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斩枭计划的提前,的确在修真者们意料之外。
不是计划当中的时机。
只一名年轻气盛的修真者没忍住看守将领的责打辱骂,擅自暴露了修为。于是再也难以遮掩下去,其他人也不再隐忍,提前出手。
好在这次开端虽然仓促,但暗地里却是谋划多年了,此次又有金吾卫作为内应,因此久压在他们身上的皇权大山,竟比想象中还易倾塌。
胜利近在咫尺之间,谁也没想到狗皇帝还掌握着另一支亲卫,可与金吾卫抗衡——他竟是连自己的亲兵,也未曾全部信任。
凡人对战凡人,战场很快弥漫点燃。但修真者们,却远有另外的任务。
因金吾卫的暗中帮助,他们穿过数道宫门,也没受到散魂香的影响,保留着修为。
但现在狗皇帝稳坐后方,他所掌控的地方稳如铁桶一块,竟是难以插.入人手。而散魂香为狗皇帝亲手所制,其他地方缺,他所在的寝宫当中也绝不会缺。
但修真者们的行动,自然是还有其他筹码的。
为首的几人咬碎口中的药丸,搜寻到了舟微漪所在之处,以术法遁入宫殿当中,竟直生生地来到了舟微漪的面前与他对峙。
——这狗皇帝或许是太过自信了,身边所守着的卫兵竟是不多,哪怕他们失去修为变成凡人,也可以人多势众擒拿杀了他。
或许是因觉着胜局已定,宋星苒身侧的年轻少年忍不住恨恨道:“狗皇帝,当初你追杀我们的时候,想没想过有这一天?”
“你的那些小把戏已经没有用了。我们自有方法可以不受影响,虽只有——”虽只有一刻时机,但也足够将他杀个成千上百遍了。
少年的话语猛地一顿,意识到自己说的未免太多,不禁流露出了些许恼怒的意味来。
宋星苒忍不住瞥他一眼。
这嘴未免太不牢靠了,虽然他也体谅对方年轻气盛又大仇得报,在仇人面前,自然想要炫耀两句,看对方痛哭流涕的惧怕最佳,但事以密成,说的越多便容易错的越多,别真叫对方侥幸抓住了什么破绽了。不像他,他就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自己知道的计划——阿慈自然是不算的。那也不是别人啊。
舟微漪在主殿当中操纵战局,气定神闲。他培养的那些死士皆已现身,与宋星苒一行对峙,神色都如临大敌。
舟微漪却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后,语气平静地道:“退下。”
自然是让那些死士先退下。
这幅姿态,实在显得有些故作玄虚,宋星苒冷笑了一声,正准备恶狠狠地讽刺对方,见舟微漪竟是对他笑了一下:“何须散魂香?孤的皇后不能闻此物,明日大婚在即,自然也不会用它。”
“要不然依你们那些三脚猫的把戏,真以为能避开散魂香吗。”
舟微漪的语气极尽平静,而那话中透出的意味,就更让人心惊了。
至少那些年轻气盛的修士们被这话一恍,立即开
始质疑起了自己,是不是落进了这邪恶的帝王手中,这是另一个邪恶的陷阱。
宋星苒也听的怒火中烧——只是他和其他修士所被刺激到的点稍稍有些不一样。
——“孤的皇后?”
什么叫你的皇后?成婚了吗就这么大言不惭!哪怕再退一步,就算成婚了,那就能成“你的”了?占有欲能不能不要那么强?
在宋星苒满腹怨气之时,他身边的那个少年,已因难以按捺下恐惧之心,怕迟则生变,所谓“不点散魂香”不过是对方故作玄虚的借口,待药效过了后,反而给了对方还手的时机,于是当机立断率先出手,一道焰蛇从他的法器当中蹿出,向舟微漪“咬”去。舟微漪抬起眼——
众人都未曾料到之事出现了,那焰蛇仿佛被什么挡了一下,在空中变化为水汽,舟微漪则是毫发无损。
那一瞬各人心中都有计较可言,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舟微漪难不成收服了一些修真者为他所用?可谁是叛徒,竟然连这样残暴的狗皇帝的好处也收?
唯独宋星苒的反应最快,第一时间预料到了不对劲之处。
他近乎骇然地看着舟微漪,心中惊涛未歇:“原来你——”
“居然是修真者?”
这一番话震得不少人没反应过来,宋星苒口中的人是谁,以至于相较于震惊,脸上更多的却是茫然了。
唯独舟微漪嗤笑一声,回了他的话:“孤难道会与你们这些祸患相同吗?”
宋星苒:“……”真想揍他。
“孤为仙人转世,天授命于我,斩杀你们这群祸患,自然也有仙人之力。”
舟微漪起身,玄袍之上,所绣的那条金龙随着他的行动,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威仪庄重,仿佛当真是受命于天的仙人一般,莫名让几人都心中恐惧,产生了恍惚之感。
唯独宋星苒依旧冷盯着他,根本不吃这套,“呸”了声,骂道:“少忽悠人,你分明就是……”
“那香的效用,不止是阻止你们的。”舟微漪平静地补充道。
这其下之意,不容细想。
因下一秒,舟微漪的身前浮现出一把长剑的虚影。他取剑斩来,那一道剑势冲来,让数人不受抵挡,被那剑势掠之,顿时气血翻涌地受了内伤。
宋星苒修为高,倒是没受影响,只是他也心惊。
为何狗皇帝的修为看上去如此深不可测,难办。
难道最后还是完全预估错误,棋差一着。
宋星苒一边皱着眉,一边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那金吾卫上将军还在处理其他人,并未现身。宋星苒目光略有些阴郁地想,果然如他预感当中一般,今日不能善了。只他若是回不去了,无人再限制那裴解意,希望他最好是说、到、做、到。别生什么旁得心思。
“狗皇帝!”
