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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骑着马的背影已经越来越远,再这样耽搁下去,谢希暮就追不上他了。
“……”
谢希暮径直从另一头下了台阶,翻身骑上赵柔给她备的高马。
“呵……”
瞧着女子策马追上萧焕的身影,赵柔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散去。
说实话,看着谢希暮追上萧焕,她还有些失望。
因为这样就足以证明,谢希暮不够狠,也有善心。
赵柔希望遇到的对手,是心狠手辣的,或许这样,她心里也不会存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不过好在。
她和谢希暮不一样,她足够心狠。
于是赵柔毫不犹豫,用力掐了把自己大腿根,眼眶顿时热了,仓皇奔到谢识琅跟前,“相爷,不好了,
方才萧将军醉酒骑马,马惊了,夫人不顾自己性命之忧,追了上去。”
谢识琅本是陪赵启和张贵妃聊了一阵,坐在高台上,余光一扫,瞧见萧焕在同谢希暮说笑,心里不悦,所以才同赵启告退。
没想到一下高台,就迎来的是这么个消息。
“醉酒惊马?”
另一道女声从谢识琅身后出现,赵柔蹙眉,看向从看台上走下来的贺容瑜,对谢识琅说:“我陪你去看,万一有什么状况,我会医术。”
谢识琅飞快嗯了声,领着人迅速下场上马。
赵柔心底略沉,看了眼贺容瑜,“姑娘也要去?”
这个女人,第一眼她就是不喜欢的。
干干净净、心思透亮,瞧着像是谢希暮的翻版。
不,应该算是谢希暮对外饰演的角色的翻版。
贺容瑜自然也瞧得清这女子对自己的敌意,她不喜欢小姑娘家家心思上的弯弯绕绕,她也早过了那个有耐心的年纪了,“我是大夫,我不去,公主去?”
这话纯纯是噎赵柔了,她心底艴然不悦,今日还真是事事不顺,一个两个都让她下不来台。
眼下她只能隐忍着,倒要看看,谢识琅亲眼瞧见他心心念念的妻子同别人在一起是什么感想。
马场外是一片密林,树木丛生,两匹快马风驰电掣,谢希暮的马术虽然是谢识琅教的,但跟萧焕比起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好在萧焕胯下马被脚下野藤绊倒,他自己也失去了神智,滚到了一旁的土洞里。
谢希暮连忙停下来,飞快跟上去,赵柔说那杯茶里的东西能让他失去神智自伤,她只得跃下土洞,跑到了男人身边。
但还是晚了一步。
只瞧一条黑色长蛇吐着蛇信子,一口咬在了萧焕的手臂上。
萧焕面色赤红,不知是不是被蛇咬的,还是被疾风刮过留下的,看精神状态,已经是半梦半醒间,头微微摇晃着,向两边倾倒。
谢希暮无法确认那蛇有没有毒,扫视了土洞一圈,抬起一旁的大石头就往那条黑蛇身上砸过去。
那黑蛇灵敏,飞快调转方向,张开蛇嘴,稳准狠往谢希暮腿上咬去。
谢希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焕扯开,只听长剑出鞘的声响,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半倒萧焕的怀里。
“小畜生。”萧焕骂了声,以防吓着怀里小姑娘,将长剑上挂着的黑蛇扔开。
谢希暮连忙抬起脸看,萧焕的眼神略微清醒了些,怕是因为方才掉进土洞,被撞醒了。
“你好些了吗?”
其实萧焕眼前的所有景象还在打转,眼前的谢希暮亦是,他烦闷地揉了下眉心,“你追上来做什么,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应付。”
谢希暮蹙眉,“赵柔说那酒里下了东西,我怕你死了。”
“承你吉言,姑且死不了。”萧焕感受到怀里娇软的身躯,先是一僵,腹腔内传来的滔天火意,就要将他理智燃尽。
“滚开些。”
萧焕将人一把推开,勉强站起来,又重新倒在了土地里,摔得沉闷。
谢希暮担心是蛇毒发作,连忙挽起他的衣袖,检查伤口。
“别碰我。”萧焕语气加重。
“谁稀得碰你。”
谢希暮翻了个白眼,观察他的伤口,发现不断往外汩汩冒出的血液果然呈现乌色,于是深吸一口气,“有点疼,你忍忍。”
萧焕愣了下,本以为小姑娘会替他吸毒出来,没想到只是指尖用力,将毒血挤出来。
不由有些自嘲,他又不是谢识琅。
她如何会为他做那种事情。
可思来想去,他又觉得不甘,觉得凭什么,她只会为谢识琅折服。
或许也是赵柔给他的茶里那东西药效猛烈,他竟然生出些不该有的妄念。
“谢希暮。”
萧焕喊了声。
谢希暮正手上用着力,专心给他去毒,应付地嗯了声。
“为什么要不顾性命来救我?”
