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眉眼不算百里挑一的俊美,胜在眉眼生的好,尤其是那双眼睛。
定定的瞧着你时,好似含情脉脉,眼尾的一颗胭脂小痣,平添了几缕妩媚风情。
如今长安正盛行伏青这般的美男,芷蘩抬手轻轻拂过他眼角,闻言叹了口气。
“哪有......是我二哥——”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见她欲言又止,似乎又不太开心,伏青也没有多问,只道:“近日南曲有一妓名崔鸾鸾倒是声名鹊起,唱得一手敦煌小调,上次我和......听同僚提起,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县主听了,定然也喜欢。”
平康坊入北门向东分为南、中和北三曲,伏青径直拉她往南曲去。
南曲和中曲都修建得堂宇轩阔,装潢华丽,只有名声响亮的娼妓才住得了这里,红颜已老或是无才无色不入流的娼妓都只能居住在卑陋的北曲。
南曲的花费自然也会比中曲北曲更高些。
更何况还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名妓。
她脚步顿住,有些为难起来,
“算了吧,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听曲。”
伏青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县主上次不是说起敦煌小调的词写得好,说是想听一听如何唱的,怎么又不喜欢了?”
她脸一阵红一阵白:“是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怕是听错了。”
伏青有些茫然,想了想,分明是记得她亲口说过的。
上次同僚拉着他来平康坊喝酒,偶然间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敦煌小调的歌声,便想着也带她来听听。
只是她不喜欢,便罢了,遂点头道:“大约是我记错了,好在只付了一半的定金,我回头找崔大娘说说,大约是能退回来的。”
她轻轻“啊”了一声:“你已经付过钱了啊?”
伏青点头:“票是托同僚帮忙订的,已经给过钱了,剩下的一半是到了之后再给的。”
说罢拿出袖子里的钱袋子颠了颠,银锭叮当响,一副不差钱的模样。
原来他已经付过钱了。
芷蘩略一沉思,“其实刚才是想着回去有点事情,不过现在想想,那事其实也能再往后推一推,还是如今与你一块听曲更重要些。”
伏青微微怔愣。
很快,他耳畔浮起一抹红晕,抿起的薄唇微微扬起,好似唇畔的笑意已经压抑不住。
“其实县主有事可以先去,县主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派人传个话就行。”
说起来简单,芷蘩暗暗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妓家都是自立门户,多半都是假母带着几个养女儿经营皮肉酒色生意,崔鸾鸾便是如此,随了假母姓崔,从小习得歌舞酒令,自从声名鹊起之后,京中王公公子们纷纷争相上门买笑,只为听她一展歌喉。
崔家宽敞幽深,中庭架起高台,四周悬挂烟霞粉的轻纱帷帐。
二楼厢房都是招待贵客的雅间,门窗紧闭,或是只半开轩窗,一楼的敞间用屏风隔开,伏青带着她到正中央的敞间落座。
有小丫鬟奉上瓜果拼盘和茶水,崔鸾鸾姗姗来迟,下头已经人满为患。
芷蘩掏出扇子半遮面。
“你如今发达了,这样紧俏的席位,说请我来就请我来——”她侧身低声道。
伏青闻言笑起来:“县主金尊玉贵,能让县主高兴一场,花多少也值得。”
他一边剥石榴,红艳艳的石榴子剥落到面前的白瓷盅里,盛满了满满一盅,玛瑙玉山一般的瓷盅被推到她面前。
