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卧的确没太多需要收拾的东西。
平时顾屿衡办公都在书房,自从苏楚箐住进来,为了不打扰她,也避免异性相处的尴尬,他在实验室待的时间更多。
等苏楚箐搀扶着苏招娣上楼,知晏和知微已经将顾屿衡为数不多的几件换洗衣物塞进了主卧衣柜。
顾屿衡倒是没说什么,他检查了一遍房间内是否有遗漏的文件,又从杂货间拿出没有开封的牡丹被单,给床铺换了全新的枕头被套。
苏招娣一眼就看出这是上海双喜牌的款式。
这牌子不便宜,和织锦被面一样都是当下最时髦的紧俏商品。
她原本想咬牙给苏楚箐也买一套,当做压箱底的嫁妆,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楚箐嫁了个富贵好人家,寻常人家里的稀奇货,在他们这里却再普通不过。
节省了大半辈子的苏招娣心在滴血,但也不想在姑爷面前落了侄女面子。
苏楚箐:“您把行李先放着,我带您去洗漱。”
“行。”苏招娣跟着苏楚箐前往浴室。
苏招娣现在住的地方是城中村,政府说最早一批的拆迁户,说了几年都没有动静,一家三口挤在巴掌大的房子里,用水都是在公共水龙头接水,洗澡还是和农村一样,烧开了兑凉水。
不等苏楚箐给她讲解如何使用热水器,苏招娣确认浴室门关紧实了,这才压低音量,说出心里话。
“我看得出来小顾是个好孩子,也懂得疼人,你如今成家,姑姑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放下了。你爸妈过的不容易,这几年你没回去,他们也想你,你要有空也告知他们一声,带小顾回去看看。”
苏楚箐调着水温,听闻沉默点了下头。
与原本的“苏楚箐”不同,苏楚箐作为后来者,完完整整以第三视角看完原身与父母的相处,自然知道他们算不上什么坏人。
虽然也会动手,但更多是出于希望孩子好的目的,只不过用错了方法。
但原身与远在乡下的父母的确合不来,吵架摔东西更是常有的事,忍无可忍跑到城里投奔姑姑,平日言语里都是对乡下老家亲人的厌恶。
要是突然答应,反倒让人起疑。
心里清楚自家弟弟与孩子之间的矛盾,苏招娣点到为止。
长叹一口气,语气愈发缓和地劝道:“如今你也结了婚,夫妻俩齐心协力日子才能美满,平时你也学着管管家,不说别的,家里东西放在哪,心里总该是要有些数的。”
苏招娣上过高中,不是古板的人,苏楚箐知道她这是在提醒自己过日子要学着留个心眼。
但苏楚箐与顾屿衡的关系本就特殊,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要依附于他人,上一世没有,这一世就更加不可能了。
吃穿用度是苏楚箐帮他养育子女的报酬,多的她也不会贪心,之所以早早与顾屿衡划清界限,是因为不想欠太多人情。
顾屿衡都没说什么,她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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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げ??葶??⒋()_[()]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冷也不烫,苏楚箐在花洒上盖了片毛巾,防止水花乱溅,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她站起身来。
“姑姑您就放心吧,家里的账本都是我在管,屿衡每个月的工资都会上交。而且我又没打算只做富太太,当今伟人教育我们劳动最光荣,过去是我的思想意志不坚定,被小资产阶级思潮腐化,如今我想明白了,劳动起来才有话语权。等过几天,我打算去重新找个活,也算是帮屿衡减轻点压力。”
这段话的确带着些苏楚箐胡诌的成分,但找工作是苏楚箐认真想过的决定。
当然不全是为了补贴家用,家中存放粮票和存折的柜子里也有顾屿衡工资条,苏楚箐拿出来看过。
顾屿衡,教授三级岗位,正厅级,工资278元,补贴70元。
在普通蓝领工人月工资30块左右的当下,单靠顾屿衡个人工资,就足以支撑一家老小的高水准生活。
苏楚箐看过剧情,她虽然在努力更改苏楚箐与顾屿衡的人生轨迹,但俗话讲鸡蛋不能放在同个篮子里,她也要为自己的未来做两手打算。
而且【美食厨房】越到后面升级所需要的经验值越多,仅靠一家四口的日常伙食,哪怕每日都是满汉全席,升到满级也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类似御膳房的活。
苏招娣倒是很支持苏楚箐的决定,“那倒是,家里四张嘴吃饭,你有个养家糊口的本事也是好的。”
侄姑二人又聊了些杂七杂八的小事,苏招娣突然说起与原身同时进城另一个女孩的情况。
苏招娣不住在村里,很多事也是零零碎碎听同乡人谈论才知道的,她不认识原书女主陈茹娇,直到苏楚箐提起她的名字。
“对,就是她,我记得你在缫丝厂上工的时候,她还和你一起做事来着。”苏招娣回忆道:“听说她最近也结了婚,但比你要早些,就不知道这丫头嫁到哪里去了。”
苏楚箐将洗漱用品摆好,笑笑没说话。
还能去哪?
