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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底已浮现出各类威逼利诱的手段,但裴解意出乎预料的配合。
在我说完那句话后,他的身体微微一僵,紧接着,又沉稳地单膝落地了。
裴解意的动作依旧很稳,身体线条像是精铁铸成一般纹丝不动,不要说腿上有“伤”了,就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也未必有他这般端正。
行的虽然是他凡人时奉行的礼节,但哪怕放在修真界中,也依旧可见郑重心思。
唯一与之前他见我时行的礼不同的是——这一次裴解意微微抬头,像是在仰望着我一般,深黑的瞳孔与我对视,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掀起几分波澜。我看见他微抿起的唇角,形成平直的弧度,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几分的……紧张?
应当是错觉。
“属下遵命。”
裴解意开口,“您会是我的主人。”
“唯一的主人。”
他不是舟家的下仆,也不听令于舟家——只有舟多慈。
他独属于舟多慈。
我听见裴解意仿佛宣誓一般郑重的回答,微微一怔,紧接着便是轻松。
他很识趣,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能抹平我不少麻烦。
“好。”我矜持地点头,又开口道,“起来吧。以后不用行跪礼——小心你的腿。”
我实在是不得不多提醒他一遍,毕竟裴解意好像察觉不到痛觉一样,那双腿他消耗起来颇大,我怕他真将自己跪成瘸子。
裴解意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
我们如今的氛围,勉强算是主仆相得的融洽,可惜这融洽的氛围很快被打破了。
先是听见舟微漪像是叹息一般地说了一声,“星苒兄……”
紧接着,就见宋星苒怒气冲冲地从那遮掩气息的术法中冲了出来,莽撞的像是一只横冲直撞的小野猪,一副要抓奸的愤怒神情。
我还不知宋星苒反应怎么突然这么大,以为他是刚才收到了传书之类的,要急着去哪,便准备兴致勃勃地看会乐子,没想到宋星苒恶狠狠瞥了我一眼,那火竟像是要烧到我身上的。
我:“?”
关我什么事?
裴解意反应很快,已是一步上前,拦在我的面前。
宋星苒见这一幕,好像更生气了,属于修士的威压竟是抑制不住的爆发出来。
宋星苒不是针对我,所以我没什么强烈感觉。
但在我面前的裴解意就惨了,他毕竟是凡人,还是刚刚重伤过一场、方才捡回了半条命的凡人。
裴解意脸色一下便白了,额上蒙出一层细汗来,我感觉到他的身体紧绷的厉害,却不曾有一丝颤抖,依旧牢牢挡在我面前。
那双黑沉得不见一丝情绪的眼睛,紧盯着宋星苒。
我如今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宋星苒,”我说道,“你冷静一些。”
宋星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意和戾气。
我有些头疼,只能寄希望于舟微漪能拦住突然发疯的宋星苒——可惜此时舟微漪慢悠悠地跟在后方,还没走过来,好像没意识到这边爆发出来的矛盾,见我望过去,还非常温和地冲我笑了一下。
我:“……”
“啧。”我按住裴解意,示意他不要乱动,适才从裴解意背后走出,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宋星苒的手腕,几乎是不抱希望地骂他,“你发什么疯?弄得我难受。”
裴解意身上的敌意更重,我见他死死咬着牙,手背爆出青筋来,眼见冲突要更加剧烈起来,我却没想到宋星苒真的冷静下来了,周身威压敛得一净。
咦?
我内心狐疑,宋星苒这是什么毛病,还要我骂他才成吗?
宋星苒不再针对裴解意,倒是含幽带怨地看着我,那双眼也落在我抓着他的那只手上。
我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了。
“就是他?”
“……是他。”我觉得宋星苒的语气有些奇怪,但也知晓,他是在问我给他找的“便宜徒弟”是不是就是这个。
这一方护卫院中就住了他一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宋星苒又开口,“我见他不管何处都平平无奇,相貌粗陋、灵根不显,看上去愚钝不堪,你为什么非要收他做你的贴身护卫?”
我:“?”
先撇开那些明显偏颇许多的评价不提,宋星苒就算是不满,挑剔一下天资方面的问题也就罢了,毕竟人是由他教的,我再不情愿也是在劳烦他,挑毛病也属寻常。
但我收裴解意做属下的事,他也如此怨气滔天——怎么非要管这么勤快,插手我的私事么?
