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是没回去——”她弯腰跨进马车,在他手侧坐下,“还是来接我了?”
还指望他来接她?
宣沉渊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过来有点事,顺便带你回去。”
“哦。”她点点头,摸了摸脚腕。
一只小药瓶扔到她脚边,咕噜打了个转,缓缓停了下来。
“药。”他冷冷道。
“什么药?”芷蘩低头,拿起地上的药瓶,瓷身冰凉温润,打开木塞子,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草药的清凉气。
“还能有什么药?”他没好气,“治你脚扭的药!”
她一滞。
她好歹从小也算养尊处优,没几个人对她说过什么重话,尤其是宣沉渊,从小到大,更是鲜少对她疾言厉色,她气不过,一甩袖子,将药瓶扔回他桌上。
“脚扭了我回去让人给我揉揉就是了,用药没什么用,哥哥留着自己用吧。”
宣沉渊眉间高高挑起来,盯着她。
她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只是她现在心里想通了一身轻松,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必要非要对他言听计从。
“倒是出息了,自己身上的伤也不管了,跑到大理寺巴巴地给齐王洗清冤屈。”他哂笑一声,“今日你又把我卖了多少钱?收了那安定郡主多少银子?”
芷蘩挠了挠头发,“赵晴岚一片赤诚,我也是不愿意她苦等无果,她求了我许久,我才答应的。”
宣沉渊冷然地看着她,过了好久,紧闭的唇齿里才蹦出一句来。
“宣芷蘩,你真是一点心都不长。”
他神色复杂,似乎蕴含着许多说不清的心思,太麻烦,她不想深究,抬头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夜色,繁星点点,夜色浓稠。
“你自己答应过我的。”
眼见快到家了,待到马车停下,她掀开帘子起身准备下车,身后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你这辈子只能跟着我。”
“趁早断了你那些歪心思——”
“我自然舍不得动你,好妹妹。”宣沉渊阴恻恻道:“但是有的人,就不一定了。”
芷蘩打了个冷战,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莹润修长的指尖捏着那瓶方才被她抛掷扔到一边的白瓷瓶,男人英俊的眉眼浸润在阴影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没回答,扶着下人的手臂下了马车,径直往自己院子里走。
翌日陪着江氏一块用饭,她低头小口啜饮着碗里的鸡汤,桌子底下,宣沉渊的大手搭在她腿上,面前坐着的就是江氏,她好几次将那手推下去,他依旧不动声色地附上来,还抓住她的左手,捏在掌心。
“听说齐王昨日受了伤?”江氏用帕子擦了擦嘴,放下帕子,手搁在桌案上,抬头询问宣沉渊。
宣沉渊点头,有意无意地隐去了芷蘩昨日也在的事情,“有刺客突袭,流箭中伤了他。”
“哦。”江氏叹了口气,“真是造孽,那孩子一贯与人为善,和和气气的,是谁下的毒手呢。”
宣沉渊对这话题没什么情绪,夹了一筷子笋丝到身旁女人的碗里,“少喝些,尝尝这笋,今日一早刚从庄子里挖了送来的。”
芷蘩点头。
江氏看着眼前的一对“儿女”,眉头微不可察皱了皱。
她深深看了一眼儿子,忽然道:“这几日我问了家里的管事,城郊好几座庄园,许久没有咱们家的人去打理看帐了,你又没个媳妇主理这些家事,我打算让弥弥去庄子上住些日子,一来清一清账,二来学着管这些家事,三来,庄子上山清水秀地,住着人也舒服,就当散心了。”
芷蘩正拿起筷子的手顿了顿,很快恢复如常。
她夹了两根笋丝塞进嘴里,轻轻一咬,确实鲜嫩爽脆,咸香清甜。
“查账?”宣沉渊笑看了一眼一旁低头吃得正香的女人,抬头对母亲道:“何必让弥弥亲自去,我拨个人过去就是了。”
搭在女人腿上的那只手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呛了一下,捂着嘴咳嗽起来。
“母亲身子不好,就少操心这些——怎么了?喝口水。”
宣沉渊话说到一半,声音低柔起来,低头轻轻拍她的背,端起茶盏喂到她嘴边。
江氏身边的秦妈妈和侍女冬儿都看得呆了。
芷蘩先是身子一僵,扫了一眼她们,视线掠过江氏微微沉下的脸色。
她忽然嫣然一笑,竟就这么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茶咽了下去。
看得花厅内其他人脸色越发的古怪。
宣沉渊放下茶盏,拿起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柔声道:“怎得这么不小心,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芷蘩似乎看到江氏等人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江氏轻咳一声:“你们都下去。”
“是——”
“是——”
秦妈妈带着冬儿都出去,待到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江氏才道:“你们都大了,照野你又是做哥哥的,要知道分寸。”
“哪里失分寸了?”宣沉渊不以为意。
“弥弥到底还是要嫁人的,男女有别,你当着下人的面,怎么能——”
“是要嫁人了。”宣沉渊笑起来,打断江氏的话,“说起来嫁妆也快了,我和弥弥商量了,打算成亲后和她一块到西州定居。”
“什么?”江氏不可置信地支起身子,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芷蘩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想做就做,说出来做什么?
这以后还怎么见江氏?
芷蘩抽出手,宣沉渊手捏得更紧,他看了没看她,笑吟吟地对江氏道:“母亲不是说我缺个新妇打理这些事情么,让弥弥去做也合情合理,哪天抽个空,我带着她一块到庄子上住些天,给母亲查个清楚。”
江氏想说什么,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手里的筷子没了下意识去拿勺子,不知是勺子太光滑还是怎么的,提溜一下从手心滑下来,摔到地上又是“啪”的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江氏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了,喃喃道:“这怎么行——”
唯一的儿子要娶自己的继妹?
这可是自毁前程让所有人耻笑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