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福谦再次站上演讲台,宣布本次全国烹饪大赛A市各位参赛选手的最终比赛成绩和名次时,周勇不服地想要站起来大声理论,却被身旁的周和平一把拉住。
“坐下!”
“爸,可这我……”
周和平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眼底的厌弃和恼怒让周勇心悸。
“还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了吗?”
“……”
输在了哪里?
周勇不知道,也想不明白,明明他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明明他所使用的食材更加名贵,明明他才是主菜,但是为什么却败给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路子丫头。
“肯定是她收买了评委,”周勇像是突然想清楚了什么,着急地在父亲面前为自己的失败找补,“对,她肯定是有关系,才,才能赢……”
有记者举着收音的话筒过来想要来采访,周和平低声骂了句,‘蠢货’,满是褶皱的脸上再次挂起对外和颜悦色的虚假笑意,懒得再管面色惨白的周勇,在镜头面前继续说着些场面话去了。
但在经过颁奖台前时,他的视线意味深长地从苏楚箐高挑的身型上滑过。
育才饭店?
呵,一个即将连店面都要失去的饭店,就算赢得了比赛,又能泛起什么水花。
周勇和周和平自以为隐晦的争吵,全都被坐在观众席上的江贵权看在眼里。年少时断手的屈辱和不甘,仿佛随着徐大厨激动叫出‘育才国营饭店,苏楚箐’九个字的瞬间,雨消云散。
比赛尘埃落定,观众席上再次热闹起来。
“清真国营饭店竟然还会有输的时候。”
“三组那位姓苏的师傅,是从育才饭店过来的吧?”
“育才饭店?”稍微对A市饭店情况有所了解的同志好奇,“城南来的师傅,那与周勇同志不还是师出同门?”
“没呢!听说这小苏师傅,既不是跟着周大厨也没跟着徐大厨,是自成一派的新师傅哩!”
“哎呦呦,这可了不得。”
观众席上有关苏楚箐的交谈越来越多,从她两次登上《A市日报》,再到由她推出来的新菜如何好吃,最后甚至有人认出这就是燕京大学顾屿衡教授家的媳妇。但这一次没有人再在意苏楚箐的出身如何,都折服于她在比赛过程中展现出来的卓越厨艺,纷纷夸起了几千公里外的顾教授好福气哩!
苏楚箐捧着证书和奖章,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从颁奖台上下来的时候,陈茹娇牵着四个孩子,已经在下场口等着。
“妈妈好棒!”
知微牵着知晏,小皮鞋在水泥地面上啪嗒啪嗒地飞跑过来,在快要靠近时松开哥哥的手,抱住苏楚箐的大腿,整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跟在俩孩子身后的苏彩秀和陈茹娇脸上也藏不住喜色。
“姐怎么过来了?”
苏楚箐抱着知微,苏彩秀熟练地将另一个孩子知晏抱起来。
“今早菜卖得快,穆师傅媳妇回家养伤去了,他白天不用待在医院里做陪护,剩的最后一点菜,我就干脆让他全部带回去,吃也随他,卖也随他。”
帮苏彩秀运菜的穆在田家里情况算不上好,再加上妻子重病,到处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苏彩秀平时能帮都会带着帮点。
“不过幸好我从集贸市场走的早,还以为你们这么多号人比赛得比到下午去,结果等我赶到的时候,都开始第二轮评分了。”
苏彩秀对自家三妹有信心,但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厨艺师傅,想到刚才那位徐姓评委公布的最终成绩,觉得奇怪,自然也就问出来了。
“你们桌上的那份毛血旺,看着红艳艳的,油多分量也大,听说还是用鲍鱼、鹅掌煮出来的,咋不仅连凉菜没比过,就连面食也会压他一头,”苏彩秀刚才颁奖时,还在台下和陈茹娇琢磨了一番,“难不成是他把绵白糖当成盐放了哇?”
