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遗体

到了下午时分，杂货铺该打烊了，但风一却不想回去。

“你带涵涵回去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青鲤察觉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风一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总感觉会有人来找我。”

本来青鲤还想深究下去，但是看他的眼神似乎真的有些迷茫，于是也就不再追问。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刻，她带着涵涵回到了住处。

紧闭的店门将冷风阻挡在了外面，风一坐在那里却依旧感觉浑身发冷。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黑了下来，他心中却感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慌张。

此时外面起了雾。

朦胧的雾气如一张巨大的纱帐，将正整座城市笼罩在内，所有行人和车辆在路上都变得小心翼翼的，努力分辨着在雾气中有些模糊不清的红绿灯光。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让远处愈发显得喧闹，但这一切却和整条街无关。

今晚这里出奇的安静，连个鬼影都没有。

平常时候，这种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就会有阴魂前来杂货铺购买东西，以往风一只要待在店里就会和它们聊几句。但是今天晚上，眼看着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郁，风一却还是没有等到任何顾客。

怎么回事，难道是外面出什么事情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思来想去之后，他决定出去看看。但是他刚一站起来，身体却就已经僵立在了原地。

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并不沉重，而且感觉好像还距离这里很远一样，但风一却能够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他能够确定，这脚步声就是冲着这里来的。

于是风一坐了回去，同时心中暗暗提防着，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家伙找上门来。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靠近，他的心跳也开始慢慢加快。等到那声音出现在门口位置的时候，他的掌心已经冒出了汗水。但就在此时，那脚步声却戛然而止。

他坐在木桌后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门外的雾气中有一个身影正伫立在那里。这个身影看起来非常瘦弱，但是在浓白的雾气中却显得非常扎眼。

风一也不知道这是谁，他的感知完全没有用处，不知对方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自己闻到了一个刺鼻的味道。

这个味道闻起来就好像什么腐烂了一样，其中还夹杂着淤泥的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这让风一甚至以为门外站着的可能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不过片刻之后，店门被推开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那并不是什么腐烂的尸体，而是一具骷髅。

怪不得这身影在雾气中显得那么瘦小，原来是因为身上没有任何血肉。那骷髅推开门之后，并不像恐怖电影里那样向着风一扑过来，而是径直走到风一的对面，自己搬过一张椅子坐在了那里。

就在这一瞬间，风一恍惚间甚至以为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甚至他的样貌自己都很熟悉，只是一时间记不起到底是谁了。

“想不到你真的会知道我过来。”对面的骷髅率先开口道，听语气似乎和风一很熟悉，但是那沙哑的声音风一实在是没有任何印象。

稍稍犹豫了一下，风一问道：“你是谁？”

坐在那里的骷髅看了他一眼，虽然脸上没有血肉，而且所谓的眼睛也只是两个黑窟窿，但风一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惊讶。

在短暂的诧异过后，骷髅咧嘴一笑，颌骨发出了细微的咔嚓声：“也是，我现在这幅样子你肯定不知道了。”

稍稍停顿了一下，他似乎是在调整情绪：“我就是你。”

“你是我？”听到这个令人惊讶的答案，风一却并不觉得好笑，“那我是谁？”

“既然我是你，那你当然就是我了。”骷髅的回答理所当然，但却让风一更加糊涂。

一时间，杂货铺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人一骷髅也不知都在想什么，居然一时间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骷髅先开口了：“我真的是你，准确地说，我是你的遗体。”

“遗体？”风一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是我生前的身体？”

骷髅点点头道：“没错。”

闻言风一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毕竟遇到这种事情，说实话足够让人觉得后背发凉了。不过在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这具骷髅之后，风一却又迟疑了。

虽然骷髅身上没有半点血肉，但他还是能够从些许蛛丝马迹上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他发现，这具骷髅的十根指骨比之常人显得粗大很多，而且右手小臂明显有一点不正常的弯曲。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对方的两根腿骨还有脊柱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这个发现让他难以置信。

根据他的记忆，在自己身死之前，身体就是因为连年征战而满是伤痕，至少这身上的骨头有不少地方都遭受过很严重的创伤，甚至有的地方伤了不止一次。而在刚才的观察中，骷髅身上骨骼的伤痕和自己记忆中受过重伤的位置基本一模一样。

他可以肯定眼前并不是幻觉，而他不相信有什么人能够如此清晰准确地伪装自己自己身上特征。如此想来，事情似乎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对方说的是真的。

但是风一还是有一些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你说你是我的遗体，可是我记得当年我身死之后，躯体是被草葬的，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埋骨的地方，你是从哪里来的？”

“其实当年在你身死之后，我其实也只是一具枯骨，没有自我意识，最后的结果本来就应该是在地下化成尘埃灰烬。但是因为你在冥府中闯出了那么大的名头，而且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冥冥中居然对我产生了些许影响，让你身死时附着在骸骨上的执念就此生根发芽，最终导致了我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