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再多的地方,不是跟心上最喜欢的那个人一起去,再好看的风景也只是看过就忘了。
她垂下眼帘。
“走吧。”宣沉渊拉她起来,看着她穿上鞋子。
明日才是皇后圣诞,寿宴之上,除了各色饮食和歌舞雅乐百戏相扑,还有马球蹴鞠,杂技杂剧。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属宴会上要放的烟花。
“明日宫宴上看到底是隔得远,看起来没什么意思。”
他带着她出了侯府,坐了马车,马车停靠近宫门九仙门街边的墙沿下,他下了马车,回手牵她的手扶她下车。
“今日九仙门外,有烟火排演,过来看看得更近,更好玩,把披风披上吧,夜里凉。”
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的绛红披风兜头披在她肩上。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因为皇后圣诞的缘故,各国使臣也都到了,街上的胡人胡商更多,有拿着火把喷火的,有脱了衣服角坻相扑的,有挑着担子卖货的,街上一堆一堆的人聚在一起。
男人握着她的手,穿梭在灯火辉煌的街头,原本还有些困意的女人完全清醒过来,四下扭头瞧热闹。
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太紧,紧得好像害怕她一不留神就随着人流冲走,紧得有些越过了兄妹的界限。
有变戏法的伶人站在垒得高高的凳子上,手里捧着一块黑布,另一手抓着一只鸟,伶人将张着翅膀的鸟塞进布里,对着布吹了一口气,再一松手,布里的鸟不翼而飞,变成了一团一团的彩带,手一挥,漫天都是飘扬的彩带,引得围观的路人尖叫着争抢。
芷蘩看得哈哈大笑,挣脱开那只温热又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拍着手仰头看着漫天飘舞的彩带。
灯火璀璨的街头,一身红袍的女子微微仰起头。
侧脸浸润在橙黄灯影里,眉目美艳温润。
他负手看着微微扬起脖颈的女子,眉眼含笑。
也许是男人太过英俊,又神色温柔,站在人群里,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的注意,几个小姑娘经过时一边偷偷往这边瞧,一边脸色羞红地窃窃私语。
“砰——”
一声爆炸声仿佛在身旁炸开一般,骤然的彩光亮起,照亮街市上所有人的脸。
所有人转过脸,仰头看着天上炸开的烟花。
好像一朵朵橙黄,银紫,青绿的菊花在漆黑天幕上绽放开。
百姓纷纷望而兴叹,芷蘩抚掌,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瞧着。
“好看吗?”
他笑吟吟地看着身前的女子,抬手捋起她鬓边的一缕头发,挽到她耳后。
“好看。”
她怔怔道,捂着胸口点头。
自从那一晚给了她点颜色瞧瞧,她就每日萎靡不振。
今日带她出来遛遛,效果果然立竿见影,人立刻就精神了,眼里好像点了蜡烛似的冒着光。
他忽然发现养她好像跟养花似的,每天得专门花点时间浇浇水修剪修剪叶子,还得出太阳了带到外头晒晒太阳,下大雨了,收回家里藏起来等天晴。
一不注意,或是稍微粗暴些,整盆花就蔫了。
蔫花就不好看了,没精打采地放在跟前戳人肺管子,还是像现在这样好。
虽然一开始觉得浪费他时间吧,但是这时间浪费的其实也值。
他满意地抬眸去看天幕上的金菊花。
九仙门高耸的城墙上,各色负责排演的官员林立,一群杂七杂八的人里,有一人尤为的显眼,白衣玉带,金冠博带。
下一瞬,男人英俊的眉眼瞬间阴沉,唇边的笑意僵在脸上。
芷蘩还不知道身边的男人已经发现自己看的不是烟花而是人,她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高楼上男人谪仙一般的俊逸眉眼上。
白衣飘飘的王孙公子微微含笑,一手搭在城墙的垛口,抬头看着黑幕上的朵朵金花。
“好看吗?”
宣沉渊无声冷笑,又重复问了一句。
这一次,语气明显不似方才的温柔宠溺,冷得好像寒冬腊月的坚冰。
芷蘩无暇细想,点了点头,很快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回家。”
他冷冷撂下一句,随即转身离去。
芷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转头就走的背影,一时没挪脚。
宣沉渊走了几步,顿住脚步。
他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怎么?等着有人来接你?”
她一头雾水,还是提起裙子小跑跟了上去,见到她跟上来,男人似是笑了一声,整个人犹如冰块一般,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原本准备上前搭讪的姑娘见了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又讪讪退开。
马车里气氛沉寂到极点。
她坐在正闭目养神的男人对面,悻悻地看着他。
“看什么?”
他冷不丁开口。
芷蘩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脸上也长了眼睛,否则明明闭着眼,怎么还能知道她在看自己?
“没......没什么。”她声音顿了顿,斟酌道,“看哥哥长得好看,方才街上,有好几个姑娘都盯着哥哥瞧呢。”
男人良久没说话,过了半晌。
“我好看?”他哼笑一声。
“我哪里有别人好看?”
“骗鬼呢宣芷蘩。”他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得了了,现在都学会骗人了。”
他甚少这样直呼她的大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喊出来,芷蘩就激灵一下。
“现在骗人说说鬼话,以后就是瞒着家里做做坏事,指不定以后还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事情来,就比如学着那赵晴岚,整天的侵占民田,中饱私囊,放荡淫乱,好的不学,那些坏的,倒是学的飞快。”
他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惯会给她扣帽子,一顶帽子扣下来还不够,接二连三地一顶一顶全扣了下来,真是冤枉的她有口也说不清。
说她放......荡什么的,她不辩解,但是说她中饱私囊残害百姓,那真是天大的冤枉。
她要是有那手段,她至于算着钱过日子?她至于看宅子还要流云和宿月帮她挑三拣四?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气的胸脯起伏。
宣沉渊冷笑:“怎么?不服气?你还有理了?”
“没有骗人。”
她无声呼出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她脸不红心却跳,“哥哥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看的,就算是跟齐王殿下站一块,哥哥也更好看。”
其实她也不算骗人,宣沉渊的外形实在没有错处可挑,眉毛鼻子眼睛好像是被女娲娘娘格外眷顾过,要么就是前世投胎是找了关系,不然怎么能生得这样好看。
赵瑕也好看,但是两人却是不一样的好看,赵瑕眉目更温和些,眼睛不似他眼风凌厉,看着别人时,赵瑕的目光总是水波盈盈的。
宣沉渊管这种眼神叫狐狸精眼。
虽然对于宣沉渊说这话时的本心持反对态度,但是芷蘩还是觉得有道理。
要不是狐狸精眼,怎么能把她的心勾得总是止不住地往外飘。
听到女人的溢美之词,他嘴角微微勾起:“是吗?”
她点头:“真的真的,半句虚言也没有。”
车内的气氛缓和下来,男人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了许多。
烟花没看尽兴,但是看到了人,芷蘩也算是心满意足,下车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困了就早点睡。”他接过一边下人手里提着的风灯,送她回屋子休息。
她点头,两人走了一会,经过东院,芷蘩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到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今日老夫人身子不舒服去请二爷,听说二爷陪着三娘子出门看灯了,没多久就又吐了一回,这是怎么了?真是三娘子克的不成?”
“我听老夫人跟秦妈妈商量,说要明日请三娘子去城外的庄子上住些日子,清点清点庄上的财产田地呢。”
芷蘩听到脸色平静,还特地放轻了脚步,以免她们听到。
一旁的宣沉渊身子一顿,脸色骤然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