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小火一把的苏楚箐此刻正牵着知晏知微,前往隔壁刘婶家做客,顾屿衡跟在三人后,手里提着苏楚箐带给刘婶的霉豆腐和黄豆。
脚刚跨过门沿,抓耳捞腮的李叔就像是见到救星似的,“小顾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看看这盘棋,怎么走都是死局。”
下棋也算是李强国闲暇时为数不多的爱好,虽然技术不好,但他又菜又爱玩。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会下棋的,他自然强烈邀请加入棋局。
“让你起身陪客人,就天天惦记你哪几颗破棋。”
从顾屿衡手中接过鼓鼓囊囊的网兜,刘婶转身对上李叔,语调不自觉拔高几度。
精心思考的棋局被媳妇骂成‘破棋’,平时李叔高低要理论几句,但今天他起身给另一张椅子拂去灰,嬉笑着回应,“我这不就是在招呼客人嘛,别人家是打牌,咱家是下棋,陶冶身心,多好。”
“反正你们文化人做啥都有理,”刘婶懒得和他东扯西扯,“小顾啊,你赶紧陪他下两把,不让他输个几局,晚上睡觉念叨的都是下棋。”
顾屿衡抱着孩子,去和李叔下棋。他们下的象棋,隔得远,苏楚箐看不见棋盘上的风潮涌动,只能从顾屿衡每走一步,李叔唉声叹气的神色中得知顾屿衡的确是下棋的好手。
“我就说吧,就老李那技术,在小顾眼前看都不能看,”客厅里,刘婶对李叔一声比一声大的叹息见怪不怪,“你说你每次来就来,咋还讲这么多礼数?”
苏楚箐收回视线,“都是家里种的东西,吃不完坏了怪浪费。刚好仲铭从学校回来,婶子磨点豆浆给孩子们尝尝,最近知晏知微天天在家喝豆浆,都快喝伤了,用知微的话,她都快被腌成黄豆味了。”
“知微说话最有意思,”刘婶被逗的哈哈笑,解开袋子一看,圆润的黄豆粒粒饱满,一个个就像是小金豆似的,散发着淡淡的豆香,都是极好的黄豆。
“你每次买的东西、种的东西,最后都是便宜了我,上次的白菜也是,这次的黄豆也是。”
“那有便宜不便宜的,就像婶子自己说邻里乡亲,我得了好东西,自然要想着和婶子分享。”
漂亮话谁听着心里都舒坦,特别是苏楚箐杏眼含笑,情真意切,刘红霞感叹果然是第一眼就喜欢上的大妹子,用力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对,住在隔壁,咱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分出一半黄豆来,用碗装着,刘婶推开客厅后面的小窗,朝屋后扯着嗓子叫了声,“钢柱,虎娃!”
不过几秒,湖畔摇曳的芦苇荡里钻出两个脑袋来,正是拿着木棍在芦苇荡里找鹅蛋的李家两兄弟。
钢柱先用肩抵着虎娃,让他从窗户翻进去,然后像竹竿般黑瘦的手臂撑着窗沿,轻轻一翻就跨上来了。
几天不见,就像是抽条的麦穗,钢柱又长高了不少。敷衍地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芦苇絮和泥巴,“咋啦?”
“还咋啦,”刘婶反问,假意伸手去扯他的耳朵,
“都说今天苏姨要过来吃饭,叫你们半天都不回来,又去捡鹅蛋,我是在家饿着你们还是咋地?都说了湖边危险,不要去玩,耳朵硬硬是不听对吧?要真出了事,我看你们咋办。”
刘婶的一段话突突突,像是机关枪扫射,钢柱和虎娃早就练成听取关键信息的本领,脑袋向后躲,然后齐刷刷对着苏楚箐叫到,“苏姨好。”
刘婶倒也不是真的想动手,嘴上又念叨了几句,才说出叫他们回来的真正目的。
“苏姨给你们带黄豆来了,我分了些,你和虎娃拿着碗,去前头豆腐坊让他们用水磨机磨成豆浆,钱记在账上,我明天买菜的时候一起付。”
“好嘞。”钢柱接过碗,虎娃趴在窗户沿上,翘着脚,“知微和知晏去不去?”
