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曲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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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每天大人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在我还在实习期，大人并没有太为难我，只是将一些轻松简单的工作交给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地我就混熟了。这段日子里最令我兴奋的是我看到了传说中的孟婆，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卖卖汤，做点调料切切葱姜。那些处理文案的部门，每天写写画画就可以交班了。下面的城隍庙，虽然是下级单位，但是福利也不错，随时接受阳间的供养，管理管理那些收进来的新鬼，移交给阴司就可以了。阴司，就是我们大人负责的，当然，我们大人只负责其中一部分。每天，大人都吩咐我送走一些新鬼去阳间投胎。他怕我失误，每次都给我一张纸，上面记录投胎时间和地点，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出错。

就这样，每天我都在奈何桥上领着鬼魂们去投胎，每天都能看见孟婆，大多数鬼魂们都把汤喝掉了，只有少部分对前世执念极强的不愿意喝掉，每当这时，我就拿起一碗，大大方方的喝给他们看，反正我不怕失忆，或许我永远要留在这里了，失忆对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然后鬼魂们就傻眼了，他们也只好喝下去。最后一群不知道要干什么的人和鬼魂们在奈何桥上白目的徘徊。每当这时，孟婆就好心的提醒我，我就顺着她的提醒拿着大人给我的纸，看了看，然后带着鬼魂们去投胎。有时候还会把字忘记，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孟婆，孟婆很好心的给我讲解了一遍又一遍，从不嫌烦。

第一次我喝汤时孟婆都傻眼了。她没想到我能以身作则到如此地步，其实当时的我想忘记有关于大哥和内人的一切记忆，我真的受够了，几乎每天都在疯狂的想念着他们，想起曾经的美好的点点滴滴，想起最后的悲剧人生，然后又很担心他们在乱世中的处境，可是我已无力去保护他们，所以干脆忘光了好，从此形同陌路，互不相认。我的理智告诉我，只有这样，才对大家都好。

后来孟婆大概是怕我喝汤误事，偷偷把假汤换给我，而让鬼魂们喝真汤。但是此时已晚，我早已将那一世的亲人悉数忘记。哪怕，再次遇见时，我怕是永远也想不起来了。

我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国仇家恨，忘记了科举，忘记了琴棋书画，忘记了武功套路，忘记了爹娘，忘记了兄弟姐妹，忘记了孩子们，自然也忘记了内人，甚至连我自己也忘记了，只是每天重复着工作，如同一个陀螺转个不停。当然，也忘记了时间流逝。

这天，大人像往常一样将鬼魂们交给我，我像平时一样领着他们去投胎，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是，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而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我没想太多，只想着送完这波后去找大人喝茶。

在孟婆处鬼魂们排队喝汤时又出现状况了，有位女鬼魂死活不喝，我只好来到她面前，她很是惊讶的看着我，然后又仔仔细细地看着，能看出什么来？我早已换了一张脸。我对她说：“喝吧!与其痛苦的记得前世的事情，不如忘干净了的好，你看，我也喝着呢！味道很好，来，喝吧！”

她似乎在确定着什么，语气很温柔的问我一句：“相公？是你吗？”

我都习惯了，这些鬼魂什么话都会说，之前有的还叫我娘子呢！我心里笑了笑，很客气的说：“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吧！我家里早有人了。”当然是骗她的，当时的我仅仅是为了减少麻烦而已。现在的我回想起来，当时的我真是个笨蛋，是个大笨蛋。

“可是，你的声音，跟他好像。”她有些失望又有些期待地说。

“男人的嗓音总是类似的，我不是你相公。”

“或许是我认错人了吧！我还以为他在这里等我，我为了孩子们一直没来，后来孩子们长大了，成家了，我也算完成任务了，我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他一直在等我，然后我们接着做夫妻。我还想告诉他，我没有改嫁他人，当初我对他立下的誓言，我一直没有忘记，我怎么敢忘记呢？我是那么的爱他，他也是那么的爱我，为什么，他，不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你真的不是我相公吗？”

“不是，乖乖的喝了它，然后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可是，无论是你的嗓音，还是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和我相公好像。”