同样赶来下场口想要向嫂嫂道声恭喜的宋家萤,听闻苏彩秀的话,噗呲笑出声。
“彩秀姐想出的理由,我猜估计不大可能。”
宋家萤不喜欢周勇。
刚才去等候室找嫂嫂,不仅是她,跟着一同前往的报社和电视台记者们,在门外,都听到了周勇为了抢下主菜说的那番话。咄咄逼人,高高在上。要不是嫂嫂巧妙化解,这第三组的全员,哪里能够得到六人进三的好成绩。
但要说周勇端出来的菜品,从根本的调味上有问题,宋家萤客观来讲,却又觉得不是。
毕竟在第一轮四道主菜的评选当中,周勇的毛血旺还是得到了不少评委的肯定,至于为什么到了第二轮的组内评选掉了链子,宋家萤反倒觉得,“肯定是嫂嫂的菜在其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其实不仅是苏彩秀没想明白,台下的大多数围观群众,心里都犯着嘀咕。
一只鸭子,真就能做得,比鲍鱼、瑶柱、牛皮等名贵食材还要好吃?
更何况清真国营饭店的周勇嘴里念叨着“有黑幕”,可都是被他们听在耳朵里,万一真的是这位来自育才饭店的苏师傅收买了评委……嗅到一丝爆点的报刊记者,已经将胸前口袋里的笔拿出来,希望能挖掘出些许的蛛丝马迹。
但还不等报刊记者在笔记本上写出个什么东西来。
围观的群众和工作人员,纷纷左右向外让开。
“徐师傅。”苏楚箐先一步认出来人。
被廖主任搀扶着的徐福谦,正是担心风言风语专门出来走这一趟。
其实既然能得到两轮比赛,近三十多位评审专家的一致好评,就足以能够说明苏丫头的这道八宝鸭足够出众。但问题出在,这道菜出众的关键在与‘品’,作为专业的后厨师傅,他也实在品尝完过后,才产生了恍然大悟之感。
“短短几天不见,苏丫头厨艺又有不少进步啊。”徐福谦为苏楚箐介绍道,“这位是商业局的廖主任。”
语气和蔼地就彷如时在与家中的小辈交谈。
徐福谦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暴脾气,虽然年纪大了脾气稍稍有些收敛,但每天依旧是板着脸,凶得很。哪里会像今天这个样子,见到苏楚箐,眼睛都要笑眯起来了。
“廖主任你好。”首次见面,苏楚箐礼貌打着招呼。
“你好你好,”虽然面对的是位比家中儿女还要年轻的女同志,但廖强该有的礼数没有少,他点头示意,握手一触即放,连说了好几句,“苏师傅后生可畏啊!”
明眼人都能看出廖局长的高兴。
廖强此刻心情确实不错,他本就对苏楚箐好奇到不行,育才饭店都去过好几趟,但毕竟在饭店吃饭,只能从端出来的饭菜中窥探几分厨师的手艺如何,而且为了迅速出餐且保证品质,育才饭店的菜品大多是些家常菜,需要炫技的地方不多,廖强只知道苏楚箐手艺好,但具体是种怎样的好法,他又不是徐富谦这般厨艺专家,自然说不出来。
但今天苏楚箐在比赛中的表现,特别是尝到那块软烂鸭肉时带来的身体到灵魂上的震撼,让就算是见惯了大鱼大肉的廖强叹为观止,也终于明白苏部长就算回到军区,也偶尔会派人询问烹饪大赛参赛情况的原因。
同时A市出了个这样优秀的人才,廖强意气洋洋,还怕A市在最终的烹饪大赛中拿不到奖状?那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嘛!
“这位记者同志说的没错,”廖强特意看了眼宋家萤胸前挂着的工作牌,看到单位一栏填写着的四个大字点点头,果然是‘A市日报’的记者,新闻素养就是要比其他报社高出不少,“苏师傅这道乾坤八宝鸭确实扭转了乾坤。”
“廖主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想要挖出点比赛黑幕蛛丝马迹的记者,更是直接问出声,“能否请廖主任再说得清楚些?”
“宴席要突出的不是一道菜的好坏,而是整体呈现出的效果。”还不等廖强回答,徐福谦就先一步说话了。
廖强乐得轻松,频频点头,“徐大厨说得对。”
找来记者的不是别人,正是对最终结果不服的周勇,他站在人群外,本想着苏楚箐会被质疑质问,却没想到厨师协会的徐福谦和商业局的周勇却是抢在事态不可控制前,先一步过来了。
他们俩平时有这么爱管闲事?