宋星苒骂了一声,先以术法抵住舟微漪的剑势,让其他人后退。
那些人是青年才俊,也一个个修为不低,只是
在面对舟微漪的时候,到底有几分不敌。此时既抱着一番孤勇,自然也不肯后退,咬牙道:“少主……”
宋星苒头疼道:“无需共进退,你们在这里只会拖累我。”
几人眼泪汪汪:“……”
好无情的话语。
也怪不得宋星苒此时话说的无情,他是真心生了死志的。急调着修为,在掌心酝酿着杀人的术法。
……
舟微漪更胜一筹。
宋星苒是吃了秘境的亏。他的修为虽不受限制,但因为记忆影响,在禁灵国当中,修士被捕杀,许多传承断代,宋星苒也就记得几个由“父母”传授的术法。
可以说空有一身境界在,却像是身怀至宝的孩童,不知如何使用。
舟微漪却偏偏与他不同,像是真有如“真仙”助阵一般,各种术法都记得清楚,轻易就能将叛军能杀的七零八落。当真应了他原本说的那句话——那散魂香,根本不止是用来限制他们的。
而宋星苒被逼迫到绝地,恶狠狠咬着嘴里一腔血腥味,血红的眼盯着舟微漪,暗自算了此地到皇后寝宫的距离。
阿慈所在之地,他知道布下了阵法,不应当会被波及。他大可放手,最后一搏——
他还有这一身的修为。
他好在还有这一身的修为。
丹田当中的内丹嗡鸣颤动,庞大的真元在那瞬间蓬勃喷出,宋星苒盯着舟微漪,有些阴冷地笑了一下,仍然是那副无所畏惧、显得无比流氓的模样。眼底却是极笃定的、是擅长捕捉猎物,咬碎它们喉咙的狼。
“狗皇帝,你就和我一起去死吧。”
宋星苒嘴中含着血气地道。
舟微漪冷漠地看着他,只是仿佛察觉到什么,轻微地皱了下眉。
“别想再祸害舟多慈了,混账东西。”
这一句话中的那个名字,倒是让舟微漪一下神色大变,原本的傲慢姿态再难以遮掩,流露出的狠意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舟多慈?”
“你和他什么关系。”舟微漪简直可以算怒极反笑,“也配直呼孤皇后的名字?”
宋星苒准备赴死的人,偏偏嘴还很硬,一点没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风度。他“呵呵”了一声,心道我亲他还没有你亲得多,肯定没有你亲得多吧。嘴上却很大言不惭,“你的皇后?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要不是你从中作梗,现在我就是阿慈的夫君。”
——虽然现在还没影,但是几百年后也说不定呢?他们修真者的命都是很长的。
舟微漪这下你真的快被气疯了,提着剑一步步地逼近,“看来只这么轻易杀了你,实在是太过便宜你了。”
宋星苒不服,杀什么杀,你和我一起死差不多。正要回嘴,忽觉察到危险,顺势向旁边一滚躲过了,抬头就见裴解意正提着刀看着他。
宋星苒:“……”
裴解意:“……”
宋星苒忍不住骂道:“不是你没事吧
?还记得你已经谋反了吗,砍我做什么?敌人在那边!”
裴解意顿了一顿:“对不起,没忍住。”
宋星苒:“……”
舟微漪似乎并不意外裴解意的出现,或者说他现在已经没有闲心去注意裴解意的动向了,只满带着恨意看向宋星苒,脑海当中搜寻着一些极狠辣的搜魂之术。
只是他既想要知晓全情,又怕……
……不然算了。
这世上也不是什么事,他都一定要事事知晓全情的。
舟微漪心胸当中,那一腔怨毒嫉恨翻滚。
而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一声略带迟疑的喊声。
——“舟微漪。”
这世上只有一人会称他为舟微漪。
舟微漪回过身,看到那道身影时,一惯会伪装的表情都有几分维持不住了。
而宋星苒与裴解意两人,更仿佛被一记重击一般,脸上惊愕又后怕。
宋星苒连自爆内丹的举动都骤然停了,不敢轻举妄动,以免牵连旁人,神色是既心惊又后怕,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你、你你……”
我没看宋星苒,只是目光落在舟微漪身上。
不能再拖了。
想到从施术的水镜当中传来的景象——虽未有声音,但也足以让我弄清楚现在发生什么了。再想到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到底也有几分紧张,微深吸一口气,想着接下来要坦白的话。
“舟微漪,我……”
“你果然来了。”
舟微漪猝然开口,那看着我的表情,竟似有几分难言的伤神一般。
“你心中的人,居然是他?”舟微漪的笑意说不出的苦涩难言,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我,哪里和他相像吗?”
我:“……??”
我估计错了一些事。
空有景象的水镜不足以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