钢柱也问,“对呀,知晏知微去不去。”
四个孩子玩习惯了,去哪儿都要多问一嘴。
“去哪里呀?”被爸爸抱着的知微,从顾屿衡怀里爬起来。
钢柱双手在空中比划,“就是去前面路口,豆腐坊,看他们磨豆子。”
知微和知晏虽是同胞,知晏认真观摩棋局,但知微却是两眼一抹黑,只知道棋盘上的棋子动来动去,具体为啥,知微不懂,知微也不想学。关键还不能讲话,哥哥说‘观棋不语真君子’,知微想,她又不是男孩子,和君子应该划不上等号,但也闭嘴憋到现在。
听见有好玩的,自然一刻在这里也待不下去,拍拍顾屿衡的手臂,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三个孩子集结完毕,三双眼睛的视线自然全都落到,端着个小马扎,坐在石棋桌旁观战的知晏身上。
棋盘上的局势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这局李爷爷全神贯注,目注心凝发挥出自身的全部实力,但顾屿衡也不遑多让,几步关键的走位布局,让原本惊险的棋局又有了后来者居上的优势。知晏想看爸爸如何赢,但……既然妹妹想去玩,知晏伸着小脑袋,将棋局牢记在心,然后依依不舍地将小马扎叠好,靠在原本的围墙旁,肉乎乎的小短腿跑过来,“我也去。”
钢柱举着碗就想往外冲,却被刘婶拦下,“上楼把哥叫着,让他带你们去。”
被迫停下的钢柱踢了踢虎娃,虎娃站着没动,然后又被哥哥踢了一脚,“哎呦。”他委屈巴巴地对上刘婶生气的脸,“妈说哥要读书,咱们不想去打扰哥,自己去就成。”
“平时在家咋咋呼呼,就这个时候知道不能打扰哥学习啦?”刘婶一叉腰,“赶紧去把你哥叫下来,你们俩就不是看得好弟弟妹妹的性子,要是把知晏知微磕着了,有你们俩好看的。”
“我带孩子们去吧。”苏楚箐提议。
却被刘婶拒绝,“黄豆就是你送来的,哪能磨豆浆又要你再跑一趟?仲铭回来这些天,就没咋出过门,让他带着孩子出去走走,也是清醒清醒脑子,提高那什么‘学习效率’。”
“你就放心吧,”刘婶拉着苏楚箐坐下,倒了杯茶递给她,“仲铭也是大孩子了,他心里有数,不会让知晏知微受
伤。”
倒也不全是安全问题。
虎娃上楼叫仲铭(),?畲?拋圯?彎??⒎()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刘婶还在数落,“你看看你,上小学的人了,明年开学就是初中生,班上的同学谁还像你,爬树掏鸟蛋,浑身上下就没干净过,我跟着你们衣服都不知道要洗多少遍,说了又不听,我是你们妈,还能害你们不成……”
钢柱被刘婶按着肩膀用干抹布打灰,黝黑的脸越来越红,表情拘谨又抗拒。
为了给孩子留点面子,维护自尊心,苏楚箐低头喝了口茶。
楼传来动静,仲铭带着仨孩子下楼。
苏楚箐这才说,“人都齐了,钢柱赶紧带弟弟妹妹们去,弄完了早点回来,姨给你们零花钱,路过门市部要是有想吃的,自己买了吃。”
钢柱像个泥鳅,从刘婶手底钻出来,接过钱,不等刘婶继续说,一边抱着碗往门外跑去,一边欢天喜地道,“谢谢苏姨。”
目送五个孩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刘婶也给自己倒杯水,咕噜喝完,叹了口气。
“一天两天的,都不让人省心。”
孩子们都走了,刘红霞压在心头的郁闷终于有人倾述,从厨房里拿出一捆韭菜,她坐在苏楚箐身边,手里掐着韭菜,嘴上念叨着心里话。
“这孩子越大啊,就越是不听话。你看你们家的知晏知微,哥哥疼妹妹,妹妹心里也想着哥哥,去哪儿都是两个人。再看看我们家的那仨,之前都好好的,就仲铭最近这几次回来,虎娃钢柱每次都要和他吵架,哪里像是亲兄弟,我看像仇人还差不多!钢柱这次模考又是倒数几名,马上就要升学考试,正好仲铭这次回来,我就说让钢柱像哥哥学学,二楼的书房都让老李给他俩让出来了,结果你猜咋地,一个不愿意教,一个不愿意学,可没把我给气死。”
苏楚箐闲着没事,也拿起一把韭菜,去掉不要的叶子和根部的薄膜,手上动作利索,“仲铭不才前天刚回来吗?”