萧焕看着眼前的女子,也忍不住回想起少年时的心事,一点酸涩,同万般心动糅杂在一起,最后化为言语上的直白。
“你要跟我走吗?”
谢希暮认真给他挤毒,并没太认真听他说话,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手臂上的乌血,逐渐变成了原来正常的血红,她指尖松开,正预备拿帕子擦手,被对方拧住了手腕,身子受力前倾,险些又栽到他的怀里。
“你做什么?”谢希暮饶为不解这人。
萧焕的视线紧紧锁定住她明艳多娇的眉眼,又游移到鲜嫩多汁的唇瓣,不可否认,少年成长为男人的标志,或许只是一瞬间,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么一瞬间。
春深夜梦,他在床前惊醒,满裤兜狼藉,所为的都是那个伶俐美艳的少女。
亦是眼前人。
或许他真是忍了太多年了,以至于此刻,竟然连半晌都候不了,珍重地,怜惜地,吻向她的眉心。
只是眉心而已。
他想,只是这样,不会惊了她。
也不会太过唐突。
却还是失了策。
不曾真的吻上魂牵梦萦的人儿。
便被谢希暮一把推开,她眼神里充斥着惊诧和不敢置信,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萧焕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
萧焕眯起眼,视线里都是日光下明艳万芳的美人儿,于是只是挑起唇,“赵矜,你那么聪明,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谢希暮鲜少有如此惊诧之时,在她看来,哪怕先前萧焕对她有所撩拨,也不过只是这人性子劣根之处,哪里会有真心,不过是想捉弄她罢了。
可如今他竟然说……
“萧焕,你疯了……”谢希暮眼睛里都是错愕。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萧焕面无表情看着她,“我比谢识琅更了解你,比他更早认识你的底细,我们甚至有着更亲近的血脉。”
“你疯了!”谢希暮满目荒唐,过于震惊,以至于退后了几步,“咱们是兄妹。”
“不是亲的。”
萧焕勉强从土地爬起来,一步步缓缓走向她,“姑母和官家不也是表兄妹,他们成了婚,有了你,我们为什么不可……”
“萧焕!住嘴!”
谢希暮失声惊叫,心里错综复杂,“赵启和我娘之间还隔了许多亲,怎会是像你我这样的…亲表兄妹,你怎么会……”
“你又在装什么呢。”
萧焕垂下眼睑,纵然眸底红了,还是扯起唇,“你不也是在不知道谢识琅不是你亲叔叔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谢希暮,换而言之,咱们才是同道中人,不对吗?”
她攥紧了拳,哽咽:“你怎么能对我说这种话。”
哪怕先前拌嘴吵架,她也视他为兄长,视他为依靠。
今日才会什么也不顾来救他这位亲长。
他怎么能……
“阿矜,你不是想要过江南水乡的悠闲快活日子吗?”
萧焕弯下了脊梁骨,再没有平日里的不可一世,红着眼,语气卑微:“你跟我走吧,阿矜。”
谢希暮摇着头,转过身就要走,却正好对上了土洞上望着他们的两道视线。
脚上就像是灌了铅,她浑身血液都跟着凉了下来。
谢识琅不知站在那儿多久了,那双漆黑幽深的瞳仁泛起几阵难以言喻的涟漪,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就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她呼吸一滞,不敢想象他方才听到了多少。
她自己承认的,和他亲耳听到的,终究不一样。
她害怕得浑身抖了下,嘴唇张了好几次,嗓音发颤:“我、我……”
谢识琅眼睑忽然垂了下来,以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眼神,错节盘根,万绪千头,终而化为沉凝和自嘲。
“赵矜。”
一字一顿,犹如在拿刀刨开她的心,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