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一震。
刹那间,院子里芭蕉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都消失了,一丛丛的丁香花瓣随风曳落,好像都静止在半空一瞬。
“不委屈的。”
她赶紧低头,眼睛微微酸涩。
“服侍母亲,是做子女该做的——”
她嘴硬的解释。
“不委屈?”他微微挑眉,“那哭什么?”
“啊?有吗——”她揉了揉眼睛,“有吗?哦,风把眼睛吹沙子里了而已啦。”
她红着眼睛抬头,看到他轻轻哂笑一声。
“去睡觉吧。”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尖,“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姑娘家睡不好老得快,不能熬夜。”
她点头,一步三回头往外走。
——
回去的路上,芷蘩低头擦着眼睛,流云提着灯照着路。
“不是说那药只会让母亲睡久些么?不是说没其他坏处么?”
她蹙眉:“怎么药效反应这样大?不是前天咱们自己还试过么?”
流云思忖道:“怕是老夫人身子本就不好,又或者是老夫人平日里用的补药,和咱们下的那一味药性相冲,所以反应才这样大。”
她松了口气:“好在没出什么大事,只是让老夫人受了些罪。”
芷蘩垂眸:“怪只能怪我,明日我再去瞧瞧,照顾着母亲等她好转些,如今做都做了,干脆就做完——”
翌日和宣沉渊一块在花厅用了早饭,目送他出了门,临走前嘱咐她几句在家里好好待着少出门,她点头,等他走后,便去了东院,伺候江氏洗漱用药。
江氏病恹恹的,仍旧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芷蘩心里愧疚,侍奉时更是尽心尽力,看得江氏心里一阵感动。
“这几日许是春夏换季,又贪嘴吃了些凉的,让你们受累,都说女儿比儿子贴心,如今大病一场,更是应了这话——”
江氏喝了几口粥,笑着说道。
“我娘家那几个侄女儿只怕都没你这样会照顾人。”
芷蘩抿唇一笑:“母亲说什么话,都是女儿该做的。”
江氏心里更觉暖意,挥手吩咐秦妈妈将她妆奁里那只陪嫁的翡翠手镯拿出来送给她。
她一打开,光是看到桌子澄澈碧绿的种水,便知道是贵重的东西。
婉拒一来一回不成,她只好收下。
“前几日女儿送来了荷包,母亲没戴在身上么?”芷蘩见时机到了,开口。
江氏睁开眼,看着她:“我平日里出门也少,那荷包收起来了,怎么了?”
“那荷包里有我前些日子在城外普济寺里求的平安符呢。”
她道:“我给哥哥们也一人求了一个,缝在荷包里了,二哥这几日都带在身上,他前日还说,这几日运气似乎都好了不少,做什么事情都顺心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心里这么觉得,还是那求来的开了光的符真的有用。”
听到提到儿子,江氏眼睛忽然有了神。
“这几日瞧着二郎,确实像是心情不错了些。”
江氏向来信佛,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也颇为留意,听到她说普济寺,来了兴趣,多问了几句。
“普济寺有几位高僧,还是从天竺而来,据说很是佛法高深,还能为人驱邪解魅。”
芷蘩认真道:“母亲这病来得蹊跷,不如也请普济寺的高僧来看一看?求个心安也好。”
江氏有些心动,“你跟二郎都觉得他们寺里的符有用,那自然是好的。”
“既然如此,晚些请那寺里的师父来看看。”
江氏心里也觉得自己这身上的毛病有问题。
这几年吃了多少药,名医太医来来去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说不上病得起不来,也时常觉得身上没力气。
想起芷蘩说的邪魅——
她心里想要让人来看看的心更强烈了。
夜里宣沉渊回来时,听到东院里传来“叮叮当当”敲锣打鼓似的声音。
他微微蹙眉,问府里的小厮:“今日来什么人了?”
府中有客,他不会不知道。
小厮躬身回答:“是老夫人和三娘子今日请了寺里的师傅进府,在做法事。”
法事?
他心生疑窦,抬脚往东院去。
东院里主屋前的庭院里搭起了水陆道场,和尚席地而坐,正在念经唱诵。
他心里虽不喜,面上依旧平静,抬眼一扫,芷蘩正扶着已经能下地的江氏,站在廊下虔诚的双手合十,闭目默念经文。
他心里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