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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绪正背着癞头,低着头埋头走着,听到说话才猛地抬起头,看得是隔壁的张叔,忙问道:“张叔?铺子里出什么事了?”
张叔看起来跑了半天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喘边说:“今早铺子里来了··来了几个人,要买你家的蹴鞠··”
“呼··呼··”张叔喘匀了气,又道:“这几天总是有人一大早就来买球,起初我也没太在意,后来不知怎得人越聚越多,开始吵吵嚷嚷起来,我听着不大对劲,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家铺子里里外外全是人,乱做一团,而且看那样子不像是买东西的,倒是像是来找茬的。”
“再后来竟然开始乱抢乱砸,你娘招架不住,绪哥儿你快回去看看吧。”
王朝绪听得心头发紧,追问道:“我娘没事吧?”
“我的来时候没有,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王朝绪把癞头交给张有弟和李二狗,眼色深红,说道:“有弟、二狗你们把癞哥看好,我回去看看。”
张有弟道:“八成是有人捣乱,我陪你一块去,也好有个帮手。”
“癞哥不能没人看着,再说你这满头的血去了不合适。”
李二狗道:“有弟,癞哥这个样子要尽快找个大夫看看,咱们现在都没银子,到了圆社里也是白搭,你去安邑茶舍寻顾化先生。我跟绪哥儿一块去,干他娘,估摸着又是吴家那帮杂碎!”
王朝绪心里估计也是吴家的人作乱,点点道:“好,二狗跟我去。有弟你带着癞哥去找顾先生,让他找个大夫看看。”
“我安顿好了癞哥就来寻你们,千万要小心。妈的,吴家这群无耻小人,趁着六郎不在,全他娘的出来当鬼了!”
王朝绪幼年丧父,打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十分亲近。
吴家之人球场上踢不过陆应青,踢不过兰陵社,想要使阴招,他还能理解。他们唆使泰盛钱庄来逼债,到圆社里告密状,使兄弟几人悔过那么久,灵魂人物陆应青到现在还没有出关。乃至像今天一样,直接大打出手,王朝绪都能接受。但把这样恩怨是非波及到自己的家人,王朝绪万万不能答应!
延福巷的万字健色铺,从清河街街口走过去,平日要两刻钟。王朝绪和李二狗发足狂奔,仅仅用了半刻种就赶到了。
到了延福巷,远远得望见自己门口乱糟糟的全是人,王朝绪反而放慢了脚步,在墙角寻摸了两块砖,和李二狗一人一块藏在怀里,才慢慢靠了上去。
“乡亲们,那陆应青如此不要脸,连同这万字健色铺子合伙卖假货,今天被咱们查出来,居然还不敢露脸,躲在角落里,让一个老婆娘出来顶锅,咱们能答应么?”
里里外外围着的人群,轰然响应:“不答应!退货!赔钱!”
“以次充好,售卖假货,退货,赔钱那是全天下谁都拗不过的理。”一个头带四方帽,身穿澜衫,面色白净的中年人,站在万字健色铺前的一张小桌上,对着底下的人群说道:“再说一个陆应青不要脸之处,一只半钱银子也不值的蹴鞠,被这厮签上名号,居然就敢价钱十倍二十倍往外卖,古今中外,翻遍史书,也未见有如此无耻自恋之人!”
“无耻!自恋!不要脸!”
站在小桌上的白面之人,正是不久前到兰陵社告状,将陆应青几人送进思戒堂悔过的吴府二爷,吴存续。
他今天的任务是带人来万字健色铺砸场子,毁坏万字和陆应青的名声。任务很简单,事情办得也很顺利,欺负个孤儿寡母的还不容易么,这种是他简直太得心应手了。
吴存续满意的看着底下的人群。这些人半真半假,有几个是确实在这买过蹴鞠的顾客,被找来充当抢手的,剩下的大半都是一路上裹挟而来看热闹的,事后每人能分一钱银子,又有钱拿,又有热闹看,还不要出力,到哪去寻这样的好事。
这其中最关键的是自己雇来的帮闲无赖,他们混迹在人群中,每每自己说到关键处,他们就大声附和,几个人一起喊,整齐划一,声音又洪亮,又有煽动性,很快就将身旁围观群众的情绪调动起来了。
“须知这名字如同身体发肤一般,受之父母是不敢轻易损伤。”吴存续大声说道:“何况这名字之上还有姓氏,那便更加不得了,那是祖祖辈辈代代相传的。而陆应青这厮,居然将父母所赐之名,祖宗所传之姓,直接写在蹴鞠上,任人踢踏戏弄··”
不得不说吴存续这张嘴十分犀利,此时的人最注重姓字名号,祖宗传承。就是最平常不过的老百姓,其他事怎么都好说,但是要侮辱自己的祖宗,那是要拼命的。
现在陆应青将祖宗传下来的姓氏,父母赐给的名字,写在球上给人踢,那不是自己给自己祖宗丢脸么?
“这等不孝、不义、不仁、不信之人,该当如何?”
底下有几个汉子应声喊道:“该当人人喊打!”
接着其他人也高呼起来:“该当人人喊打!”
吴存续又道:“这等以次充好,售卖假货,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包庇不孝、不义、不仁、不信之人的铺子,该当如何?”
“砸了!砸了!”
“必须砸!不砸不足以平民愤!”
这些人义愤填膺,眼色血红,挥舞着拳头,高声呐喊,只待吴存续一声令下,就要将这万恶的铺子砸个稀巴烂。但看他们的神情,仿佛自己不是在作恶,而是在维护正义一般。若是将这些人单独放在大街,恐怕未必就敢如此,只是这一个个个体汇聚到一起,就仿佛给每个人都披上了法不责众的盾牌,无所顾忌。
吴存续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惬意得享受眼前众人的齐声高呼,不由得想到:陆应青,纵使你有万般能耐又能如何?凭你想要在这淮安地界,和我吴家作对,那只能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