“对啊,”刘婶说到这个就来气,“仲铭这孩子回来的时候还专门给他俩带了糕点,我就说了句,钢柱虎娃要记着哥哥的好,这俩孩子驴脾气就倔上来了,说什么也不吃他哥给买的东西。难不成我这话说的有错?”
刘红霞生李仲铭的时候,李强国刚来燕京大学上班,俩人都忙,李仲铭打小就是放养模式。后来李强国被评为教授,刘红霞在学校后勤处的工作也稳定下来了,在城里逐渐站稳了脚跟,对后出生俩孩子的教育就格外关注些,却没想越是想管就越是管不住。
连他们哥的半点零头都没占到!
“都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咋区别能有这么大。”
刘红霞说着,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苏楚箐连忙放下韭菜,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巾递出去,挨近了刘婶轻声安慰道,“婶子的话说的没错,兄弟和睦相互扶持肯定是好的。但孩子毕竟有孩子自己的想法,有些话一直讲,好的都变成坏的了。想要孩子听话,至少要先讲点孩子愿意听的话,婶子你说是不?”
()“愿意听的话?”
见刘婶听进去了,苏楚箐这才继续说,“婶子说仲铭是顶好的孩子,在我看来虎娃和钢柱也不差。虎娃岁数小,却是最会交朋友,上次我去接知晏知微放学,无论是谁,遇见谁,虎娃都能与人打个招呼。钢柱也是,大院里哪家孩子不乐意和他俩玩?就连知晏知微最喜欢的也是这两位哥哥。”
自家孩子被夸,高兴不过片刻,刘婶脸上露出的笑意转瞬即逝。
“哪有什么好的,就是你喜欢小孩子,才对他俩有这么高的评价。学校老师请家长这个月我都赶去两三趟了,要不是和人打架喽,要不就是又没带红领巾,明明洗干净就给他塞包里了,都能被他给弄不见。上次也是,黑鱼都片好了就放在厨房,给你端过去就行,他硬是玩忘记了,要不是第二天我和他爸回来的早,那么好的鱼肉估计全都得扔。”
刘婶说的黑鱼,自然是虎娃住院那次。
大哥从乡下带来的野生黑鱼,为了感谢楚箐给的几颗大白菜,刘红霞刚将鱼肉收拾好,想着给隔壁拿过去,就被门房告知老李打电话回来,说是虎娃发烧了,急匆匆赶出门,送鱼的活自然也就落到在家的钢柱身上,却不想这孩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倒不是说换条鱼送不行,刘红霞就是生气孩子不听话,特别是不听她的话。
因为送错鱼这事,刘红霞批评钢柱时没少提起。
刘红霞昧心自问,对这个家她勤勤恳恳,没有任何亏欠。
洗衣、做饭、收拾家里、拾掇院子,老李工作忙,这两年接手了新项目,更是脚不沾地,每日下班从学校里回来,倒头就能睡。刘红霞一点怨言都没有,老李负责赚钱养家,她就负责大后方,教管孩子。仲铭在市里上学,平时不回来,屋里的两个小的,钢柱虎娃就变成刘红霞放在心尖尖上的头等大事。
结果越管,这俩孩子越与她对着来。到现在就连仲铭回来,和她说话的次数也少了。刘红霞一心都扑在他们身上,反倒成为这个家里最惹人嫌的存在,这如何让她不挫败。
刘红霞眼泪止不住,偏过头去擦拭眼泪,便听见小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婶子的委屈我明白,你也是希望钢柱虎娃能向他们哥哥仲铭学习,越来越优秀。但望子成龙,不能只抓着孩子的缺点不放,更要看见他们的优点哇。”苏楚箐牵过刘婶的手,软语温言地劝,“钢柱忘记厨房里的鱼,不也亲自帮我从缸里抓了条上来,衣服湿了,晚上温度那么低,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讲过。婶子说他不上心,但我还觉得钢柱这孩子有责任心、懂变通呢。”
也许世上的确有做得不好的母亲,但刘婶绝对不是。
正是因为太爱孩子,才不能接收他们有任何失误,才会铆足了劲,想要将自己看不过眼的地方纠正。
但泥人都有三分脾性,更何况是有主见的钢柱和虎娃,他们都到了懂事的年纪。
“你真怎么觉得?”刘婶问。
“当然是真的,都这种时候,我光说些不切
实际的客套话有什么用。我是真觉得虎娃钢柱是好孩子,才想把心里话说给婶子听。”
苏楚箐带入自己,“要有人天天在婶子面前,说你在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就算按照要求改正了,还有一堆新的毛病冒出来,次数一多,婶子还愿意听那人说话吗?”
