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手,那紧握着她手的大手捏得更紧,手心之间严丝合缝一点空隙都没有,她很苦恼他心里男女大防的界限是什么,万一两人标准不一样,她哪里惹得他不痛快了,遭殃的还是她自己。
“比如呢?”
“比如?”宣沉渊挑挑眉,“比如跟男子说话要离三尺远,不得跟男子同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得与男子亲狎调戏,总之,只要对面是个男的,就要端正自守,记住没有?”
她认真点头,真的就往后退了三步,只是两人的手还牵在一处,准确地说,是他的手紧紧捏着她的手。
手被扯起来,他竖起眉头:“我说让你跟别人保持三尺远,没说跟我,你故意给我找不痛快呢是吧?”
他手一收,把她往怀里扯,她踉跄地扑到他胸口,素白俏脸上写满了愤愤不满:“分明是你刚才说跟男子都要相距三尺远的!”
她声音低低的,又像是抱怨又像是喃喃自语,落在他耳朵里,倒像是撒娇:“明明是你自己骂自己不是男人——”
话说完,她抬袖子,用手背轻轻掩着嘴,“扑哧”一声,忍不住笑起来。
“没大没小,还笑。”他挑起眉峰想要做出发怒的模样,可是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又实在生不起气来。
谁不喜欢美丽的东西,美人含笑,微微翘起的兰花指横亘在颊边,更是别有一番风情,也罢,他笑哼一声,懒懒展袖,继续牵着她往前走。
走过月洞桥,拐过巷子,到了栀园的门口,门洞半开着,流云和宿月还有两个仆妇早早地提着灯笼在檐下等着,看到他们来,赶紧迎上来接伞。
她是宣沉渊亲自来接去侯府的,走时特地没让栀园的人跟着,回来便也是他亲自来送。
原以为他可以回去了,他却径直走了进去,如入自家后院。
“今夜我在这儿休息。”
宣沉渊径直走去了书斋,撂下一句话。
她才是栀园的主人吧,好歹也说句问话,说句“今夜我在这儿休息成吗”也好啊,她这个主人家还没往里走,他倒是先走了。
自从那一夜两人扯破那层窗户纸,他真是一点也不装了。
芷蘩有吃夜宵的习惯,经常深更半夜不睡,肚子饿了就让小厨房做些冷淘或是点心吃一吃,他抬头瞧了一眼还早的天色,月亮还没升到中天,他回头对她道:“先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晚些过来咱们一块吃些东西。”
说罢旋身头也不回地往书斋的方向去。
芷蘩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叹了口气。
宿月好奇问她:“娘子做什么叹气?”
“没什么。”她恹恹摇头,“就是觉得这宅子不像是我的,倒像是给别人买的。”
宿月捂嘴一笑:“二爷这是把娘子当自己人呢,有这么一个哥哥,安定郡主她们都羡慕娘子羡慕得不行,偏偏娘子觉得头疼。”
流云安慰她:“叹气叹穷,既来之则安之。”
她们拥着她回了屋子,在浴房里倒上热汤,洒满花瓣。
浴房里热气腾腾香气氤氲,她们替芷蘩宽衣解带,扶着她进了汤泉里,里里外外泡得热起来,寒气都泡发开,一整天的疲乏散去。
文书的内容大概意思是她已经过了第一轮的选拔,后日要进宫殿试,参与第二轮的选拔。
若是殿试能通过,再过了陛下和皇后的亲自遴选,那才是真正的无虑了。
也不知道万一选上了,是跟在谁的手底下做事呢,顶头上司十有八九是哪位王爷,会是齐王么?
啧那多尴尬啊,天天跟齐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想就让人心猿意马。
啧万一是梁王怎么办呢?梁王贪财好色是出了名了,据说之前还染上了脏病,只有时常流连花丛出入勾栏的男人才会得那样的脏病,据说宫里太医出入梁王府许多趟,也不知如今根治了没有,说不准那地方都烂出窟窿了,到如今也没哪家正经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做正妃。
要是到时候梁王做了她顶头上司,她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地提防着?别说距离三尺了,就是三十尺,她也觉得很有必要。
她心里着急,就像还没参加科举的秀才,心里纠结着到底是去中书省任职好还是去尚书台任职好,实在是让人头秃。
流云扶她起来,拿了绢帕擦拭她的身体,宿月捧了一套菖蒲紫的素纱广袖长衫,是宽松的款式,只是颜色太艳丽了,菖蒲紫在橙黄的灯光下,越发的妖娆,外头又罩着一层素纱,朦朦胧胧的,虽是居家的常服,却叫她有些穿不出去。
是穿不到宣沉渊面前去。
“换一套吧。”她捻了捻衣服料子,滑滑的,料子不错:“这是新做的?”
宿月点头:“都是前些日子二爷命人送来的那批料子,太艳丽了么?奴婢觉得还好啊,许是那批料子都是这样高调亮眼的颜色,娘子不喜欢,奴婢去换那套珍珠白的长衫来。”
她将衣服叠起来就要转身出去,嘴里说道:“其实颜色艳丽些更衬娘子的肤色,娘子肤白,偶尔穿那两套绯红和绛红的裙子就很是好看,比淡色的显气色多了,主要是二爷瞧着娘子穿着好看,心情也好,有什么话也好说不是?男人心都软,娘子要想少受憋屈,得学着做绕指柔,专门克那百炼钢——”
说罢她端了衣服往外走,芷蘩想了想,忽然改变了主意,“不用换了,就穿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