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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十一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进来,边跑边喊:“官府来了,别打了,快跑啊,官府来了?”
跑到后院的大槐树外,见场上气氛有些诡异。刚才还打不可开交的众人,此时全都罢了手。
癞头被王朝绪扶着坐在树下休息,李二狗提溜着棍子站着一旁。
一副纨绔子弟模样的谢永安神色灰败蓬头垢面,躺在地上居然不敢起来。方才打掉自己后槽牙的那柄画着春宫的折扇,混乱中被撕成了四五截,原先画上搂抱在一起为爱情而鼓掌的一对男女,那两团白花花的肉,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刘账房情况更惨,血肉模糊,不知是不是死了。
边上站着被溅得满脸是血的张有弟,手上握着一块残砖。这位刚才最不起眼,话最少的家伙,此时像极了刚杀完人的凶犯。
董十一吓了一跳,怎么刚去了一会就闹出人命了!
吴府那六个大汉,有两个瘸着腿,其他几个个个面露不忿之色,眼神冷到了极点,听到董十一的话都冷哼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件极可笑之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别打了··官府来了··真的来了··你们怎么不跑啊··”董十一小声的重复了两句,越说声音越小。
张有弟扔掉残砖,对着躺在地上的刘账房说道:“让你们人先走!”
董十一越发迷糊了,这怎么还替对方的人打起掩护了?等等,这老头没死。
刘账房又犹豫了起来,六个健仆要是先走了,自己可就被人打死都没人管了。
张有弟仿佛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一般,骂道:“老子要你这条贱命有何用?!”
“唉唉唉,壮士说的是,吴虎,你带着你们的先走,别惹怒了这位壮士。”
那吴虎深深望了场上众人几眼,领着其他五个吴家健仆扭头走了。路过董十一身旁时,还问道:“官府的人真的来了?”
董十一硬着头皮道:“真的··真的来了。”
吴虎忽然桀桀怪笑,说道:“你以为官府的人来了,该谁怕谁?”
待吴虎几人走出好远,王朝绪一脚踢在谢永安身上,说道:“你他娘也滚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谢永安如蒙大赦,慌忙爬起来。他腰间岔了气,肩头又脱臼,步履虚浮,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又跌了一跤,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谢永安顾不得这些,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张有弟拽起刘账房,望着他满脸的血,心中竟然有些说不出兴奋,说道:“老东西,你连我们几个都收拾不了,还想跟陆六哥作对,真他娘的痴心妄想,今天就此饶了你,下回若再遇着这样,定然叫你好看,滚吧!”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跟几位爷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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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乱战就此平息下来,只留下满地的狼藉。
王朝绪问道:“官府的人真的来了?”
董十一道:“这里这么偏僻,一时之间到哪里去寻官府啊。这不是刚才见你们被打得惨了,我跑出去又跑回来,谎称官府的人来了,想要吓唬吓唬他们,谁知··这是发生了什么?”
王朝绪道:“没什么。此处可还有其他出口?”
董十一道:“有的,这空地拐角还有一处后门,是原先织布厂进货的车子出入的。”
王朝绪点点头,说道:“带我们去。”
张有弟和李二狗一块架起癞头,在后头跟着。癞头被打得最重,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头上本就不多的头发也被薅下好几绺,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也昏昏沉沉的。
快走到后门门口时,癞头忽然说道:“拿来。”
“什么?”
癞头本就非常虚弱,说话十分费劲,喘了半天才道:“你来和我们谈生意,契约必定是早就拟好的,只要填上价钱、日期就行··呼··呼··把契约拿出来,咱们签字画押,按我们刚才说的,八折,先交十两订银,余下的一月内结清··”
“哎呦,我的好赖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个··等您养好了咱们再谈吧。”
癞头却十分坚决,道:“不行,老子信不过你,必须今天就定下来!”
董十一哭笑不得:“癞哥啊,你说的那个价定不下来啊。”
“那你说多少?”
“最低九折,最低就没法子,回去东家要骂我的。”董十一半真半假的道。
“不行,九折太高了。”
董十一还待讨价还价,李二狗突然插口,说道:“八五折,咱们各让一步,就这个价,如果成了,我们和六爷都念着你的好。”
如果不成,我们和六爷也不会忘了你,这句话李二狗没有说出来。
八五折,完全可以接受了。董十一一直想和陆应青拉上关系,应道:“好,成交!到时候还望六爷他老人家,不要忘了小的。”
董十一从怀中掏出契约,一式两份。他们做经纪人的,毛笔、墨瓶、签章都是随身带着的,写上的交易数额、结清方式、年号月日、买卖双方、委托的中间人等等后,交给了癞头。
癞头不大识字,早早瞟了一眼,又递给了王朝绪,王朝绪逐字逐行的看完,又传给了张有弟,张有弟看完再传给李二狗,所有人都看完,觉得没有问题。
王朝绪摸出贴身藏好的钱袋子,里头装着几小块银锭,是老健色铺子近几日营业所得,加上顾化在安邑茶舍卖出的签名蹴鞠的分成,还有陆应青五人凑得,一共十两。
交了银子,董十一称量无误,签字画了押。王朝绪也盖上了新刻得万字商社的大章,这份契约算是具备了法律效力,等陆应青出来以后结清了余款,织布厂的宅子就彻底归万字商社所有。
织布厂后面更加僻静,一条大路倒还算宽敞,只是近来没什么人走,下得几场雨后显得坑坑洼洼,不大好走。
癞头的情况很糟,根本没办法下地,几人只好轮流背着,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了将近一刻钟,才绕到了淮安府的北门,迎晖门。此处才显得热闹起来,顺着迎晖门大街,一路往南过三个街口,再折而向东走上一里半路,就是兰陵社所在的兰陵坊。
众人本想在迎晖门雇一辆车,好让癞头躺得舒服些,只是四人身上摸了遍,也没找出一文钱来,只好作罢。
走到迎晖门大街往南的第三个街口,清河街街口时,一个三十来岁穿着粗布衣的汉子,急急忙忙的从身旁跑过去,往兰陵社方向而去。慌里慌张的跑出好几步,才回过头来见着王朝绪几人,急忙又赶回来。
“绪哥儿,我正要去寻你,赶紧回家去,铺子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