刘红霞摇头,当然不乐意,她又不是心理有毛病。
“这不就是了,婶子平时只看见他们做的不好的地方,自然越来越觉得孩子不听话。但孩子其实和我们大人一样,都喜欢听些表扬的、好听的话,偶尔几次批评还好,要是每天都是痛下针砭,孩子回来就怕挨骂,渐渐也就疏远了。”
“而且婶子家有三个孩子,这碗水本就难端平。虎娃钢柱被批评,仲铭却一直被表扬,难不免他们心中有气,自然也就玩不到一起。”
顺着楚箐的话,刘婶推己及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那依你的意思,我也要试着表扬下虎娃和钢柱,但……”
刘红霞刚想说‘这俩孩子平时也没啥值得专门拿出来表扬的地方啊’,猛然惊觉,自己好像的确是习惯性批评他们太久了,还挂有泪痕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每天都说孩子做错,实际上真正做错的是她才对啊。
母子哪有隔夜仇,刘婶的出发点是好的,就算中途用错了方法,走了歪路,及时更正就好。见刘婶终于想明白了,苏楚箐也高兴,重新拿起韭菜,“对,做错的事当然要说。但做对的事情,婶子也不能当做看不见,该表扬就要表扬,说不定夸赞的次数多了,钢柱和虎娃的变化更大。”
“你说的有道理,说得对。”刘红霞缓缓点头,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知道自己的教育方式的确出了错,小苏过来这么多天,可没见过她说过一句重话,知晏知微不仅没学坏,反倒比之前更乖了。以前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但她自己也是从挨打挨骂过过来的,知道不被人认可的滋味。仲铭从小被人夸,刘红霞就把大儿子当做模板,也想让家里的两个小的往模板里套,为的,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被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坏话,说是从乡下来的,比不上城里孩子。
一心盼着孩子好,结果到头来反倒是她说的最凶。
回想自己与虎娃钢柱的相处,十句话起码有五句不中听,刘红霞摘韭菜的手慢下来,都想抽自己俩嘴巴。
但刘红霞有个优点,那就是不内耗,知道方法错,改不就行了吗。
眼看苏楚箐手里的韭菜又要摘干净,刘红霞甩开脑袋里杂七杂八的想法,立马上手接过去,“都说你是客人,咋能让你帮我做事,你就坐着休息会,灶上煮着萝卜汤,煮好了就能开饭。”
苏楚箐和刘婶在客厅又坐了会,刘婶摘完韭菜摘豇豆,虽然刘婶说不用,苏楚箐还是帮忙搭了把手。
刘红霞这次买的豇豆不少,到了秋天,各种蔬菜瓜果迎来丰收,她们老家有‘晒秋’的习俗,把秋菜晒干保存到冬天,就不愁没菜吃了,今年,刘红霞打算做点干豆角。
干豆角的做法简单,焯过水的缸豆用晾衣绳挂好,用大太阳晒一个星期,直到变得发黑、干瘪,就算做好了,但一根根豆角掐头去尾却麻烦。她已经提前做了一批,现在这些是看河堤上农户拖来卖的比门市部里的要便宜,才想着再多做些。
家里来了客人,刘红霞自然不可能整套流程都做完,捶着腰站起来,她低头看着地上一摞摞摘好的豇豆,“好家伙,幸好有你帮我,这要是我一个人摘,估计都得要个两三天。”
收拾好缸豆,出门磨豆浆的孩子们也磨好回来了。
石磨占地方,现在一般家里都不会特意备着,要想喝豆浆,要不是拿着饭票去店里买,要不准备好黄豆,拿去做豆腐的地方,用他们的水磨机。当然也不是免费用,水电都是要钱的,磨一次要三分钱。
磨好的豆浆用土黄色的塑料桶装着,用完了要及时给豆腐坊送回去,用了几个桶账上都有记,坏了要赔。
钢柱跑的快,到门槛前刹车,双脚并拢“嘿”跳进来,还没等他兴奋地回头去看,桶里的豆浆晃荡片刻,荡出几滴浓白的液滴,洒在泥土地,瞬间被吸收,只留下一块深褐色的湿印。
打闹嬉耍瞬间没了心情,露出上下16颗门牙的朗笑僵在脸上。钢柱谨慎地抬头,默念千万不要让妈看见,天不遂人愿,畏惧的视线刚好与站在院子里的刘婶四目相对。
早知道就不和他们比赛了,钢柱懊恼地想,虎娃说看看谁能第一个回家,他虽然赢了,但肯定又要挨骂。
刘红霞的确想说他,桶里装着豆浆还咋咋呼呼,要是东西泼了把人给烫到了怎么办?
