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群连绵,星星点点密布在海面之上,而且有些颇高,经常就挡住了视线,而海流到了这儿也开始湍急,不时有海旋出现,隐示着海面之下也并非坦途一片。
吉原直人他们不得不降了帆,以免木筏一头冲进去撞个支离破碎。
西九条琉璃在尾端控制着橹,星野菜菜在前端拿着竹杆试探水下并大声指挥西九条琉璃调整方向,而吉原直人拿着杆子在木筏上左右移动,不时撑上一撑,以免木筏和珊瑚礁们太过亲密——珊瑚礁锋利如刀,轻擦一下木筏就是一道伤口。
不过虽然吉原直人尽了全力,但长在木筏两侧的海藻海藤们依旧遭了大殃——跑了半个太平洋乐哉哉屁事没有,这快到目的地了几乎被全切掉了。
当太阳几乎完全沉入太平洋时,他们七绕八拐总算出了珊瑚礁区,而远处一座豆虫一样形状的火山岛出现在了他们视线中。
这座岛远远看上去西高东低,西边是座勺形火山,东边是火山流出的堆积物形成的一个大斜坡,而岛上郁郁葱葱一片,西边更有一座灯塔高高耸立着,直接告诉他们这岛上有人!
星野菜菜举着竹杆子拼命挥舞,大喊大叫,尽情宣泄着——她压力也是极大的,她被自己妈妈追杀所以必须出海逃命,而横渡太平洋更是她的主意,要是因此把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坑死了,她死了也要内疚啊!
好在虽然一路很困难,但终究是没出事的。
借着太阳的余晖他们离岛越来越近,只见东边的低地上挺立着一排巨大的雕像面朝着东北方,用着千年悠悠的视线凝望着大海,而鸟群也正返家,刺耳的混合型鸟鸣吵得要命,但木筏上的三人听得如痴如醉。
这大概是他们这辈子听过得最好听的声音了。
望山跑死马,到了海上改了改成了望岛急死人,又是一大片礁群拦住了去路,不得不让人暗恨珊瑚虫这种生物。
天快黑了,吉原直人不想错过这座岛,正考虑是不是强行将木筏子在浅礁上搁浅,然后明天再想办法登岛,这时礁群中出现了一条小型渔船,类似那种带架子的大号独木舟,而渔船似乎早就已经发现了吉原直人他们,正在远远观察着,似乎搞不清这是个什么东西。
片刻后那渔船小心的向着他们慢慢靠了过来,贴近了木筏前端。星野菜菜拿着杆子退到了吉原直人身边,小脸警惕的同时迅速顺了顺头发,而西九条琉璃从木筏尾部钻进了竹棚子里,片刻后小跑到了吉原直人的身后,直接将上了膛的手枪插到了他后裤腰上。
那渔船靠稳了,一个穿着圆领汗衫的棕皮肤人种站在船上大喊了一声,吉原直人仔细听了听……这语言他不懂。
他举起了双手以示没有敌意,开始拿“你好”挨个儿试语言,片刻后对上了……这个岛上的人好像会说几句法语,但口音比他还厉害,一多半要靠猜的。
星野菜菜没学过法语,西九条琉璃则只会说几句,吉原直人便担当起了交涉重任,片刻后成功将渔船上这家伙拐上了木筏,而渔船上又冒出了三个脑袋看着这边,没什么防备,只是一脸好奇。
“你好你好!”吉原直人热情握着这棕得发黑的男人的大手,活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脸上更是堆出了传说中老虎看了都愿意交朋友的笑容。
这棕黑色的男人对木筏十分好奇,用力跺着脚,感受着脚下传来的超级弹性,惊奇的说了一大串话,又指了指东北方向,喊了几声“呐呐”,而吉原直人面含微笑,不停点头,只是侧耳倾听着。
星野菜菜仔细分辩着这棕黑色渔民的脸,片刻后确定他应该是没什么恶意的,心情放松了些,拉了拉吉原直人的手臂,小声问道:“他在说什么?”
她心里很佩服,这家伙原来会说好几门外语啊……真是小瞧他了!
