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不是说看好了几套宅子等着我去挑么?”
芷蘩脱了外裳,开始拆发髻,等着宿月和流云把浴桶里的水和花瓣放好。
听到她问,流云点头:“是看了好几套,娘子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宅子?若是要搬出去,还得跟老夫人和侯爷说一声才好。”
她“嗯”了一声,说“知道”。
等着她们的空当,她开始清点起家产来。
一根根金镯子金簪子玉镯子还有一包金子和几包银子。
五十两,一百两,一百五十两,两百两......
她心里默念着,越来越有成就感。
这四年扣扣嗖嗖的,总算是攒下了不少银子。
想起市面上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什么公子小姐将军贵女们一出手就是几百两,洒水似的往外撒她就觉得牙酸。
就跟有些田间地头妇人老农臆想宫里的娘娘们一顿饭吃一锅的精面馒头配炸小黄鱼。
纯属是离得太远,想得太离谱了。
一年四季,她一季只有七十贯的俸禄,食邑也只有一百五十户,买了新宅子,她还要买仆婢和部曲看家护院,仆婢和部曲们还要靠她的俸禄和食邑来养着,每年还要花钱给宅子保养,这还没算买家具的钱,不精打细算,每个月只怕还要倒贴。
她又想起赵晴岚来。
想着她每日无忧无虑横行霸道的样子,她就——
羡慕。
“过几日皇后寿宴。”她脱了衣服进浴桶,“你到时候去跟赵晴岚身边的丫鬟带个话,就说我二哥要进宫跟我一块赴宴——”
“你问问她,跟我二哥独处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声音顿了顿:“二十两,我带我二哥跟她打个招呼,四十两,我带他去僻静处跟她见面。”
她想了想,觉得四十两太便宜了,赵晴岚财力雄厚,起码得五十两。
“说错了,见面是五十两。”
“奴婢记下了。”
流云一边拿着木勺舀水浇在她发上,细细地给她按摩头皮,一边道:“娘子要搬出去,还是得先让老夫人和侯爷同意才好,而且还有一个二公子呢。”
想起那一日端着姜汤上楼,看到二公子看着自家娘子的眼神。
毫不掩饰的疼爱和关切。
嘴角挂着温润笑意,似乎与平时的二公子没有任何不同,可是她分明察觉出不一样来。
哪怕是看到她端着姜汤上了楼,二公子放在娘子肩上的手也没有挪动丝毫。
她不敢再细想下去,只道:“娘子想好怎么跟老夫人说了么?”
“放心吧。”芷蘩打了个哈欠:“我早就想好了,先把宅子找着再说。”
流云叹了口气,芷蘩的家用都是流云来打理的,深知她做主子的不容易,看起来光鲜,平日里除了买东西,还要迎来送往,就连每次让下人做跑腿的活计,也要给赏钱,这几年能攒这么多银子,已经是不容易了。
她又不像安定郡主那样,父母健在,凡事都能靠着爹娘。
“老是靠着敲安定郡主这样的竹杠来捞偏门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心绪复杂道:“其实也没必要非要搬出去,一搬出去,什么开支就都得咱们自己花钱了,在家里,好歹是公账付,二公子也会照顾着娘子。”
“娘子不如多笼络笼络二公子,虽说不是亲的,但是他对娘子从来都没吝啬过呢。”
就是为了少跟他搭界,要不然她干嘛省吃俭用地想搬出去。
她撇了撇嘴,敷衍道:“靠谁也不如靠自己,二哥哥难道还能靠一辈子不成。”
流云点头,“也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再大的门庭,人去楼空也在一夕之间,娘子可听说了?杨家大郎下大狱了,裴郎中又上书参了杨家,扯出杨家贪污公款一百多万的亏空来。”
芷蘩缓缓支起身子,瞪大眼睛看着她:“什么时候?定案了?那杨伯父一家,还有显娘呢?”
“朝廷命人查呢,这时候估计还没定案,杨家关了门,家眷都没出来,听今日出去采买针线的丫头说,今天下午街上都是兵,抓了好些人进大理寺,娘子回来时醉醺醺的,估计没注意。”
难怪今天坐赵晴岚的马车回来时走走停停呢,芷蘩心里一阵突突。
没想到杨家的麻烦来得这样快这样大,滚雪球一样,好像背后还有一只手,推着那雪球越滚越大。
“娘子明日还要去杨府么?”
流云担忧道:“这时候杨府可是个烫手山芋,人人都巴不得避着,下午宫里还来了人去了杨府,奴婢找杨府里头认识的打探过了,是去退婚的。”
芷蘩垂眸静默地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花瓣,“那些人捧高踩低,见杨家出事了便躲得远远的,以前杨家炙手可热的时候,那些人都快把杨家门槛踩破了,真是让人寒心。”
“我又没有牵扯到其中的案子,只是去看看显娘,给她带个话罢了。”
流云叹了口气:“杨家这次算是要不行了,下个月一定罪,最少也是个抄家流放的罪名,男丁流放岭南,女眷送进教坊入贱籍,齐王这话说了也相当于白说,好听话谁不会说,说得这么好听,白给自己博一个重情重义的名头,结果呢?宫里还不是来退婚了。”
“照我说,娘子您就没必要再把齐王的话带给杨小姐了,无端让人生出妄念来,没入教坊司的娼妓,还能做王妃皇后不成?”
流云拿着绸帕,扶她出来,擦拭她的身子,苦口婆心道:“您从小心心念念的齐王,为了他哭湿了多少次枕头,如今好不容易杨小姐要让位了,您不抓紧,等着把齐王留给谁呢?他们亲事黄了又不是您陷害的,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她越说越恨铁不成钢:“您学学安定郡主也好啊,有她一半的功夫,齐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宣沉渊不是赵瑕,宣沉渊也没有未婚妻是赵晴岚的闺中好友,不过要是有的话,说不准赵晴岚真会棒打鸳鸯自己上,她是真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芷蘩上了床,没有说话,心里明白,流云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打算。
“明儿娘子您就跟杨二娘子说,让她断了念想!”
晚上两人一块睡,流云熄了灯,爬上床跟她脚抵着脚肩挨着肩,低声说着闺房话:“奴婢也是为了您着想,这家里就侯爷是真正跟您血脉相连,老夫人跟二爷毕竟都不是亲的,侯爷又是个男人,有些事情管不了那么多,许多事情,的娘子自己多为自己打算,嫁给自己喜欢的,又是个身份这么尊贵的王爷,怎么也比让老夫人随便将您搪塞出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