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蘩脸一红,赶紧扯下塞进腰间的裙摆,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
正在收拾自己的显娘也是猝不及防,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她俯身:“殿下万福。”
“殿下病好了些么?我听说这两日殿下咳嗽得越发的严重。”
显娘红着眼:“前几日家里不让我随意出门,我这才——”
“我知道。”
赵瑕温声打断了她的解释:“杨尚书也是为了你好,一个姑娘家,确实不该翻墙来看我。”
显娘窘迫地攥着袖口。
赵瑕握拳掩嘴咳嗽了两声,原本风神俊朗的容貌平添了几丝阴柔羸弱。
“可有伤着哪里?”男人声音微微沙哑,走下台阶。
他扶住显娘的肩,查看她的身子,又弯下腰去看她的脚。
显娘脸色羞红,推了推他的手,低声道:“弥弥还在呢。”
芷蘩别过脸,装作很忙的观察树上的鸟窝。
“弥弥可有哪里不舒服?”
赵瑕声音柔和,“正好府里太医还没走,我让他们给你们瞧瞧。”
芷蘩摇头,也没上前,离两人好几尺远:“我没事。”
赵瑕转头对显娘道:“你跟着琴儿下去换身干净衣服。”
显娘点头,对芷蘩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等自己,转头往厢房去。
侍女琴儿一直等在不远处的廊下,想来是被赵瑕吩咐过瞪着她,见到显娘朝自己走过来,琴儿笑意盈盈地行了个礼:“杨娘子这边请。”
显娘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淡淡地“唔”了一声,跟着她径直往前。
院墙边上只剩下赵瑕和芷蘩,她脖子仰得有些酸,可是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衣服也脏了,袖口处蹭了好大一块灰,只是刚才没说,这时候说出来,显得她像是别有用心似的。
“在看什么?”
赵瑕剪着手走近几步,也抬头看向她看的方向,“又想掏我的鸟窝?”
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自从姑姑去了,我还以为你收敛了许多,如今在家还这样么?”
“还哪样?”
芷蘩脖子酸得不行,终于低下头来,扭了扭脖子。
“还跟个皮猴似的。”他叹了口气,抬手按住她的后颈,帮她揉捏起来。
酸胀感慢慢消失,男人的手力道正好,温热的手心熨帖着她颈窝的肌肤,她微微一怔,往后退了半步。
躲开他的手。
赵瑕收回手,笑了笑:“倒是知羞了,可见是真长大了。”
“还记得小时候姑姑和母妃还笑言要让你做我媳妇儿,幸亏是没成。”
“都敢带着别人翻人院墙,真是一点也不给你哥哥省心。”
芷蘩挤出一抹笑,忽然道:“殿下。”
“嗯?”他尾音微微上扬,“跟小时候一样叫我哥哥便是,怎么了?”
瑕哥哥——
三个字在唇齿间翻来覆去,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担心最近会出事。”
她心里纠结,总不能直接说自己家的二哥哥也参与进来了,这可是储位之争,稍微行差踏错都要出人命的。
“我记得陛下把织造部的事情交给殿下了,万一到时候织出来的绢帛不够,那些商人又出了岔子不能交工,殿下要早做准备才好。”
他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神色也认真了许多。
“我知道。”
“前日显娘跟我说柜坊的事情,听说也是你提醒她的。”
芷蘩谨慎摇头:“随口说说罢了。”
赵瑕眯眼看了一眼远处正往此处走来的丽影,低声道:“多谢你,你的心意,我不会忘。”
芷蘩心一跳,下意识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男人神色温柔,含笑看着款款而来的未婚妻,眼里满是如水爱意。
眼里的爱意能装出来吗?
回去时,两人坐的是齐王府的马车。
经过坊市时,道路一反往日,水泄不通,连行人都堵在了两边,好在她们的马车有齐王府令牌开道,拦路的官兵才放行。
“出什么事了?”
芷蘩掀开帘子,问路边的一个小兵。
知道是齐王府的贵眷,他们不敢怠慢,解释说是不光东西两市,长安一百零六坊,但凡有点规模的商户,今日都罢市了。
店家关了门,百姓没地方买东西,就连宫里奉命出来采办用物,也连吃了好几碗闭门羹。
芷蘩心一沉,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罢市?”
显娘听到这话,眉头紧拧:“好端端的,罢什么市?不做生意了他们想做什么?”
那小兵回答:“是朝廷有人动了柜坊里那些行商大户存的银钱珠宝,激起了民怨,他们便关了店铺,都跑到街上来游行示威来了。”
“两位娘子还是赶紧回家去吧,这外头人多且杂,不宜久留。”
显娘脸色一变,没说话。
一路上显娘都没再说什么,匆匆告别,两人各回各家,刚回来就听到外头新传来的消息。
宫里听闻了长安全城的商人集体罢市,陛下下令彻查,得知是杨简珪带人自作主张挪用柜坊的银钱,龙颜大怒,连夜拍派了左骁骑卫道杨府抓人。
据说原本是要连着齐王一同问罪的,结果齐王上书并不知情,晚间又咳了一回血,皇帝心疼儿子,越发地憎恨起杨简珪趁着齐王病弱,趁机做出这等胆大包天行径的罪行。
芷蘩坐在榻里,听得胆战心惊。
是因为她提醒得及时吗?
她握着一盏暖茶小口地啜饮着。
这才一天的功夫,外头就翻天覆地地闹了起来。
不,其实早就有预兆了。
她起身,侧耳听着从大街上飘进来的若有若无的喧闹声。
齐王这一招断尾求生,算得上是急智了。
他爱显娘吗?
下午在齐王府,那双潋滟桃花眼里,他也曾含情脉脉地望着朝他走近的显娘。
一个人眼里的爱意真的能装出来吗?
“依照奴婢看,若是贵妃娘娘就着此事与杨家小姐退了亲,对咱们娘子倒是绝佳的机会呢。”
宿月正端着烛台点灯,道:“齐王对娘子一贯好,从前郡主还在时,不也想让娘子嫁给齐王么?趁着这次机会,娘子得把握住才好。”
流云蹙眉:“婚姻之事岂是说能成就能成的。”
更何况,家里还有那位——
流云看向正在出神的女人,刚想说什么,忽然有小丫鬟进来通传。
“娘子,二公子说让您现在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