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一卷,一拳,一箭

永柳城，一间边郊小屋。

一个男人大喇喇地坐在屋外的躺椅上，慢悠悠看着手上的一卷书。

按理说，这间破败的小屋，这偏远的地方，都是一些穷人的居住之地，可这个男人，身上的衣服却格外华丽，上面一堆做工考究的刺绣，腰上还挂着翠绿的玉佩，一把镶着魔力晶魄的宝剑，尽显其奢华。

这样的达官贵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不远处，一个人影走来，身着素衣，下人模样，走到男人身边，先行了行礼，看来是这个男人的仆人。

“禀大人，城中已传来消息，除了苏家的苏游澹还在城内，其余三人已经出城，前往白苍山。”仆人头低低，十分恭敬，“更令人可喜的是，知府也出城了，还带走大量衙役和军人，如今城内已是一座‘空城’。”

男人半晌才从书上移开视线，抬头看了眼天空。他已经待在这座小城有段时间了，实在无趣的很。

“看来可以收尾了，人手已经准备好了吗？”男人声音平静。

“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大人的一声令下，就可动手。”仆人恭敬道，“……只不过，从衙内线人传来的消息称，那唐冲，已经死亡。”

“死了？怎么死的？”男人的声音冷漠，一点也不在乎，好像在谈论的不是一个人的死亡，而是一只野狗的死亡。

“具体情况……衙内那边似乎将消息封锁的很紧，一时难以查出。”仆人摇摇头，“但据说死状凄惨，所以知府才害怕地带上大批人马出城。至于那唐冲抓起来的三只‘小羊’，当晚只有那苏家的苏尘逃了出来，其余两人似乎被山上别的东西抓住了……或者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唐冲的作用已经完成，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男人嘴角有一丝浅笑，“他不死，最后还得我们亲自动手。”

“其余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人都不在城内。”男人用手指敲了敲躺椅的扶手，“据我的线报说，白苍山一带，似有一批十咒之族的小支残部，这种山林地带之中都能生活下来，想来应该是对环境不太挑剔的娅伽族，杀几个误闯地盘的人类，不足为奇。”

“无所谓了，他们对我的计划影响不大，而且有可能，还能让那些进山的人，有去无回。”男人轻笑，一想到那些人到死前都不清楚真正的对手是谁，竟有些不过瘾，“接下来按原计划进行，务必找出四部残卷，哼，什么苏门观海，什么唐门望月，不过都是些用处不大的内功心法，只是上卷换个名字的不同说法而已，唯有那下卷——才是我要拿到手的！”

“吩咐下去，即刻动手。”男人说完，又重新倒在躺椅上，拿起书来翻阅。

“是。”仆人领命前去，不敢耽搁。

……

白苍山，山林。

鼠群聚集完毕之后，便前仆后继冲了上来，犹如一股滚滚的灰色浓烟。

唐虎见识到王威海的惨状，知晓这毒牙的威力，不敢掉以轻心，双脚轻点地面，身体水平高于地面三尺，横飞在鼠群上空。

一对闪着青芒的手爪，在鼠群上方掠过，顷刻间，三只巨鼠毙命，而他也落在了鼠群的后方。

这法子很不错，既能安全地攻击鼠群，又能避开正面进攻，以他们三人的轻功都能轻松做到，但洪长青却不敢这么做。

唐虎能不在乎鼠群一路往前跑去，但他洪长青却不能不拦下来，因为身后是大少爷，哪怕放一只巨鼠过去，万一造成了什么后果，都可能是灾难性的。

洪长青腰下一沉，身体放低，双拳张开，一招大开大合的起手式。

鼠群见前面还有一个活靶子，一蜂窝地着朝这个不怕死的目标冲去，连后面的唐虎都忍不住惊呼：“洪老爷子，当心啊！”

鼠群犹如决堤地洪水冲到了眼前，洪长青拳上青光凝然，那抹幽绿色的光芒，要比唐虎和王威海的更盛几分。

一拳。

拳头朝前方挥去，没有多余的花式，非常质朴的一拳。

如果说鼠群是一股决堤的洪水，那这一拳，犹如突然生于激流中的长礁，硬生生将这股激流分为了两半。

但这水潮，却是殷红的血色！

这一拳，活活将洪长青前方的巨鼠群流断为两截，仿佛一把长枪，带着劲风捅了过去，势如破竹。

站在上面的王威海看得真切，忍不住轻声说：“冲气？”