按照原书剧情,陈茹娇嫁给的男人齐焕华,作为村里唯一的高材生,即将被燕京大学聘请为助教,女主和她夫家的婆婆也将随着齐焕华一起搬A市,就住在别墅区对面的筒子楼里。
在重生一世的陈茹娇的帮助下,齐焕华半年升副教,两年评职称,在小说最后,一家人搬进了顾屿衡如今居住的房子,成功实现从下里巴人到高知分子的阶级跨越,过上幸福生活。
而原本前途无量的顾屿衡因家中变故,辞去燕京大学教授的职务,带着落下残疾的知晏四处求医,最后独自带着他远飞美丽国。
剧情即将走上正轨,作为对照组反派苏楚箐说不在意是假的,但如今走到这一步,只希望陈茹娇走她的阳光道,苏楚箐走自己的独木桥。
苏楚箐讨厌麻烦,但遇到麻烦也绝不退缩。
放好热水,苏楚箐将干净的浴巾搭在架子上,说道:“毛巾放这儿,
()我就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您叫我,我就在隔壁。”
苏招娣摆手:“洗个澡能有什么事,你忙你的去吧,别管我了。”
“好,地上滑,您小心别摔了。”
关上浴室门,苏楚箐转身便瞧见站在浴室门口的知晏。
肉乎的手臂环胸,知晏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没料到苏楚箐突然推门出来,他慌乱抬头,黝黑的大眼睛愣愣与苏楚箐相视,又立即冷静下来。
两种情绪在包子般白嫩的脸蛋上转换。
“我,我刚好路过。”知晏故作镇定。
苏楚箐也不戳破,淡定给他递台阶:“爸爸还在洗,你要稍微等一下。”
“我才不是等着洗澡。”
“哦,那你在这干嘛呢?想上厕所还是……”
“才不是偷听!”
知晏皱眉,微微提高音量,然后猛地捂嘴,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不等苏楚箐再说。
“反正不是!”红着脸,知晏哒哒哒踩着拖鞋就跑了。
苏楚箐笑道:“知道啦。”
因为知晏的打岔,因女主陈茹娇即将到来的坏心情散去了不少,苏楚箐沿着走廊回到主卧室。
顾屿衡还在洗澡,浴室里弥散的水蒸气让整个房间的温度比外面高上几度,空气里飘荡着香皂淡淡的香气,和苏楚箐第一天在顾屿衡衬衫上闻到的气味相同。
尽量让自己不要在意这些,苏楚箐揉揉脸,想要将今晚换洗的衣服拿出来。
主卧衣柜是共用的,顾屿衡的行李已经从次卧搬了过来,她发现顾屿衡极其钟爱黑白灰三种颜色,一眼望去,除了零星几件灰蓝色衬衫,其余都是“的确良”面料的衣裤。
风衣外套和过冬的毛衣整整齐齐挂在衣柜上面,不同类型的衣服,就连款式风格都出奇的统一。
反倒是挂在另一边苏楚箐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布料,与顾屿衡的衣服楚河汉界般的泾渭分明。
苏楚箐心细,对于自己的东西有习惯的摆放顺序,这都是在皇宫里年复一年养成的积习,必要时刻能够救自己的小命。
因此细小的变化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她的东西被人翻过了。
以苏楚箐对顾屿衡的了解,肯定不会是他。虽然他沉默寡言,但并不是什么事都往心里搁的性格,有问题他会直接问出来,他往往能选择使用更加成熟且文质彬彬的方法。
那就只有……
“怎么了?”