周勇的上下牙膛都快要被他给咬碎了。
“菜品确实需要选择最最佳最美的食材,但力求肥腴鲜荤,反倒会突显味不突出,甚至味道混杂。”
收回视线,徐福谦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看过比赛的群众都清楚他话中的指向。
“但这只是清真国营饭店毛血旺的问题,与八宝鸭又有什么关系?”
周和平原本在与其他人交谈,突然听到人群中有关清真饭店的提问,立马以事为由,拒绝了后续的采访邀请,匆匆向着此刻已经被群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下场口走去。
同样被这处情况吸引的,不仅他一个。
“苏丫头你来说。”徐福谦咳嗽几声,
站了整个上午(),?葶协魒???魎?酤?住?“???恏葶????敧?”
?婩遻??豔?敧?魒葶???镢???葶???
????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苏楚箐自然清楚,但如果光由她说出来,不仅可信度大打折扣,还容易被有心人多加利用。
但有了徐大厨和廖主任的背书,苏楚箐只用将自己做菜时的所思所想讲清楚,就足够让群众信服。
“其实不仅食材与食材之间会出现掺和混杂,从而使君料的口感滋味不突出,不同菜品与菜品之间,这样的情况同样常见,特别是食客已经将所有味道都尝试过了一遍。”
被摄像机和话筒正对着的苏楚箐,脸上并未出现一丝一毫的退缩。
遮挡太阳厚重的云层散去,正午时分,冬日的A市竟然罕见地迎来些许明媚阳光。
只见刚才在灶台前惊艳四座的苏师傅,眼睛又黑又亮,晶莹剔透,若如秋水,眼尾微微上扬,带着种说不出来的顾盼灵动,皮肤又白又嫩,阳光下,表面就像自然地覆上了层透明薄膜,亮晶晶的,好看到让人分外眼红,甚至连个毛孔都看不见。
当她清脆的嗓音响起,原先叽哩哇啦喧闹交谈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如果整桌菜都是辣味为先,食客味觉上肯定会出现排斥反应。”
“但如果每道辅菜只取主菜中的一个味道刺激品菜者的味蕾,将各种滋味在不同的菜品中得以延长,就能达到以前面菜品的味道来凸显自己菜品的效果。”
“确实是这样!”芈玉珍从人群中挤进来,得奖的喜悦还没从她脸上退下去,“做面点之前我就专门问了,苏式船点除了外表形状上的新奇,这口味啊随着内馅也可以达到千变万化的效果,但小苏却告诉我今天这道苏式船点,突出的既不是漂亮,也不是香甜。各位同志们猜猜看,苏师傅说了啥。”
“啥呀?”
不仅是围观群众,各大闻风而动的新闻记者们也被芈玉珍简短几句话勾起了全部的兴趣。
“是清淡滑润!”
芈玉珍本就欢喜苏楚箐这丫头,在她的带领下赢得了比赛,这份喜欢更是变成了十分。牵起苏楚箐的手,手指落在奶豆腐般酥润滑嫩的皮肤上,芈玉珍爱不释手地轻拍几下。
面对大家的疑惑,芈玉珍与苏楚箐对视一眼,继续笑着解释道。
“这毛血旺熬制底汤的材料是豌豆,起到的是包容的作用,辣麻咸香全都融进底汤当中。但芈师傅要做的既然是甜点,那必然不可能混合咸辣等其他滋味,倒不如把自己的面食变成整道菜的‘汤底’。”
芈玉珍:“所以啊,我听从苏师傅的建议,将苏式船点常用的玫瑰内馅,换成了豌豆馅,这样一来,虽然咱三组没有汤菜,但也能在品尝菜品的间隙,用我少糖少油的点心漱漱口。”
年过五旬的芈玉珍,从未见过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在厨艺上有此等造诣的师傅,男人尚且难以达到的事,苏师傅一个妹妹家,反倒将在场的一众男同志全部都给比了
()下去,真就像如今宣传的那般,女人能顶半边天。
记者唰唰在笔记本上做着纪录,芈玉珍却丝毫没有显摆自己的意思,反倒将苏楚箐好一顿夸。
“当然了,要说最能去肥腻消荤滞的东西,还是要看苏师傅。在八宝鸭中倒入花雕酒,我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一般人喝酒就需要荤肥油腻的菜品来下酒,酒喝得越多,菜也吃得越多。以酒促菜,以菜耗酒。苏师傅在鸭肉中倒入花雕酒时,众人心里还在犯嘀咕,但等后续一系列的菜品端出来,特别是清真国营饭店那碗冗杂的、由各位食材堆砌而成的毛血旺端上来,口中心中的肥腻感觉可想而知。
“噢我明白了!”听完苏楚箐和芈玉珍的解释,人群中立马有人恍然大悟道,“所以陈师傅的椒麻凉拌鱼皮是借了毛血旺的麻,吴师傅的辣子鸡丁借了毛血旺的辣……各取一味从而在整体上达到圆满的效果。”
其他人说:“我原本还以为三组的六道菜是取自各地的名菜,没想到这期间还有这等巧思。”
“育才饭店的曾经理呢?赶紧把苏师傅的这道乾坤八宝鸭写进菜单里,在贵,我也要买来吃!”
