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燃烧的河流

黑色的人影在河底一动不动，身材矮小，本来桥下的液体就是黑色的，两重黑色下，只能大致看到河底人影的一个剪影。

“你看河对岸的下面，那里好像也有……”乔薇妮指了指对面，苏尘顺着所指方向看过去，只见桥对面的堤岸下面，也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不过因为在岸上，苏尘能看清人影的形状，说是人影，身形却太过矮小了一点，蜷缩着身子在那里完全没有动作。

这样的奇怪形状，苏尘刚刚才见到过……

他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

他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了。

——那是同样扒了皮的绿猴子尸体！

而河下面流动的液体，也极有可能是刚刚在陶罐里看到的黑色液体。

竟然汇聚了这么多，如果这下面的液体真的全是陶罐中那样，由绿猴子死后产生，那这里是死掉了多少绿猴子？苏尘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恶臭味。

“……三、四、五……”乔薇妮呆呆地数着远处，沿着这条黑色的河流上，有多少相同的黑影。

“别数了！”苏尘打断她，“那全是剥了皮的绿猴子，和前面那间石室里陶罐内装的，一模一样。”

桥下面，沿着黑河，有着数不清的因为剥了皮呈黑色的绿猴尸体，有的保持着陶罐内的蜷缩姿势，有的横躺着，有的如同乱糟糟的垃圾一样，随意地丢弃在一边。

“我们……过去桥对面吧……”苏尘哽了哽喉咙，让自己不要吐出来。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过去！”王福在后面，很突然大声地喊，苏尘吓了一跳。

“干嘛不过去？”苏尘。

“过去干嘛！连这些绿猴子都被随便杀死掉，对面肯定有更恐怖的东西！会死的！”王福喘着粗气，情绪激动，“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下面！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我要饿死了！都怪你！都是你害的！你凭什么踢我！连我爹都没踢过我！我要是死了，我第一个找你报仇！”

“冷静一下，冷静一下……深呼吸，我们会没事的，很快就能出去了。”苏尘听着王福厚重的鼻息，内心有点担忧，莫非这胖子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是真的超级拖油瓶啊，不知道会拖累我们到什么地步。

王福没说话了，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那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表现了。

“你知道这些绿猴子到底是什么生物吗？”苏尘问乔薇妮，“是妖兽的一种吗？”

“我没有见过这种妖兽……”乔薇妮顿了顿说，“这种妖兽其实顶多也才E级或者D级而已，单打独斗绝对不成问题的，昨晚我们打不过，主要是他们有群居性。你是在想，把这些绿猴子当食物的会是什么妖兽吧，但我猜，它们顶多C级或者B级，如果是A级或者A级以上，州城肯定会提前发出预警，然后派遣军队去遣散或者消灭A级以上妖兽。”

所以妖兽是按字母分级的吗？苏尘托腮，又对这个世界多了解了一点。

……好像关注错了重点。

“现在是没有回头路的，回去是不可能爬上去的峭壁，只有一路往前，还有那么可能的一丝生机。”苏尘分析，“虽然我也很害怕，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向前。我们从昨晚开始，一直都是九死一生的处境，待在这里，和往前比，并没有好到哪去，前亦死，退亦死。”

苏尘说完，也不想再继续多说，他怕自己再说下去，自己都会恐惧到不敢向前。

但现在不向前，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苏尘踏上那架不算宽的石桥，桥的宽度其实刚好差不多够挤下两人通行。

比较奇怪的是，桥的两侧边缘，是凸起的，你要说那是防护栏，但也太矮了，像门槛石一样矮，你要说那不是护栏，那的确想不到它存在的意义了。

乔薇妮似乎也想通了，跟在苏尘后面，两只火把，在桥面上，照明度尚可。

不过还是看不见桥对面是什么。

苏尘听到身后传来厚重的跑步声，哼，果然那胖子还是害怕了，跟过来了。本来嘛，这里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种话虽然只是安慰人的，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其实，苏尘内心也是希望三人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城镇，毕竟经过了昨晚的骇人历险，苏尘觉得和另外两人算是有战友情谊了。

而且，自己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正在一面，自己真不想就这样死去。

王福已经跑到苏尘后面了，他似乎在冲刺一样，苏尘都有点担心这胖子会不会莽撞地乱冲，撞到自己。

突然。

苏尘感觉自己身后被抱住，然后一股巨大的摔力让他从桥身上偏离，一头栽进桥下的黑水里！

苏尘感觉自己嘴巴里灌进了许多河里的黑色液体，一股难以言说的腥味与恶心的味道，灌进嘴巴，穿入五脏六腑。

他想要张大嘴巴呕吐，但因为还在水里，呕出来的也只是黑色的液体，然后在水里回流。

他终于在水里找回平衡，把头埋出水面，还好这不明液体的浮力够大，不需要太费力。不然，已经劳累一晚未进食的苏尘还真不一定有力气。

苏尘看着桥上面，那里还有两簇火把，是王福和乔薇妮的。

火光映在王福脸上，让他那略显扭曲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

那眼神说不出的怨恨与恶毒！

苏尘忽然回想起来，王福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从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气的纨绔公子哥，他第一次见到绑匪时，竟然都以为绑匪会害怕一个脱离家庭背景的无用公子哥，以为自己家里的权势还会有用，以为所有人本该对他言听计从，顺他心意。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除了黏稠的黑色液体让苏尘完全不好游泳以外，他自己原本手上的火把掉下来后，本以为会在黑水里熄灭的火把，此刻竟然引燃了黑色的黏稠液体！

火势如同一滴滴在清水里的墨汁，慢慢在桥下的黑河里蔓延开来。

上面的王福似乎也发现了这点，看了看手中的火把，也抛了下来。

火光要将苏尘吞噬之前，苏尘看见乔薇妮难以置信地看着王福，一步步后退，最终到了桥的对面。

接下来，火光滔天，火势顺着桥底那条黑色的河流，一步步燃烧，黑河变成了火海。

苏尘一开始只觉得周身灼热，等到火焰蔓延到他身上的黑色液体时，难以名状的痛苦包裹住他，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忍不住发出惨叫，而熊熊高涨的火焰，也将他仅剩的视线吞没。

苏尘最后的镜头，是火焰将他的世界重重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