顾屿衡快速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头发滴着水珠,见苏楚箐一脸思索地打开衣柜看着里面,便出声问道。
苏楚箐回过神来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今天晚上穿什么。”
说着打算合上木质刷漆的衣柜门。
知晏不是坏孩子,苏楚箐好奇他这样做的理由,也想先了解他的想法后再告诉顾屿衡,家庭教育需要严厉的家长,但如果什么事都交给强势的一方处理,只会将孩子越推越远。
苏楚箐垂着眉(),????纘罜憈N???葶???
???()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提醒道:“有些事情不用有太多顾虑,你既然是我的妻子、知晏知微的母亲,只要你认为是对的,放手去做就好了,不用担心我的想法。”
苏楚箐抿唇看了他一眼,他正面对着镜子,将睡衣扣子扣到最上面,流畅的丝绸面料更显得他的背影俊拔宽阔如山。
也是,以顾屿衡的智商,猜到发生了什么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苏楚箐感谢他的尊重,也突然庆幸是自己参与后面的剧情,哪怕无关情爱,至少她不会随意践踏这份信任,做出不可挽回的错误抉择。
等苏楚箐磨磨蹭蹭洗完澡出来,顾屿衡正靠坐在床头看书,笔直的长腿交叠,细框眼镜让原本就足够惊艳的俊脸又增添几分书生气。
他看的是一本纯外文的书籍,黑色的书封上鎏金的花体字弯曲,是苏楚箐从未见过的语言。
此刻阅读中的顾屿衡显得很放松,看到感兴趣的地方,细长的指尖会不自觉轻敲书页,老派贵气,清雅绝尘,透露出骨子里富贵人家特有的隽贵松弛。
顾屿衡坐在靠近阳台的那侧,见苏楚箐从浴室里出来,便夹好书签合上书,将取下的眼镜折叠,侧身放置于床头柜。
“睡吧。”
他的语调太过正常,如同问‘吃了吗’般平淡无奇,苏楚箐做了万分的心理准备像被戳破的皮球,瞬间就泄了气。
掀开另一边的被子,苏楚箐迅速躺进去,上拉棉被直到挡住鼻子才停下,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你把灯也关了吧。”
说着,为了使自己的话更具有说服力,苏楚箐假装打了个哈欠,“好困。”
“好。”
房间里的吊灯做的拉线开关,细细的编织绳吊下来,落在顾屿衡那边,他轻微偏过身一拉,仿欧式的琉璃灯便暗了下去。
原本只是装个样子,随着房间光线消失,似水月光斜射淌进房间,睡在客卧的苏招娣深深浅浅打着鼾,隔壁的刘婶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在数落家里俩小的,远处时不时传来不知名昆虫的叫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苏楚箐竟真的起了睡意。
就连躺在身侧的顾屿衡说了句话,她也没听清,哼唧乱回一通,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彻底睡着了。
墙壁上悬挂的圆盘时钟秒钟转圈,每转完一声分针便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纤细的羽睫震颤,黑暗中,顾屿衡无声睁开眼。
隔壁的女人和孩童的吵闹声,在男主人回来调解后结束,房间里变得安静。
安静到顾屿衡的叹气就格外明显。
他微微偏头,便能看见睡在一旁的苏楚箐,外人眼中他名义上的妻子,此刻,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他身侧,细软的发丝毛绒且毛躁,交织的乌色发丝软趴趴地散落,让顾屿衡无端联想起在国外上学时,某位助教课堂随机播放纪录片里炸毛的草原斑猫。
白净且瘦弱的手臂整个搭在他的胸前,她轻微的呼吸声绵密,带动挡在俩人中间的气流,就算隔着一层睡衣布料,顾屿衡也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流带着些许湿润的水汽,轻轻落在自己的腰侧。
漆黑的深夜,感官被无限放大。
顾屿衡扶额,觉是睡不着了,他承诺不会做出任何出格举动,但他也是正常男人。
从床上坐起来,为了不打扰到床上的另一个人,顾屿衡掀开被子,给熟睡的她盖好被子,沉默几秒,便转身,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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