不知是谁说了句,人群立马爆笑出声。
“你个龟儿子,兜里几张票,就敢大言不惭,说这种话。”
本就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既然解释清楚,众人也没继续围观的必要,三俩结伴谈论着离开,甚至还有被馋到不行的城北食客,在得知育才饭店真的没有这道菜后,打算去最近的门市部买只鸭子回去,自己试一试。
而站在人群之外的周勇,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打湿了,明明站在大太阳下,就算没有起风,他依旧寒冷到牙齿发颤。这种冷,是从脊髓里渗透出来的凉意。周勇几乎快要难以站稳。
从江贵权身边走过时,面对昔日的师弟,他再也拿不出丝毫的傲气。像是失了神志般,嘴里念叨着,“原来我是可以赢的,可以赢。”
抱着侄孙的王琼兰莫名其妙,“这人咋啦?怪吓人的。”
江贵权一抹脸,就算手腕上还缠着绷带,但当他再次抬起脸,看向人群中的小苏师傅,面上再也不见往日的郁气,“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王琼兰不咸不淡地嗤笑了声,“还聪明呢,看他那尖嘴猴腮的模样就没安好心。”
如果周勇听从他爸的话,继续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他的这道毛血旺虽然赶不上苏楚箐的菜品惊才绝艳,但赢却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的把握,但他为了凸显自己的味道,加的重麻重辣,不仅使名贵食材变成了一锅炖,更是把自己从其他菜品中割离开来。
原本应当被围绕在中间的主菜,反倒变成了陪衬。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两位师傅的失败,宣告城南最被看好的清真国营饭店,彻底失去了后续比赛的规则。
反倒是一直不温不火的育才饭店拔得头筹。
曾经理高兴得不行,大手一挥,自掏腰包免费在饭店里搞起了聚餐,连带着作为营养师的宋
恂初,评选工作结束后,都跟着自家儿媳前往育才饭店吃了一顿。
……
当育才饭店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因苏楚箐夺冠而举杯畅饮时,风尘仆仆的周涛斌推开家门,还没等他换好拖鞋,楼道间的灯就被人打开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听到动静出来的燕吉兰放下扫帚,怪罪道,“吓死我了,还以为家里来了贼。”
周涛斌赔笑,“这不是第一阶段的工作完成,我回A市汇报工作,在家里浅浅落个脚,两三天后就出发去衔山那边。”
“你今天睡这么早啊。”
“瞧你这话说的,就像哪天我睡的很晚似的。”
“怪我怪我。”周涛斌放下手里的东西,帮自家妻子揉捏肩颈赔罪。
周涛斌工作性质特殊,燕吉兰向来不会过多询问。反倒是他拿回家的报纸吸引了燕吉兰的注意力。
“你这都多少天前的新闻了?”