吉原直人一边含笑点头,一边低声道:“我不知道,不过点头加笑就行了,没事。”
他能听出里面夹了一些类法语的一样的词,但说这么快,真心听不懂。
等这棕黑色的男人终于说完了,吉原直人这才开口,用简单的法语单词单蹦着说了一会儿,顺便加上了手势,那棕黑色的男人困惑了片刻后连连点头,又去渔船上带着一个人和一大捆绳子下来了,与吉原直人一起将木筏远远连到了渔船尾部。
随后那人又回了渔船,吉原直人对西九条琉璃和星野菜菜叮属道:“这些人愿意帮咱们登岛,我去盯着他们。”他伸手轻轻拥抱西九条琉璃贴了贴她的侧脸,像是夫妻之间暂别那样借机将枪交给了她,“保护好星野,注意安全。”
西九条琉璃了解的将枪收入了怀中,给了他一个放心及关切的眼神。他们都是那种会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的人,也就是俗称得那种“心很脏”的人,算是另类的心有灵犀。
吉原直人交待好了,一脸笑容的爬上了渔船,扫了一眼发现这船真是够原始的,就装了屁大的一个马达,辅助动力干脆就是划桨,算是大型独木舟的升级版。
他一边和那个明显是头领的棕黑色男子——没瞧出年纪,这货脑门子油光可鉴,但又有一头灰白色的毛发,不好估算年龄——随口用着天南地北的奇异法语攀谈着,一边也卖力的去帮忙划桨。
人多力量大,而再小的马达也是马达,这些人海路也熟,终于在大海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了岛上的小小码头。
码头上也迎出了一些人,看着木筏惊呼一片,“呐呐”声连成了一片,而那个油光光的棕黑男人大叫了几声,众人便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木筏硬推上了岸。
吉原直人夹在人堆里毫没有半点生疏,一脸憨态的搂搂这个,抱抱那个,不停说着一句疑似当地土语的话,片刻后来到了处在蒙圈状态的西九条琉璃和星野菜菜身边,心情很好的开玩笑道:“终于脚踏实地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想哭的感觉?胸膛可以借给你们。”
星野菜菜正不高兴的揉着膝盖,不答反问道:“这是哪里?”
她刚刚一上岸就跪下了,长久以来习惯了在随时起伏的木筏上走来走去,这一上了岸反而不适应了,感觉大地在摇晃,一个没站稳差点拥抱了大地母亲。
“普底普卡——他们这么叫这里!”吉原直人一路划浆也没闲着,问了不少事,“这里以前大概是法属殖民地,但现在归英国管,应该用英国法律,但这也没有英国人,所以实际上好像是共议制的,以民俗为准。岛上大概有二三十户一百人左右,来缘很杂,别的情况暂时没问到。”
他也是抽空来叮嘱她们一声,去了一个地方第一件事就是要了解当地法律。比如你在大多数国家叼着烟在街上走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在伊朗搞不好就会被拖去抽鞭子,不可不防。
他不怕有冲突,但不希望搞出冲突,一般到了哪里都会尽量守人家的规矩。
星野菜菜低头沉思,喃喃道:“普底普卡?没听过这名字啊……”她开始在记忆宫殿里疯狂翻书,想找到这是哪里——属于波利尼西亚岛群是肯定的了,这里的人有波利尼西亚人的显著特征,但不知道是属于岛群中的哪个群岛。
她怀疑这根本不是国际上通用的名字,八成是这岛上的人自己起的,或者这是真正的名字,而不是被以前西方殖民者起的那种。
西九条琉璃看到那帮当地人正围在木筏那儿细看,还开始取来了工具,似乎正准备将木筏拆了,微微奇怪道:“他们要干什么?”
吉原直人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不用管,我把木筏卖给他们了!”
西九条琉璃讶然,看着木筏一时恍然若失,而星野菜菜猛然抬头,本能就想去搜吉原直人的身,嘴里问道:“钱呢?”
