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织光,你先试试这个……”
君泽踉踉跄跄地跑出来,
风宴回过头,神色哀戚,
“君医生,她已经走了……”
君泽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想,这是怎么可能的事情呢?
桑织光这个人,总是喜欢跟他开玩笑,非要逗得他皱眉才肯笑着说,自己刚刚是在开玩笑,
他强作镇静,想要走到桑织光身边,
可是却发现脚步千斤重,一点也提不起来,
“……桑织光?别,别逗我了,
这一点也不好笑。”
李暮面向他,君泽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强大的男人的泪水,
一连串泪水从李暮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他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君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都在颤抖,
是太冷了吗?
他抬起头,雪纷纷扬扬着,
是的,冬天总是这样寒冷,他感觉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他浑身颤抖也是正常的,
因为,太冷了。
君泽拖着脚步,走到桑织光身边,
女孩子被李暮抱得很紧,好像是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君泽舔了舔嘴唇,冰凉的寒意从舌尖传来,
他伸出手,摸了摸桑织光的脸蛋,
“……脸还是这么冰。”
君泽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衣襟里面的衣服都露出来了,
桑织光是个很讲究的人,每一件衣服都被她搭配地很适合,
现在她也一定不希望自己穿着皱巴巴的衣服。
“她是死了吗?”
君泽眨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睛里怎么一滴泪水也没有。
阮清歌抱着她的父母还在哭泣,不知道是为这终于寻找到的亲情,
还是为永远失去的妹妹。
风宴是最成熟的那个人,他把自己所有的悲痛强行压下,
然后用尽量平稳的声线回答了君泽,
“……对,她死了。”
君泽似乎就是在等着这一句话,因为他自己不愿意相信,所以需要有人来告诉他,
桑织光已经死了。
一瞬间,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地向君泽袭来,
他的手脚麻木了,血液快要凝固了,心脏也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他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了!
他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拿着手上刚刚调配出的不知名的试剂,
甚至都来不及呻吟一声,两眼一黑,就直挺挺地倒在了雪地上。
周围人急忙涌上前,七手八脚地死死按着他的人中,害怕他一下子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君泽慢慢转醒,
他有些迷茫地看向了周围,
四周是一片白色的景致,
他回到了医院。
“君医生!您醒了?!”
田岁惊喜地就往外面跑,要把这个信息告诉所有人,
君泽还有些朦胧混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
哄哄嚷嚷,一堆人挤了进来,
“君医生,您终于醒了!”
“君医生,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君医生,您……”
众人七嘴八舌地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君泽叹了一口气,
“好了,安静一点,
谁告诉一下我,我是怎么在医院的?
我不是在做实验吗?怎么醒来就在医院了?”
哄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们彼此看看彼此,
不知道君泽这是怎么了,
“……君医生,您忘了吗?”
田岁小心翼翼地开口,他带着试探的目光,
君泽皱了皱眉,
“我记得丧尸病毒的解药不是已经被研制出来了吗?
我好像在做最后的调整。
现在怎么样了?第一批解药应该已经开始使用了。
你们收到反馈了吗?”
没有人回应他,空气里的沉默太让人不适,
君泽看向田岁,
田岁在内心做出一番挣扎后,艰难地抬起头,
他好像在对着君泽笑,但是这个笑容却看起来好像随时要哭出来一样,
“……对,君医生,解药已经研制出来了。
丧尸已经都变回了人类,现在已经在进行人类城市的重建工作了。
您是因为……
熬夜做实验,所以太疲惫了,倒在地上摔了脑袋。”
君泽有些满意地点点头,他就知道,自己一旦出马,一定可以解决的。
更何况,他那么废寝忘食地在研究。
不过,有些奇怪的就是,他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君泽摇摇脑袋,这些事情不重要,
他的世界里,向来就只有实验才能提起他的兴趣。
田岁的反应看起来很奇怪,但是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每天还是和以前一样做着实验,他找了好几个课题,
可是每当他沉下心开始实验的时候,就觉得心里总有什么在搅乱自己的思路,
让他没有办法静下心做实验。
君泽看着一塌糊涂的实验报告,有些烦躁。
门外,田岁跟几个同事还在商量着,
他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沉重。
“……君医生应该是因为伤心过度,现在身体开启了自动保护,
所以把有关小光的记忆封存在内心了。
咱们先不要告诉他真相,等有一天,他的身体觉得他能承受得了时,就会给他开放那些记忆了。
现在要是强行让他想起来,肯定会对他的大脑造成损……”
“你们背着我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田岁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他回过头,就看见君泽倚着门框,
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君医生,您怎么出来了?”