“我说小子，难得人家一姑娘主动叫你相公，我看，你就娶了她吧！”鬼魂们开始闹腾起来。

“别信口雌黄，否则我给你投个猪胎！”霎那间，鬼魂们都安静了。

“差大哥，那我能不能先等在这里，你先把他们安排好了再来接我，我想等等我相公，或许他在后面呢！”

“这不合规矩，你还是喝完了跟我走吧！”

“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多等一会吧！我都等了那么多年了，我不想白等，既然我在这里，相公一定也在这里，我不相信我们的缘分就这么散了。”

“这个——这个我得先问问我们家大人。”我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孟婆，你先帮我看一下他们，我有事找大人。”

“哎！好嘞，你先去吧！放心，我会看好他们。”

“你们别乱跑，在这等着我，否则投不了胎可不要怪我。”

我立马往回跑，很久没跑这么快过了，或许是她的痴情感动了我，谁知道呢？

找到大人，一五一十跟大人说明了情况，大人正好有空，他决定跟我一块看看这位女子。

我和大人来奈何桥的路上，未曾走近，就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声音，有人在唱歌，虽然是清唱，但是声音很清澈，很充满感情，就像在述说着一个美好的又有些哀怨的故事。我和大人都陶醉在声音里，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莫名地这声音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很久以前，我就听到过。

待一曲唱完，鬼魂们拍手叫好，我和大人走过去。

“大人，就是这位姑娘。”

“姑娘，听说你要找你的丈夫，可否将你的姓名籍贯告知于我，我可以给你查查。”

“是真的吗？有劳这位老爷了，我姓曲，单名一个梅字，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梅，北京人士。”

“曲梅，好，我看看。”大人说着闭上了眼睛，之间他的眼皮在动，眼珠在快速运转。

“我知道了。”大人睁开眼睛。

“敢问大人我相公今在何处？”

“这个这个，姑娘，你和你相公今生缘分已尽，他已经去投胎了。如果有缘，来世定会相见。”

“他去投胎了？他还是没有等我，他果然没有等我。那么，这位大人，能不能让我和相公投在相同的地方。我一定要找到他，请这位大人成全。”

“这个这个，怕是不可能了。”大人说完神色怪异的看了我一眼。

“姑娘，我们大人我也给你找来了，大人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了，你喝下这碗汤，跟我去投胎吧！”

“不，我不喝，我不要忘记我相公，大人，我会去投胎，但是我求求你不要让我喝，我不要忘记我相公，只要我记得他，我们终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这位姑娘，你今生会当王妃，会有一位很好的丈夫，未必不如你的相公。你安心喝下吧！”

“王妃！我们先给王妃行个礼，老汉我活一辈子了，竟然在阴间有幸看见王妃。”鬼魂们都跪下行礼了。

“你们快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还没投胎，还不是王妃呢！”

趁着慌乱，大人把我拎到一边，小声对我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这样？难道你喝了孟婆的汤？”

“回大人，小的不知道。”

“你可真是个糊涂蛋！罢了罢了，这样也好，起码都能断了念想，赶明我再给你安排个亲事。”

“大人，小的现在不需要，多谢大人了。”

“现在不需要，将来总会需要的嘛！你不用操任何心，放心，我都会给你安排好的。”

“那有劳大人了。”

“没事没事，你就安心在这办差，咱们这什么都不会缺你的。”

“大人，小的去做事了。”

“嗯，哎，等等，让那位女子留下来，你先去把这波送走。”

“不知大人这是何意？”

“她唱的歌太好听了，我想多听听。”

“是的，大人。”

我带走了其他鬼魂，独留大人和曲梅在奈何桥上，差点忘了，还有个孟婆。在我们擦肩而过时，我和曲梅都不约而同的互相对望了一眼。确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起码从我的感觉来说。

虽然心中有些疑问，我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毕竟，现在的我是一名鬼差，我必须把我的本职工作做好，人总得为社会做些什么，活着时为国为家，死后为轮回的秩序。这就是我当初的想法，简单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