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芥川龙之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猛地抬头惊愕地望向太宰治，“太宰先生？？？”

然而在冷冷丢下刚刚那句话之后，太宰治就再也不看芥川龙之介,朝诸伏景光招了招手,转身就打算直接离开小巷。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却不愿意看到太宰治直接离开，他不顾自己还在疼痛的身体，强撑着站了起来，踉跄着向前追赶太宰治的步伐，形容狼狈。

诸伏景光看着芥川龙之介面色苍白又恍惚，身体摇摇晃晃的样子,只觉得和刚刚那个冷厉暴戾的少年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如果说之前的芥川龙之介看起来像爪牙尖锐的狂犬的话,现在的芥川龙之介就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太宰先生，请您再给在下一次机会！”芥川龙之介额头青筋暴起，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惊慌,“在下一定会听从太宰先生的命令,再也不会出现自作主张的情况！在下一定会尽心竭力完成任务，再也不会破坏太宰先生的计划！”

“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了,芥川。”太宰治头回也不回，看起来对芥川龙之介的承诺一点都不感兴趣,只平淡道，“但是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成长。”

“你让我失望了,芥川。”

在太宰治说出“失望”两个字之后，芥川龙之介宛若被雷击过一般，原本向太宰治的衣角伸出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当中。

芥川龙之介脸上仅剩的一丝血色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几乎是有些茫然地停留在了原地。

他让太宰先生失望了……

丢下最后一句话，太宰治便再也不对芥川龙之介多说什么，向前迈步毫不犹豫地离开,看起来似乎确确实实厌烦了芥川龙之介。

当太宰治往前走的时候，他披在身上的黑色大衣衣角因为惯性而向后摇摆了一下，向后摇摆的衣角碰掉了芥川龙之介停留在半空中的右手，在轻飘飘地触碰了一下后，便从中滑走。

芥川龙之介下意识想要合上右手抓住太宰治的那片衣角，但是右手却宛如被冰冻了一般，僵硬在了那里，就那样放任那片衣角从他的右手上滑落。

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芥川龙之介有些恍惚地注视着太宰治偕同诸伏景光一起离去的黑色背影，那道身影离他越来越远，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太宰治的身影中从小巷中消失，有那么一瞬间，芥川龙之介觉得太宰治离开的不是小巷，而是他的人生。

芥川龙之介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他没有在意自己狼狈的一面被泉镜花以及部下看到了这件事，脑海中只重复着太宰治的那句“你让我失望了，芥川”。

在毫不犹豫离开小巷之后，太宰治漫无目的地走在东京的街道上，就仿佛他刚刚离开小巷的目的就仅仅只是离开一般。

而诸伏景光则沉默地跟在太宰治身后，无论是泉镜花破碎无光的目光，还是芥川龙之介狼狈苍白的面容，都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就在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一条无名的河流旁边。

顺着河岸慢慢前行，太宰治冷不丁开口：“我的干部直属部下的位置已经空下来了。”

突然听到太宰治说话，诸伏景光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太宰治说了什么。

很快，诸伏景光就意识到了太宰治的意思，太宰治似乎想要把干部直属部下的位置给他。

然而即使干部直属部下的位置更有利于诸伏景光获取港口黑手党的情报，但是诸伏景光却沉默着没有开口。

“绿川君，对我的干部直属部下这个职位，不感兴趣吗？”太宰治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身面向河岸，神色不明地注视着眼前河流中流淌着的道道波纹，语气却是和神色截然相反的轻浮，“干部直属部下，在我领导的队伍中，拥有着仅次于我这个干部的地位哦。”

“对于新人来说，这可是一步登天呢。”太宰治轻飘飘道，“无论是中也，还是芥川，他们两个在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都是直接从干部直属部下做起的哦。”

诸伏景光依旧沉默着没有回话，虽然太宰治话里话外似乎都是希望他答应的意思，但是诸伏景光却隐隐觉得，太宰治说出让他成为干部直属部下的话，并不是为了他着想。

即使有可能因为沉默而惹恼太宰治，诸伏景光也依旧没有说些什么。

“绿川君，看起来好像并不愿意呢。”没有等到诸伏景光的回话，太宰治却也不恼，只笑盈盈道，“难道是觉得我对芥川太严厉了吗？所以才不愿意？”

“属下不敢。”诸伏景光沉声回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身为新人，并不应该自己做决定。”

“这样啊。”太宰治轻笑一声，“看刚刚绿川君的样子，我还以为绿川君是不满我对芥川的态度呢。”

诸伏景光心中一紧，面上却平静道：“没有，刚刚只是我对芥川君能够让子弹悬停的能力有些好奇，因而才走神了一会。”

“原来如此。”太宰治模糊不清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自己有没有相信诸伏景光的解释，只是顺着诸伏景光的话说了下去，“我记得有次我和中也一起去黑市镇压叛乱的时候，绿川君也在那里，当时绿川君应该也看到了中也让子弹悬停的样子吧？”

诸伏景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想到太宰治竟然知道他曾经去过黑市那件事，毕竟当时港口黑手党只处理了参与叛乱的那些成员，即使他曾经和领头人交谈过，却也没有港口黑手党的人去特意关注他之类的。

当时他还有些困惑，因为人群中还隐藏着一部分并没有直接出手的人，但是港口黑手党却连审问都没有审问，就直接从人群中抓出了那些隐藏的敌人，似乎是一开始就知道那些人参与了这场叛乱一般。

无论是太宰治当时记住了身在人群中的他的脸，还是太宰治收集到了他的情报，这两种可能都很可怕。

“是的。”诸伏景光镇定回道，“当时中原干部说过是通过磁力操纵装置控制的子弹。”