我忍不住讽刺宋星苒,“那有什么关系?你要是‘羡慕’他,我也可以做你的主人。”
裴解意紧握的拳头微微一紧,但只抬头,视线飞速掠过眼前的主人,并未出声。低下头时,像是隐没在了黑色阴影当中。
我这其中嘲弄意味之浓,宋星苒当然不会听不出来。我还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正提防着他暴怒而起,要是不行,我还能往舟微漪的背后躲——
却见宋星苒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我:“……”
紧接着,宋星苒的脸突然间微微泛红起来。
我:“??”
宋星苒缓了一会,好似才从神游天外的状况中醒过神来,脸依旧蒙着一层淡红,咬牙切齿地道,“当、当然不行!我可是宋家的长公子……那、那像什么样子?”
我:“……?”
我原本只是嘲讽一下宋星苒的多管闲事罢了,他这么一说,好像很正经地回答我似的,反而让我有些无所适从要说些什么了——
而正在此时,舟微漪倒是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正巧替我解了围。
“好了,星苒兄,不要胡闹,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舟微漪的手轻轻搭在宋星苒的肩上,也没用什么力气,但就是相当巧妙地将宋星苒给挤开了一些。
舟
微漪站在我的面前,轻笑了笑,目光随即落在裴解意的身上,露出了一个相当友善的神色来,“我刚才听见了,裴解意,小裴是吧?”
裴解意伫立在我的身后一步,像是一座高大而沉默的雕像,对舟微漪的问话并没有丝毫反应,只保持着那个颇为肃静的神色。
他好似并不怎么买舟氏长公子的账。
舟微漪脾气极好,也并不觉得被冒犯,即便裴解意不回他,他也能兀自含着温和神情,笑意盈盈地说下去,“阿慈是我的弟弟,今后你跟随在阿慈身旁,一些事就拜托你了。”
舟微漪慢吞吞的,语气是很客气的。
但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略微正色,态度严厉几分,“还请务必恪尽职守,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
他将“恪尽职守”那四字,咬得很重。
严厉的舟微漪很少见,这种似乎具有攻击性的态度其实也持续不了几秒,很快便又转为他平日风度翩翩的模样,“可以吧?”
裴解意的眼睫似乎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这次终于给了一些轻微的反应,他面对舟微漪,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话听着倒是怪肉麻的,舟微漪什么时候也这么多话,舟微漪却已经点到为止地止住了话头。他转过身,眼底露出了些许笑意来,温和地提议,“择日不如撞日,阿慈,不如现在就开始教导他吧?”
“啊。”似乎是意识到,裴解意应该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舟微漪便又对裴解意解释道,“是阿慈让我们来教导你一些修真入门之术。毕竟要单纯以凡人之躯,还是……”
“太弱了,”舟微漪叹息,“不管做什么,都还不合格。”
“……”裴解意。
裴解意没给任何反应。
舟微漪说,“阿慈一番心意,他极少拜托宋星苒做什么事,你不要辜负他。”
裴解意:“是。”
宋星苒听这话,总觉得琢磨出什么不对劲的意味。但没等他琢磨出来,我已经提出异议来,“裴解意的伤势,适合现在就开始吗?”
我还牢牢记着先前舟微漪和我说的话,怕遗留什么后遗症。
“不碍事。”舟微漪说,“先从检验灵根开始吧,我也好知道教导他哪类功法。”
我和舟微漪身为修士,倒是都能看出裴解意身负灵根,可以修炼。只是灵根具体是什么资质,肉眼当然看不出来,需要借由灵器检测。
一般在需要广收门徒的大门派里,都有相当精准的灵根检测的灵器。
舟家虽然没这种需求,但也备了几个小型的自用。
宋星苒好像生怕我不知道他嘴多欠那样,硬要挤过来,阴阴笑一声,“他这般大的年纪了,还没筑基,资质肯定特别差。舟多慈,你最好少期待一些,早点把他踹了。”
裴解意这个人和木头似的,不管什么时候反应都不太多,但我却敏锐发觉他听到最后那一句话时,身上的肌肉微微绷紧了一些。
不管裴解意灵根资质如何,我都不会踹了他——但他应该还意识不到这件事。
我收回视线,瞪了宋星苒一眼,“你少挑拨。”
“我做了决定的事,就不会改。”我语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