“还指望着日后能得县主提携——”
她虽有县主的爵位在身,每年还有朝廷的俸禄和皇粮,饿不死冻不着,可是要说提携——
不管如何,她听了还是很受用。
捻起一颗石榴含在嘴里,轻轻一咬,酸甜的汁水迸开,心里也渗出一丝丝甜意。
崔鸾鸾盛装云鬓,抱着琵琶来到台前坐下,咿咿呀呀的唱起凉州小调。
“幸因今日,得睹娇娥,眉如初月,目引横波。”
“素胸未消残雪,透轻罗,凭栏愁绪多。朱含碎玉,云髻婆娑,东邻有女,相料实难过。”
“罗衣掩袂,行步逶迤,逢人问语羞无力,态娇多。”
妓馆唱曲自然是与香艳沾边,芷蘩听得微微脸红。
伏青笑眯眯的继续拿起一颗荔枝,剥开喂到她唇边。
她张嘴含住,从大袖里掏出一包鼓鼓囊囊的锦袋出来,递到伏青面前。
伏青打开袋子上的抽绳,满满一袋子的金银珠宝和翡翠首饰映入眼帘,光是里头一只翡翠镯子,就够买一匹汗血骏马了。
他怔愣住,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芷蘩难得的面露一丝忸怩:“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当了,换成金子给我。”
她想了想,又道:“当完了,你就抽两锭金子作你帮我做事的辛苦费。”
“最近有点事,我急着用钱。”
“对了,你帮我问问你那些采买仆婢的那些同僚,有没有靠谱的牙行和牙婆推荐的,我想买些奴仆用。”
——
宣沉渊进屋时,杨简珪已经到了有好一会,正坐在半开的轩窗边自斟自酌,陪席的妓女在一旁温酒。
红帐生香,银烛旖旎,酒香和香料的气味混合成奢靡的温软香气,弥漫在鼻尖。
唯独桌案边跪着的两个瑟瑟发抖的少女,与屋中温软气氛格格不入。
两人衣服都被褪尽,赤身裸体瑟缩着冻得发白的身子跪伏在地上。
听到有人进来,温酒的美人站起身施施然行礼。
“等了好半日,总算是来了——”杨简珪似乎心情很好。
宣沉渊视线扫过地上跪着的两个裸体女人,在杨简珪对面坐了下来:“怎么?伺候得不合心意?”
“什么?”
想到他说的是地上跪着的两个,杨简珪摆摆手:“哎——别提了。”
“两个贱婢为了争风吃醋,险些把我的酒打翻了。”
“扫兴——”
女人偶尔在男人面前拈酸吃醋是调情的手段,若是过了火,便没意思了。
两个美人瑟瑟发抖,想哭又不敢哭出声,白嫩饱满的胸乳随着身体的颤抖也颤颤巍巍。
风月无边。
可惜还不够。
落入男人眼里,他也只是莞尔一笑。
“这次修整运河,加设河道,所费资材,还要多亏了照野兄在背后支持。”
杨简珪抬手让那两个裸体女人退下,一直到人走了出去,掩上门,他才继续道:“家父为了朝廷账面上两百多万的亏空,愁得一个月没睡好觉了,他不方便亲自过来,便让我转达他的意思。”
宣沉渊靠进圈椅里,姿态慵懒闲适。
闻言唇角的弧度越发和煦。
“举手之劳,都是为了朝廷和百姓——”
先上价值。
“再者,运河修好了,对商会百利无一害,这是利人利己的善举。”
再表明态度。
“烦请转达伯父,这也是晚辈的心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一派忧国忧民的良商形象。
杨简珪闻言松了口气。
来之前,他担心了良久,毕竟不是小数目,杨父也是忌惮他会依靠此次救急,索要好处,没想到两人谈得却如此顺利。
不过说来也是,杨家和宣家正在议亲,二舅哥帮衬帮衬妹夫家,也是理所应当。
想到这层关系,杨简珪悬着的另一半心也放了下来。
“许久没见过弥弥了,家父正与宣侯商量着,将纳彩的日子定下来,不知道老夫人和弥弥可有什么喜欢的?”
话音落下,却迟迟没有听到对面男人的回答。
宣沉渊哂笑一声,慢条斯理地端起酒盅,抿了一口。
杨简珪心没来由地一跳,竟有些心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