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菜菜自认为是一片好心的,花了时间精力帮大家规划好了行程,想有一个完美的旅行——虽然她心底里有些郁气,说话一直阴阳怪气,但本意确确实实是好的。
这会儿眼见吉原直人不领情不说,还敢把行程表删了,星野菜菜肚子里的郁气更浓,心里憋屈无比,但她是拿吉原直人没办法的。打打不过他,骂骂不动他,就算拼命怼他他也不过生气三分钟,转眼就像没事人一样了。脸皮之厚,简直天下无双。
她含怒而起,飞快扫了一眼吉原直人手中的旅馆介绍图册,顿时心中明了,冷笑道:“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说罢,她收拾收拾了东西,去门口穿上了小木屐“嗒嗒嗒”就走了。小月弥生看看吉原直人又望望星野菜菜,立刻也向门口跑去,趿着木屐就追,叫道:“菜菜,等等我!”
桃宫美树掩口轻笑,这一大一小整天吵来吵去,大没大人样,小没孩子气,她都有些习惯了。她也站起身来,柔声道:“吉原君,我去陪着她们两个,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不用担心。”
吉原直人笑眯眯道:“辛苦你了,美树。”
他也不是非要和星野菜菜拧着来,不过出来渡假当然以轻松愉快为主了,要是全听星野菜菜的,她八成会像是赶驴一样赶着大家从这里跑去那里,再从那里跑回这里——这是出来玩啊还是出来完成“旅行任务”啊?
桃宫美树一溜小跑追出了旅馆,只见星野菜菜根本没离开,正面无表情的双臂抱胸等在那儿,小月弥生不明所以的陪在一旁。
桃宫美树柔声笑道:“菜酱是在等我吗?要去哪里,我们走吧!”
星野菜菜闷闷道:“再等等,美树姐!”
桃宫美树等了片刻,奇怪道:“等什么,菜酱?”
星野菜菜八字眉搭拉着说道:“那家伙想去喝酒——他为了喝酒不想陪我……不想陪我们!不过我早知道他出来肯定要不听话的,他就是那种散漫不守规矩的人,所以我昨天晚上就把他钱包里的钱全都拿走了。他喝不起酒的,马上就会来找我们!”
寒风轻轻的吹着,三个人站在街边等了足足十分钟……吉原直人没来!
小月弥生忍不住了,小声道:“菜菜,不行我们回去找叔叔吧?”
星野菜菜小脸发黑,心里盘算了片刻,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旅馆是预付费制的,服务项目中根本不包括提供酒水,想喝要现付的,难道那家伙偷偷藏了私房钱?这真是和书上所说的一样,男人就喜欢藏私房钱?但自己已经管得很严了,这家伙从哪里抠出了私房钱?
她再硬挺了三分钟,终于肯定吉原直人是不会来了,心情更坏,不过弥生和美树和她的关系毕竟差了一层,她不好意思拿她们撒气,只能郁闷道:“走吧,美树姐、弥生,我们去富士宫看看,那里的壁画有近四百年历史了,我给你们讲讲,顺便中午在那里吃厚木炭烤肥肠和富士宫炒面,当地特色,网上评价很高。”
她真是有好好研究过的,连午餐也照顾了吉原直人的口味——吉原直人对牛羊猪下水很感兴趣,以前抱怨过不少次东瀛人不喜动物内脏的毛病。
她们三个人结伴走了,而旅馆的酒屋之中,吉原直人正陷入进退两难之地,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和星野菜菜拧着来,其实大家一起出去逛逛也是不错的。
刚刚桃宫美树走了,他立刻兴冲冲直奔酒室而去。他真心对看那些古迹民风没兴趣,要是能喝上两杯再躺在被炉里,那不是比什么都强。
但他一进门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坐在古色古香的长桌前自斟自饮,顿时光头上升起了一股热气。
出来旅行都能碰到她,这该说是缘份还是孽缘?
他转身就想溜,但那名落寞酒客似有所查觉,回首望来,正是西九条琉璃。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默然无语。
吉原直人率先反应过来,伸手打招呼,干笑道:“这真是太巧了,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西九条警部。”
西九条琉璃愣了一会儿才欠身低头:“确实很巧,吉原桑,你好!”接着她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吉原直人一眼,伸手指了指身边,“吉原桑也是要来喝一杯吗?上次你请了我,我一直没有机会回请,这会儿刚好。请坐吧,今天酒钱算我的。”
吉原直人四处张望了一下,这还没到中午,酒屋里十分冷清,除了两个旅馆的服务侍女之外就他们两个人了。
他在那里迟疑,西九条琉璃挑了挑剑眉,故作疑惑的轻问道:“吉原桑不是来喝一杯的吗?”