但是刚张开嘴,楚箐的那番话便出现在脑海,涌上来的批评被咽回肚子里,刘红霞面部表情微变,最后僵硬地挤出一抹微笑来。
“哟,钢柱一个人提回来,力气挺大啊。”
这下,不止是做好挨骂心理准备的钢柱愣住,就连跟在后面进屋的李仲铭也愣住了。
虽然他妈怀孕的时候,李仲铭幻想过会像别的小伙伴那般得到香香软软的小妹妹,结果期待落空两次,家里接二连三‘喜提’男孩。李仲铭对多出来的俩兄弟,也算不上难以接受,毕竟钢柱小时候的尿布,李仲铭作为大哥还帮他洗过。但李仲铭讨厌他妈任何事都要拿他们与自己比较,虽然他是被比较的那方,但每次虎娃钢柱挨骂,他也内心煎熬。
渐渐的,钢柱虎娃讨厌事事压他们一头的哥哥,李仲铭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却根本无能为力,他就像被他妈的表扬架在火上烤,左右为难,只能减少回家的次数。
但今天,刘婶的话虽然听起来略带讽刺的意味,但好歹没有上来就训斥一通,也算是表扬了。
还想着该如何替钢柱开脱的李仲铭,用力揉了揉钢柱扎手的脑袋,就算被弄了满手汗也不嫌弃,“钢柱力气的确大,比我小时候强多了。”
“这算什么,”钢柱神气道,“我还能单手提到厨房里去呢!”
说着撩起长袖,钢柱一只手提着桶就要往家走。
塑料桶里装着的豆浆受力再次晃荡,牛奶般丝滑的豆浆东落几滴、西洒一片。刘婶咬紧牙关,心头默念,‘是好事,要表扬;是好事,要表扬’。
在苏楚箐看过去的时候,咬着牙、昧着本心夸了句,“是吗?钢柱真棒。”
顶着刺猬头的钢柱,摸着脑袋呵呵傻笑两声,拎桶的手臂打颤,但每一步的步子迈的却更大了,知微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打气,李仲铭也跟着,要是钢柱没了力气,他就会接过去。
李强国又输了盘棋,临近饭点,这也是最后一局。
总共下了三局,李强国就输了三局,他棋品好输了倒也不生气,因为知道自己的能力就这样,小顾愿意陪他,输了也是赚到。去年燕京大学举办教职工比赛,顾屿衡代表工研院参加,最后力压一众教授,获得季军的好成绩,当时还上了校报。啥奖都没得的农学院当时还开玩笑,说等今年再举办职工比赛,就派院长去和工研院联谊,两院一起参赛,反正比赛再如何变,顾屿衡的奖杯变不了。
“今天倒是稀奇。”
刘红霞说出第一句话,李国强还以为批评换了路数,直到她又说了句,才听出原来是真心诚意在表扬。
收拾着棋子,李强国抬头瞧了眼自家媳妇,然后就看见自家三个儿子,得了他们妈妈一点儿夸,便高兴成什么样子,李强国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厚眼镜,咧着嘴呵呵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