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收东西的时候可有说什么?脸色如何?”
芷蘩洗完澡坐在妆镜前,将玫瑰花油滴在手心抹开,一点一点地擦在身上,擦不到的地方,便由流云动手。
流云擦着她后背,笑道:“娘子放心,我瞧着二公子心情好得很,一开始去时倒是还给了两分脸色,后来知道那荷包是娘子花了心思的,便好多了,还说是自己做得不好,白日里拂了娘子的面子,明日过来瞧瞧娘子。”
她哼了一声,心里却松了口气,脸还是沉着,别过头:“给个巴掌再喂个甜枣么,把和我在一块的朋友都说得那样龌龊,心里估摸着也是这么想我的。”
流云道:“想来是二公子在外经商,又时常往返西域中原,见的坏人多,所以才格外担心些。”
芷蘩语气微微嘲讽:“也是,想来是整日都与乱七八糟三教九流的人厮混,便觉得我身边也是他认识的那些人吧。”
流云不敢再说话。
“信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她点头,“亲手交到宣五手里的,往日也都是他送的。”
她“唔”了一声,惬意地趴在软枕上,等着身上的花油被肌肤吸收进去,鼻尖满是花香气,她了了一桩心事,人也松快了许多。
只等着过了明日,后日和伏青去打猎。
翌日她专门等着宣沉渊来,却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想着许是昨日他随口一说罢了,忍不住笑自己太当真,洗洗睡了。
翌日她挽了个双刀髻,穿着新做的靛蓝色织金胡服,脚上蹬着鹿皮皂靴,马僮将她的枣红马牵了过来,稳稳当当的停在侯府大门口的石狮子旁,她一手提着弓箭,英姿飒爽地翻身上马,刚准备勒住缰绳出发,门里走出几个人。
她一转头,正和施施然准备出门的宣沉渊四目相对。
刹那间后背发麻。
宣沉渊一身玄色菱纹圆领斓袍,腰间蹀躞带上挂着一只双鱼玉佩和她昨日送给他的荷包,头发一丝不苟地用白玉发冠束起,横插一只同色玉簪。
男人反剪着手神态悠然地站在一行膀大腰圆大腹便便的几人之间,宛如鹤立鸡群。
“二哥哥。”她笑着翻身跳下马,轻快地摆着手小跑到他面前,甜甜道:“二哥哥也要出去么?”
他平静的眼神在她面上和头发上拂过,落在她今日的衣衫上,眼神微暗,“嗯”了一声。
“真巧,我也要出去呢,显娘约我出去打猎,二哥哥要一块去吗?”
她站在台阶下,歪着头仰视他。
他挑眉:“好啊。”
她笑脸一僵,看了看他身旁面露不解的几人,干笑道:“二哥哥的朋友还在呢,也要一起去?”
宣沉渊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温声道:“自然是玩笑话,既然是你的闺中好友约你,我去岂不是煞风景,你自己去吧,记得早些回来,今日我让厨房炖了你爱吃的羊肉汤,别误了时辰。”
芷蘩笑嘻嘻点头,行了一礼,带着流云转身上马,绝尘而去。
伏青说的猎场不同于皇家园林,在西郊,占地不小,据说是某个富商开的,猎场深处有座庄园,据说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她今日只打猎,带着流云在林中闲逛了一会,射了几只野兔,左等右等都不见伏青的人影。
“他怎么还没来?”芷蘩有些不耐烦,“难不成还要我等他不成。”
流云也觉得奇怪,往日都是伏青提前来等着三娘子,怎么今日迟迟不到。
芷蘩手里挽着马鞭,细长的鞭子一圈一圈绕在手上又松开。
“你真把信送出去了?”她偏头问流云。
流云手足无措道:“奴婢真送给宣五了,他从前传话从没有纰漏的。”
眼见天色渐渐西沉,流云道:“三娘子咱们还是先出去吧,要不去庄子里等着也成,再晚些时候林子里的猛兽都要出来了,就咱们两人怕是不好对付。”
“再等半刻吧。”她秀眉微蹙,“再不来就回去。”
她心里直道倒霉,这几日的事情总是叫她不如意,带着流云在林子的池边闲逛,她跳下马准备洗个手。
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忽然一阵异响,一只浑身棕黑色的野猪突然蹿了出来,獠牙上的绿豆眼里露出绿光,直直地朝她窜过来。
她吓得脸色煞白,立刻往马的方向跑去,要去拿弓箭。
这猎场里的走兽,性子烈些的,都有意无意地挑选的还没成年的幼崽。
可是瞧着那黑布隆冬的野猪鬃毛间深处的两双新月样的獠牙,她还是浑身禁不住的冒冷汗,一个愣神,那野猪几乎已经蹿到了自己跟前几丈远的地方。
被它顶一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得躺上十天半个月,她手脚发麻地往马边跑,想要去拿弓箭,可是已经来不及。
她闭上眼。
“嗖——”的一声利响破空而来。
一只羽箭几乎是擦着她的鬓角掠过,扬起鬓角的碎发,带起一阵锋利的箭意和杀气,震得她脸颊发麻。
那野猪应声倒下,被迎面而来的羽箭射中,射箭之人臂力之大,竟将那猎物带起往后飞去数尺,轰然一声落在地上,嗷嗷呻吟,再没了挣扎的力气。
劫后逢生,她不假思索的冷脸转身,手中的鞭子一甩,在空中发出“刷”的凌厉声响,横眉竖眼的刚要发作,对上那张华光潋滟的脸,陡然愣住。
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二哥哥?”
她缓缓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撞上他。
“您怎么也在这儿......”
她越说声音越虚。
男人高坐在马上,左手还提着一柄黑沉沉的角弓,那样黑的弓握在他白皙的手里,别样的分明。
宣沉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总有种不紧不慢的从容气质,听到她这般问,他只是掀了掀眼帘,唇线勾勒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没说话。
他身后的扶风跳下马,朝她作了个揖,上前将野猪眼中的箭矢拔了出来。
见他不回答,她吃不准他这会子是个什么心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招呼:“二哥哥吃了么?”
问候吃了么,这样的招呼永不过时,不管是你是在外头在任上,日上三竿还是太阳西斜,问一句寒暄寒暄总是出不了什么大错。
“晌午就着茶吃了两块古楼子。”他扯了扯嘴角。
她话里话外都是拘谨,似乎很是害怕他又对她摆起严兄的脸子,连一声问候都用的是敬语,想起小时候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脱了鞋就敢往他被窝里钻的小姑娘,如今竟也一年比一年的恭谨守礼起来。
一丝怅然浮上心头。
他伸过手。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