吉原直人没好气的打掉她的小手,说道:“没给钱,但咱们可以在这儿白吃白住一段时间。刚才那个棕得发黑的家伙也答应等有大船来时拜托他们带咱们去个大岛……这岛我问了问好像不怎么发达,连对外联络的工具都很简陋,不过我也没听太明白,回头我去看看。”
吉原直人冒充了“新世纪冒险家”,说是从遥远的东北方顺海漂来的,正符合了这岛上原住民的传说,于是那个棕黑色的男子对那七根南美特产轻木产生了很大兴趣,吉原直人就顺势拿那七根轻木去做交易了。
不然也没办法,他们三个身上没有半毛钱。
他们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几个少女跑了过来,嘴里说着含义不明的话要带西九条琉璃和星野菜菜离开。西九条琉璃剑眉刚一立吉原直人就开口道:“做为远方来客他们要招待咱们,现在是要带你们去换衣服……有事用法语说,多说几遍她们应该能勉强听懂一些。他们本地话里就夹了不少法语单词。”
西九条琉璃和星野菜菜被一群满是好奇的当地少女裹挟走了,吉原直人给西九条琉璃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提醒她不要放松警惕,确认不对就直接开杀,他会听着动静配合的。
这会儿那棕黑色的家伙过来了,对轻木很满意。这岛上灌木居多,这几根成材的特殊木料能造几条好船。他亲热的搂着吉原直人的肩,连说带比划的要带他去换换衣服洗洗澡,好参加晚上的全岛大宴会。
吉原直人也亲热的搭着他的肩,热情笑道:“老棕,你们这儿人不错!”
感觉民风很淳朴啊!
笑容算是通用语言了,老棕——不是吉原直人非要这么叫他,而是他的名字用音译能写九行半——老棕只听大约明白了一个词,觉得应该是“好“,再看着他脸上真诚的笑容,笑得更开心了,扯着吉原直人就往家走。
岛上有水源,当地人用水毫不吝啬,而且农业也比较发达,竟然提供了丝瓜瓤子当搓澡巾,不过吉原直人婉拒了“老棕”想陪他共浴并互相搓澡的好意——换西九条琉璃来还差不多,男人就算了。
老棕算是个讲究人,接受了吉原直人的轻木,便认真招待,等他洗完澡直接给了他一身衣服,一件老头衫一个大裤衩子和一双塑料拖鞋。
好像这里的人都这么穿,吉原直人果断入乡随俗,反正他之前也就只有半条裤子。
当半轮明月升到天空时,这岛上真为他们三个“了不起的冒险家”搞了个欢迎宴会。这些岛上的原住民和外界交流并不多,还有热情好客的传统,大概这岛上没什么特产,附近海里也没有天然气、石油、可燃冰之类的资源,同时也不在主航道上,真是标准的遗世之地。
大团的篝火升起,头戴花冠的少女们载歌载舞,随后更多的人加入其中。星野菜菜搭拉着八字眉扁着嘴坐在一堆人之中,身上被套了一件大圆领衫当裙子,已经光滑如丝的黑长发上也被戴了花环、花冠,这似乎是客人专属的特殊待遇。她就算在海上晒成了小黑炭头,但到了这岛上一对比,又成白嫩嫩的小美女了,而她精致的小脸很有迷惑性,很招这儿妇女和少女的喜爱,很多人都围在她身边陪她说话,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像是见了大熊猫一样。
星野菜菜怕犯了忌讳,也不敢跳起来大叫表示不满,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绑到篝火旁的烤鱼架上去了。她通过观察发现这里比较落后,现代化的东西不多,怀疑野蛮习俗还保留着,说不准这些人跳会儿舞就准备吃人了。
西九条琉璃情况比星野菜菜好很多,她冷冰冰竖着两条眉毛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独自在那里看着欢歌乱舞的人们,感觉并不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而是当地人就是想找个理由狂欢。
她吃了一点东西后在男人堆里寻找吉原直人的身影,猛然发现他不见了,顿时心头一惊,手不自觉搭上了枪柄。
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周围全是陌生人,语言更不通,而舞蹈也很有野性,根本不是她熟悉的世界——她本就很担心了,现在看着就安心的人不见了,她不得不紧张。
他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