不，也不是冲气，他很快否决了。

冲气是将真气大量运行到体外，再凝聚成形，击出的时候，犹如一发出膛的炮弹，威力非比寻常，往往伴随着破空的音效。

而且使用冲气，一般借由武器使用最佳，诸如剑气、刀气之类，如果要徒手使用，那需要使用者的内功修为极高，体内能短时间爆发出大量真气出来。

洪老爷子这一拳，说是冲气，不如说更像是凝气的一拳，只不过真气覆于拳上，在出拳的那一刻，真气不断向外迸射了出来，那些直射而出的真气更像是他拳头的延伸。

“不愧是曾经到达过金武的人。”王威海感叹，他们这些一家之主，往往需要在家族的事业上投入许多精力，比起洪长青仍然在武学上不断进取，他们的武学造诣早已止步不前。

“唐虎！”洪长青直呼唐虎的名字，王威海毕竟有伤在身，不便多麻烦他。

被洪长青那一拳惊讶住的唐虎醒过神来，重新一跃向前，从身后发动对鼠群的进攻。

洪长青左拳飞出，贯穿了身体左侧两只巨鼠的头颅，右手划过一记勾拳，一轮青色的弧月划过，击碎前方袭向他的几只巨鼠。

洪长青也不是莽夫，小心避让着巨鼠的毒牙，且战且退，双拳犹如两颗幽绿色的流星，在灰色的洪水中飞来飞去，击起无数的血水。

唐虎也占了许多便宜，巨鼠群的注意力大多被洪长青吸引，他在后面一路“偷袭”，得心应手。

“畜生终究是畜生。”王威海在地面上巨鼠所剩不多时，终于落下，一脚踩爆一颗脑袋，再一掌劈碎另一个脑袋。

“喝！”最后一只巨鼠，也在洪长青自下而上的一拳下，贯穿身体，钉在了一棵树上。

洪长青拔下拳头，巨鼠尸体滑落，后面的树干上一个大洞，冒着青烟。

“呼——呼——终究是老了，不如当年。”洪长青喘着粗气，浑身鲜血沐浴。

“洪老前辈武功盖世，令唐某刮目相看。”双手也沾满血丝的唐虎开始恭维。

“洪老武功甚高，在下也发自内心地佩服。”王威海打心底佩服，虽然洪长青的内功修为和他们在同一青武品级，但武技上的差异，的确相距甚远。

“洪老前辈的七字冲拳，实在是厉害！”唐虎从怀里掏出一只手帕，擦拭手上的血迹。

洪长青没说话，蹲下身来。

王威海有些疑惑。

“你们看……这是什么？”洪长青从一堆巨鼠尸体中，掏出一块东西，举在空中。

“这不是一个项圈吗？”唐虎满脸疑惑，“我家小儿养的狼犬脖子上，套着的就是这个。”

的确，洪长青拿起来的东西，正如一块项圈一样。

“洪老这是在哪捡的？”王威海一边问，一边低身在地下寻找。

很快，不用他刻意去找，他就找到了另一块项圈。

是在巨鼠的脖子上找到的。

唐虎也赶忙用脚在地上翻了翻，发现一些巨鼠的脖子上，正套着一模一样的项圈，这些项圈是青黑色，隐匿在巨鼠的皮毛下，不注意看还真不一定发现。

洪长青又在地上多翻检了几只巨鼠尸体。

“有些老鼠有，有些老鼠没有……”洪长青看着唐虎，“唐老爷起先检查时，确定这些真的不是妖兽吗？”

“这……”唐虎脸色变了变，不顾刚刚才擦拭干净的左手，又伸进一只巨鼠的脑袋里，片刻抽出，又伸进另外一只巨鼠的脑袋中。

“的确没有魔力晶魄，应该不是妖兽才对。”唐虎重新擦拭左手，那只白手帕已经变成一片红污。

“为什么这些巨鼠脖子上有项圈？”唐虎呆呆问。

“难不成这些巨鼠，有人在养？”王威海说出那个大家心中的答案。

没等三人继续讨论，巨鼠袭来的那个方向，传出一阵声音，那阵仗，比刚才的鼠群还要大声几分。

“糟了！”唐虎心怯，直接双脚点地，跃上身旁树顶。在上面观察局势，总比下面要安全些。

洪长青推测大少爷已经走远，此刻也不需要他继续在下面以身试险，便也打算跃到树上观察局势。

他对王威海做了个手势，示意让他先上去，毕竟他有伤在身。

王威海正要动身，忽然林中传来一声破空声。

嗖——

一箭。

一箭破空。

一支长箭从林中飞出，整个箭身贯穿树上的唐虎，渗出鲜血，从树上滴到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