吉原直人避无可避,只能有些讪讪然的坐到了西九条琉璃身边,看着她招呼酒屋里的侍女用温泉水烫清酒——拧开的水笼头中流出了温泉水浇在清酒壶上,温度颇高。富士山是座活火山,这附近不缺温泉。同时屋里也有一丝淡淡的硫磺味,有些像是火药味。
酒送上来了,西九条琉璃也不劝吉原直人,自己连饮了三碗,面色潮红,看样子吉原直人来之前就没少喝。
吉原直人也低眉顺眼,拿着小酒碗喝着温温的清酒——入口清纯,口感柔软,而且回甘悠长,陈年酒,价钱不会便宜了。
他喝了一碗,摸了两个盐水煮蚕豆吃了,只觉气氛不对迫有些压抑,正打算寻个话题聊几句,却听西九条琉璃先发问了,“吉原桑,你对我的脸……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吉原直人盯着桌面叹道:“我大概能猜到一些,西九条警察是因公负伤吧?这些歹徒太可恨了!”西九条琉璃半张脸苍白无血色,另半张脸青肿着,还有一条巴掌长的淡紫淤痕从眉梢直到嘴角,原本俏丽的脸现在看起来有些可怖——直接送去拍恐怖片演女鬼都不用化妆了。
西九条琉璃望着他,缓缓点头:“这歹徒确实可恨,真是罪、该、万、死!”
吉原直人连连点头道:“确实,连西九条警部这样的人都能下得了手,罪该万死绝对没错,要把他们千刀万刮,捣成肉泥!”他一边说着,一边拿拳猛砸手掌,以示痛恨之意。
表明了立场,吉原直人赶紧给西九条琉璃又斟了一碗酒——只恨这浅浅平平的黑陶碗容量有限,不可能一碗就醉翻了她——脸上满是关切地问道:“西九条警部,伤情不要紧吧?有没有去医院找个好大夫仔细看看?”
他这关心的话倒是真心实意的,西九条琉璃这人怎么说呢?她身上有种特殊气味,这种气味不好用语言来形容——外在强硬,内心孤独?见多了黑暗面对人性失望,但眼中却追寻着美好?总之是很复杂的一个人,味道也复杂!
同时在吉原直人看来,她为人是比较讲究的,做事大气,能受得了苦,也敢于承担责任不逃避,所以吉原直人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总觉得有些惺惺相惜,很合自己的胃口——虽然双方立场不同,一官一贼,但感觉起来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当然,两根大长腿也看起来让人觉得舒服,不过那不是有好感的关键。
耳中听着充满关切之意的话儿,西九条琉璃原本冷冽的眼中微微浮出了困惑之意,内心猜测有些动摇,但很快又坚定起来,淡淡笑道:“伤情没有大碍,下手的那个人还算是手下留情了,他本可以杀了我的……不过,他害我被停职了。”
“停职?!”吉原直人一脸遗憾之色。
西九条琉璃看了他一眼,平静说:“吉原桑,装傻只会让人看不起,你明明知道一切,何必故作惊讶?又何必故作遗憾?”她又喝了口酒,轻按了一下脸,“我停职对某个人来说可是大好消息,我这伤成了哑巴亏,一时半会儿无法追究了,毕竟下手的人是一个无耻厚颜之徒——无耻到打完了人连承认的勇气也没有,还能用一脸无辜的表情装傻!厚颜到伤完了人还会亲切关心,竟然让伤者都有了点小小感动!”
她转头瞧着吉原直人似笑非笑,“吉原桑知道那个罪该万死,必须千刀万剐捣成肉泥的无耻厚颜之徒是谁吗?”
吉原直人憋了一会儿,最后无奈一笑,叹了口气:“西九条警部,你这么一直怀疑我,这酒……”他站起身来准备开溜,“怕是喝不成了,我先告辞了。”
就算被冷嘲热讽,他也是万万不敢承认的,上杉香将事情搞得这么大又跑没了影,万一他成了警方撒气的目标就完蛋了。他没信心怼得过五万警察,反正西九条也没直接证据,随着她乱猜吧,不能中了激将法。
而且他也不觉得打错了,当时他确实是已经手下留情了。那时西九条琉璃注意力全在伊藤大正身上,他可以选择多种下手方式,打头震荡大脑碰触颅骨壁导致立刻昏迷和打颈椎一击致死致残是用一样的力气,基本没差别,更别提一刀抹喉更是省力。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救了西九条琉璃一命——当时她要窜出去拖时间,只凭她那把打兔子都很难一枪毙命的小左轮,面对两个生化人不被撕成两半才怪。
唉,只是可惜了终归不是一路人啊!本来以为两个人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他要走西九条琉璃也没拦他,只是默默喝酒,一副心灰意冷的神情。吉原直人迈了一步,终究是有些愧疚之情的——重案失败,估计对这个一心想升官以回报外公外婆的女子是个严重打击,这全是拜上杉香所赐,自己多少也是有些关系的。
他叹息着想求个心安,说道:“西九条警部,无论你相不相信,我确实和绑架案无关,对于发生的这些事……”
他话没说完,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叫:“琉璃,这位先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