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有些热,她好像还没跟齐王这么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过,两人挨得这样进,要是被宣沉渊看到了他会不会不高兴?
哎呀真是的,早不走晚不走,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走,他又这时候来?
她后退半步,想了想又展袖请齐王坐下。
齐王在榻上坐下来,芷蘩给他倒茶,却发现茶壶里都是给她煮的奶茶,赶紧又手忙脚乱的翻出另一套茶具出来准备重新煮。
茶杯磕磕碰碰叮叮当当一阵乱想,好不慌乱。
赵瑕见状抬手按住那一套新茶具:“不忙,就喝这个吧。”
他的手刚好按在她手背上,吓得她一激灵,赶紧抽回手,低声道:“是。”
手心处还残留少女肌肤的余温,他不急不徐的打量着眼前为他倒奶茶的少女,长相清秀娇美,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不过她还是小了几岁,倒像是他看着她长大的,不知不觉,也长成这样端庄的大姑娘。
宣符镇守大晋的西北门户,手握重兵,她是宣符的胞妹,广阳王府是她的外家,这样的家世,做王妃确实不错。
赵瑕接过她递过来的奶茶,朝她淡淡一笑:“今日可还习惯?我从前刚进朝廷时就是从礼宾院做起的,你如今正好也进了礼宾院,以后有什么不懂的,私下里直接来问我就是了。”
她赶紧道:“都习惯的,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多谢殿下好意。”
懂礼数不娇气的贵女难得一见,想起今日听礼宾院的主簿提起她今日的表现,连那主簿都满脸欣慰,说是领册子时一点也不像赵晴岚柿子光挑软的捏,给她多少东西她就收了多少,老老实实的的样子越发的惹人心软。
他声音越发的柔和:“私底下和以前一样叫我哥哥就好了,小时候你常这么叫不是?以前我知道你是顾及显娘,如今我与她也一别两宽,你也不必再害怕什么。”
宣沉渊听着里头的絮絮低语,抬头等着天际最后一抹余晖落下。
一眨眼的功夫,咸鸭蛋黄似的残阳落进了地平线。
金明池的雕梁画柱和亭台楼阁间一一点起了五颜六色的宫灯,远远的看去,好像五彩的碧玺穿成的彩练。
忽然有马蹄声和人声依次骚乱起来,那声音越发的近,越发的嘈杂,终于有身穿银光铠的军士策马将金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高头大马上坐着小山一般穿戴重铠的左骁卫,铠甲的鳞片上反映出阴森森的冷光,金明池的游人都惊慌起来,纷纷给左骁卫让路。
宣沉渊心里一阵一阵的泛起恶心来。
恶心现在的自己,恶心现在的所有。
分明是他支配出来的局面,他却生出极度的不适,哪怕明知道不会发生什么。
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
他告诉自己。
不过是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罢了,一切都是为了以后。
为了他能更完整无虑的完全拥有她。
他掀开帘子,脚步声也有意无意的重了些,里头的两人看过来,明显的能看到少女脸上紧绷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他朝她微微一笑,将手里的斗篷披到她身上,示意她不必紧张。
齐王收敛了脸上柔和的笑意,余光透过掀起的帘子,看到外头的骚乱,耳边骚动声越发的清晰可闻,他皱眉:“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宣沉渊淡淡道:“方才进来时,看到左骁卫来拿人,不知惹到了谁,竟让左骁卫亲自来拿人。”
今日出来的久了,赵瑕便觉得自己的肩膀隐隐作疼,抬手抚了抚肩胛,点头道:“既然是要犯,看来少不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宣沉渊将准备好的包袱递给他。
赵瑕接过,打开,皱眉:“这是苗文?”
他拿起包袱里的木瓶,方方正正的瓶子,用一整块木头削成,刀工算不上精妙,轮廓还有些扎手,那瓶子上写的蝇头文字却叫赵瑕觉得眼熟。
他这些年蛰伏于不痛不痒的鸿胪寺,对于各方臣国的文字了如指掌,一眼就看出这歪歪扭扭的瓶子出自南疆苗裔的手中。
打开瓶塞,他缓缓放到鼻尖嗅了嗅。
宣沉渊叹了口气:“我也看出这是苗文,可惜我对苗文没什么见地,听闻苗裔所居之地多毒虫毒障,这东西古怪的很,只怕不是什么与人为善之物,齐王在鸿胪寺多年,应当能比我了解这东西。”
一股草木混合着药草的香气淡淡萦绕在鼻尖,那盒子上的苗字也清楚写着箭毒木汁几个字,赵瑕脸色一变,抬头看对面风轻云淡的宣沉渊:“这东西,从哪里弄来的?”
“前些日子南疆来了一个蛊医,据说习得一手的降头术和蛊术,假母卧床多年,我想着请他过府瞧一瞧,哪知寻到他的住处,却不见他的人影,听人说是在京都为财谋人姓名入了狱,后来被人保了出来,我瞧着这人不像是正经医士,在他的住所里找到了这个,更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才来找殿下看看。”
赵瑕冷笑一声。
芷蘩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有些听不懂,又看赵瑕忽然一脸阴沉,更觉得有些吓人。
正思索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极其愤怒不满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副睥睨天下的语气。
“真是反了天了,京都里拿人,本王的卫尉寺都还没接到话,你们左骁卫倒是来横插一脚!当本王是死了不成!”
魏王不知何时也来了,似乎与来捉人的左骁卫起了争执。
“王爷见谅,只是这南疆来的要犯在京都屡次犯案,我等也是按照律法办事。”左骁卫李大山沉声道。
一个要拿人,一个不准,两方在酒楼下的空地上剑拔弩张地对峙,芷蘩趴在窗台上看热闹,被一只手拎着后领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