君泽有些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自己的白大褂,
“没什么,心烦,实验做不出来,
所以看看你们都在干什么。”
田岁抿着嘴,他不确定君泽有没有听到自己的那些话,
“……您可能是最近太忙了,
要不,出去走走,散散心?”
君泽脑子里忽然有什么突然闪了过去,
去海边吧。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他。
“……好主意。”
君泽微微笑了一下,田岁居然提出了一个这样绝妙的想法,他很满意。
田岁刚开始还不太清楚为什么君泽会说这是一个好主意,
但是当他第二天来到实验室,听到别人说,君医生辞职,去海边旅游的时候,
他才明白为什么君泽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他只是让君医生在楼下走一走而已!
没有让他辞职的意思啊!!!
身边的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沉重地摇摇头,
“田岁,这样也好,
他出去看看,说不定心情会变得更好。
这样一无所知的待在实验室里,被我们所有人蒙在鼓里,
君医生太可怜了。”
田岁看向君泽的实验室,那里的桌子上还摆着他的工牌,
工牌上的男人满脸冷漠,好像对于拍照这个行为极为不满,
这就是桑织光没来之前的君泽,
但是自从桑织光来了以后,君泽就变得更有人味儿了。
“……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救赎吧。”
实验室里,只剩下田岁的叹息声。
君泽辞了职,还得到了很多的养老金,
风宴真是豪气,还送了他一辆越野车,
只不过他走前,风宴的眼神看起来很奇怪,
好像是一种羡慕,又像是在怜悯。
君泽没有在意,他开着风宴给他越野车,去往远方。
他开着车,带着墨镜,心情愉悦,
收音机里传来轻快的歌谣,
路两旁开满了迎春花,黄澄澄的,让看着就让人心里充满了希望。
他开着车走走停停,欣赏了那些宽阔的河流,飞舞的花朵,还有很多蜿蜒的山路,
终于,他来到了海边。
海风带着一股特有的气息吹到他的脸上,
蓝色的水面,宣泄而下的阳光,洁白的海鸥,还有可爱的浪花。
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看吧,是不是和我描述地那个样子一模一样?”
说完,君泽愣了一下,他这是说什么傻话呢?
他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海边,
海水涌着挠他的脚,君泽笑起来,
他捡起一个贝壳,是白色的月亮贝,看起来十分可爱。
他觉得这种东西应该是一个冰蓝色眼睛的小女孩会很喜欢的。
刚好,有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在他的身边,
“哥哥,你这个贝壳好漂亮啊。”
他看向小姑娘,把贝壳递给她,
“那就送给你吧。”
女孩子甜甜地对他说了谢谢,奔向了远处站着等她的父亲。
“爸爸!这个哥哥送给我了一个贝壳!
你快看看!”
远处男人的声音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囡囡,跑慢点!
爸爸就在这里。”
君泽看着女孩子扑进男人的怀里,
两个人开心地在海边玩起来,
君泽好像被他们感染到了,心里也开心起来。
这海,真是美丽啊。
他定居在海边了,心里的声音告诉他,守着这片海,
有什么人会在海边等他。
君泽一辈子唯物主义,却头一次相信了自己内心奇怪的声音。
他为这个声音赔上了一生。
他守着一片大海,等着一个抽象的,永远不会到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