老虎刚过,A市的空气里还弥留着盛夏残存的燥热,找了处阴凉地,黛青坐在光滑的石板长椅上,踢着脚边滚来滚去的小石子,等顾屿衡回来。
刚才在车上他眼疾手快搀扶,却没料到黛青实在是晕车到不行,中午吃的饭全都吐到了他的白衬衣上。
顾屿衡请的假不长,今天他们本来打算去领证、拍证件照,衣服脏了,也只能另做打算。
花了点钱,顾屿衡在附近找了户人家,借别人的厕所简单清理,黛青想吹吹风,就坐在外面等他。
独处的时间也方便黛青又细致过了遍剧情。
其实顾屿衡的要求很简单,他有两个孩子,苏楚箐,也就是原主要做的,就是将这两个孩子照顾好,承担起一位母亲的责任。
这两个孩子虽然对外是顾屿衡的亲生孩子,但黛青看过剧本,知道这其实是顾屿衡师兄留下的一双儿女。
这个师兄是顾屿衡在海外留学期间认识的学长,艰辛回国后毅然投身国防事业,由于工作性质特殊,长期别妇抛雏,后
来更是在一次机密任务中丧生。
顾屿衡重情,也是出于对师兄的惋惜,将两个孩子接到身边,当做自己的孩子养。
指尖摩挲杯沿,黛青低着头想,这个顾屿衡只是看起来冷,但人却不坏,更何况孩子都有了,也没有生子压力,……她能接受一纸婚书,但还没做好准备与人同床共枕。
黛青作为一个纯纯的古代人,人生地不熟,综合考量,还不如就按照原剧情,至少对她不利的事还能提前规避。
胡思乱想时,时间就过得格外快,再抬眼时,顾屿衡已经换了身衣服。
他穿着深蓝色的布衫,估计是找当地人买的,衣服穿着他身上有些小,黛青预估了一下,这人看着儒雅,自带书卷气,但大概得有六尺高。
“村里没什么治晕车的,我买了杯绿豆汤,喝点甜的,应该能缓解下恶心头晕。”
现在还没未来所谓的塑料杯,汤汤水水都是用瓷碗装的,喝完了再给人还回去。
瓷碗冒着着凉气,道了声谢,黛青接过来双手捧着浅嘬一口。
算不上好喝,略显寡淡的糖水味,冰冰凉凉,豆子煮的绵密,糖却放的很少,只有丝丝的甜味隐匿在豆子原有的土腥味里,但颇有年代感的瓷碗却很干净。
就在刚才,黛青亲眼看着顾屿衡和卖绿豆汤的小贩说了几句,挽着袖口,拿着碗到旁边的井边,打水冲洗了几遍,才让人舀的汤。
不说别的,就单拿他这份细心来说,黛青对这人的第一感官还不错。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黛青把挡在两人之间的水壶往旁边推了推,“喝口茶,润润嗓子,大娘刚才拿过来的。”
为了防止他推脱,黛青还特意加上一句,“我提前倒出来晾晾,估计现在已经不烫了。”
“好。”
奔波了大半天,顾屿衡本就有些渴,他又不爱甜食,这杯茶出现的时机对他来说刚刚好。
只是简单解个渴,温热的茶水下肚的瞬间,却让顾屿衡暗自惊诧。
微涩的苦味荡漾在唇齿间,能品得出来,茶是农村人家最常见的自焙茶饼,但又略有些不同,这杯茶的香更加浓郁,也更加纯粹,带着当季初茶才有的新鲜,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片茶田。
茶汤见底,顾屿衡又给自己续了杯。
“怎么样?还可以吧?”见他这样,黛青知道自己猜对了,虽然变了样子,但空间物品自带的功效没变,只是一滴灵泉水,就能让一杯普普通通的茶水脱胎换骨。
顾屿衡点头,“的确不错。”
“现在不是收茶的时候,上年的茶估计现在也剩不下多少,真是可惜,要不还能买些带回去,我姑姑肯定也喜欢。”黛青故意做出遗憾的神色。
口腔中还弥漫着茶水弥留的清香,顾屿衡的确有买些带回去的想法,但听黛青这么一说也打消了念头,将杯子放回托盘,他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
“走吧。”
黛青皱眉,坐着没动,抗拒地拉长了语调,“还要坐巴士吗?”
她实在是对刚才的体验心有余悸。
“不是,”顾屿衡言简意赅,“有人来接。”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稳稳当当停在马路牙旁,司机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麻利地绕车半圈,拉开后车门,虚擦额间的薄汗。
“顾教授,刚才院里紧急有事,抱歉我来晚了,您和嫂子先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