燕吉兰双手拿起报纸抖动,小苏的照片瞬间就出现在她面前,虽然已经看过了好几次,家里也有这一期的报纸,再看一次,燕吉兰同样也会感叹,小苏整个人唇红齿白长得是真水灵,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这你就不懂了吧,”周涛斌从自家媳妇手中接过报纸,对折叠好收进公文包,“我可不是买来自己看的。”
周涛斌虽然也有日常看报的习惯,但最近阅读学术论文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时间,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关心社会大小事,“这啊,是我准备专门给小顾带过去的。”
听那些个老损友,特别是梁华实那家伙,谈起总工程师顾屿衡。都说这小顾啊,在衔山待的都快变成望妻石了。作为老师,周涛斌自然要为他着想,给他送张印有小苏同志照片的报纸,周涛斌就觉得刚刚好。
说不定,翻过年才能完成的项目,小顾思妻心切,一努力,今年过年就能回来。
想到这儿,周涛斌舔舔嘴角,对着厨房喊道。
“欸,吉兰你明天要是没事,让司机开车送你去城南,问问小苏有什么东西要给屿衡,我一趟给她也带过去。”
燕吉兰关上灯,从厨房里出来,将沏好的热茶递给周涛斌。
“我看是你嘴馋了吧。”
“是我盼着他们俩夫妻和睦,”周涛斌呵呵一笑,“不过,我也的确是馋。”
下了火车就被接去开会,半刻不停忙到现在,周涛斌也饿了,“上次你从小苏那儿带回来的霉豆腐,咱家还有没。”
“我明天没事,过去问问楚箐有什么要给小顾带过去的。”
至于一想到霉豆腐就狂咽口水的周涛斌,燕吉兰简直没眼看,“霉豆腐冰箱里还剩最后点,你要是饿,我给你炒几碗菜垫垫肚子。”
“哎哟,用不着,”已经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周涛斌摆手,“有霉豆腐就行。”
这天晚上,燕京大学工科院院长周涛斌同志,就着玻璃瓶里的最后几块霉豆腐,连吃三大碗米饭。吃到最后,
他捂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坐在碎花布垫的餐椅上,觉得整月在外奔波的疲惫都被洗濯俱尽。
黑暗里,味蕾被满足的周涛斌发自内心地感慨一声,“舒坦。”
……
育才路上的早餐铺刚收摊,家属大院倒数第二间屋子里就传来开火做饭的声音。
刀与砧板接触,发出哒哒哒的声响,路过的街坊邻居光是耳朵听,就知道小苏肯定又是在家里做肉吃。不过今天的香味还没来得及飘出来,大家伙也猜不到做的是什么。
“妈妈,这样可以吗?”
知微掀开表层的油纸,露出被两张油纸夹在中间的猪肉糜。
剁碎的猪肉雪白的猪油和粉色的瘦肉充分混合,星星点点的白芝麻颗粒点缀其中。因为白芝麻是知微帮妈妈加的,没有控制好用量,整袋芝麻都被她倒进盆里,哪怕现在还是生肉状态,也足够想象待会弄熟了的猪肉会有多香。
腌制片刻的猪肉已经被擀面杖挤压地如同宣纸般轻薄,有前几次失败的经验,这次知微擀出来的猪肉薄片,几乎已经与哥哥知晏达到了相同的水准,猪肉连带着下面的一层油纸提起来,光甚至都能从后面透过。
“知微真棒,”苏楚箐剁肉的间隙夸赞道,“知晏也是,谢谢你们的帮忙。”
“不用谢。”
知微带着奶味的嗓音软糯。
将油纸重新盖回到肉片上,新取一坨猪肉,软乎的小手将带绒的衣服袖口撸上去,明显带着五个小窝窝的手掌盖在油纸上啪啪打几下,拿起擀面杖,继续擀起了肉片。
而她和知晏刚刚擀好的猪肉,则被苏楚箐放进薄薄刷上一层菜籽油的平底锅当中,随着猪肉与铁锅接触,菜油瞬间滋啦滋啦,粉红的猪肉糜,颜色肉眼可见地变淡,因为擀地足够薄,由生变熟的速度也极快。
但这还没完,等薄肉饼缩水,猪肉的纤维逐渐变紧致,苏楚箐又拿起小刷子,在满是白芝麻的肉片上,刷上薄薄一层糖色。因为熬糖色时加入了少量的蜂蜜,带着花香的甘甜顿时与油脂的荤香充盈整个厨房。
等宋家萤跟在苏彩秀身后,高高兴兴地前来嫂嫂家蹭饭,刚踏进客厅大门,三魂七魄瞬间就被这股蜜汁肉香勾走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