“磁力操纵装置。”太宰治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并没有解释什么，只轻轻笑了一声，“芥川和中也能够拦下子弹的原因都差不多，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诸伏景光敏锐地注意到，太宰治只说了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操纵子弹原因差不多，但是并没有说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能做到这个。

有什么秘密，似乎隐藏在太宰治的话语当中。

“好啦，乱七八糟的事就不多说啦。”太宰治笑嘻嘻拍了拍手，转头看向诸伏景光，那双深褐色的双眸中夹杂着真假难辨的柔和笑意，“我最后问一遍绿川君，要不要成为我的干部直属部下？”

一秒、两秒、三秒。

诸伏景光只短暂地思考了几秒，就果断回答了太宰治的这个问题。

“抱歉，太宰先生。”诸伏景光拒绝了太宰治的邀请，他的那双微微上挑的蓝色丹凤眼中满是诚恳，“我并不认为我的能力能够和芥川君相比，太宰先生的干部直属部下的职责对我来说太重了，目前的我没办法胜任这个位置。”

“这样啊。”在收到诸伏景光的回答之后，太宰治倒也不恼，他只对着诸伏景光弯腰笑了笑，便重新转过头去，注视着河流中清澈的河水，太宰治似乎有些遗憾地叹惋道，“可惜了，我还想看看绿川君和敦一起合作的样子呢。”

太宰治的话刚刚落下，诸伏景光的瞳孔就猛地收缩了一下，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刚刚隐藏在太宰治干部直属部下邀请之下的危险。

太宰治之前曾经提到过中原中也干部直属部下中岛敦的名字，而刚刚在训斥芥川龙之介的时候，太宰治也曾经提到过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一起合作出任务这件事。

根据诸伏景光获取的情报来看，在都成为干部之前，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经常一起出任务，并且他们两个的组合在里世界有着“双黑”这个赫赫有名的名号，只是在他们两个都成为干部之后，便很少再一起出任务。

而港口黑手党内部接替“双黑”组合的，便是分别直属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不吠的狂犬”芥川龙之介和“白色死神”中岛敦。资料中，他们两个也经常一起出现在各种场合，被一些人称为“新双黑”。

这样联系起来来看，分别身为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直属部下的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很有可能就是“双黑”组合的继任者。

如果他刚刚答应了太宰治，虽然不明白太宰治的目的，但是太宰治却很有可能会和他说的一样，让他代替芥川龙之介去和中岛敦合作。

先不提传闻生性残暴的中岛敦能不能够接受他这个比芥川龙之介要弱的搭档，芥川龙之介会不会痛恨他这个接任者，就只港口黑手党内部的声音，就可以让他陷入进退两难当中。

想明白这件事，诸伏景光背后一凉。

无论太宰治是不是和他本人说的一样，确确实实对芥川龙之介失望了，但是从一开始，太宰治就并不打算真的让他替代芥川龙之介。

“吓到了吗？”注意到诸伏景光诡异的沉默，太宰治看都没看诸伏景光一眼，就推论出了诸伏景光现在的状态，轻轻一笑道，“和敦合作，有那么可怕吗？”

诸伏景光沉默着没有回话。

“无聊。”见诸伏景光不再说些什么，太宰治有些无趣地叹了口气。

突然，太宰治的脸上出现了些许跃跃欲试，他注视着眼前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波光粼粼的人河水，蠢蠢欲动地向前走了一步。

今天没能成功在隅田川那边入水，但是在这里入水似乎也不错呢。

于是在诸伏景光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刚刚还一本正经跟他谈话的太宰治，就那样向前一跃，直接跳下了河。

诸伏景光：？？？

有些懵逼地注视着太宰治突然就跳下水的动作，诸伏景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卡在了原地，被太宰治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喷了一脸。

而跳进水里的太宰治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那样直愣愣地开始下沉。

诸伏景光：！！！

只愣了一会，诸伏景光很快就反应过来，迅速脱掉自己的外套跳下水救人。

然而就在诸伏景光跳下水，成功捞到了毫无挣扎动作的太宰治的时候，刚刚还一动不动宛如死尸一般的太宰治，却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

太宰治的手脚在水中挥舞，甚至有好几次都打到了诸伏景光的身上，对诸伏景光试图拉着太宰治往上游动的动作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诸伏景光不仅因为太宰治的挣扎而无法成功上浮，本人也因此产生了些许脱力感，残余的氧气也越来越少，被太宰治似乎无意中一拳打在脸上的时候，甚至甚至差点没成功屏住呼吸。

诸伏景光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抬眼隔着水流直视太宰治，却发现太宰治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是在闭着双眼胡乱挥舞双手。

太宰治的双眼是睁开的。

那双深棕色的双眼正直勾勾地注视着诸伏景光，明明隔着冰凉的河水，但是诸伏景光却依旧从那双深棕色双眼中看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黑沉沉的情绪，那双眼睛中毫无生机，有着的只是满满阴郁与倦怠。

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不要救他”。

在和太宰治的双眼对视上以后，诸伏景光的心沉了沉，他很快就意识到，太宰治的挣扎是故意的，太宰治并不想让他救他。

被救的人毫不承情，本应该气馁的诸伏景光却与预想中截然相反，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什么拒绝，而是鼓励一般，整个人瞬间变得比刚刚更加振奋。

诸伏景光手上力气变大，紧紧地握住了太宰治的胳膊，在太宰治疯狂挣扎的情况下，用自己的意志力与突然爆发的力气拉着太宰治上游。

就这样，诸伏景光竟然硬生生在太宰治不配合的情况下，成功拉着太宰治浮上了水面。

在被诸伏景光拉着冲出河面之后，太宰治似乎知道自己的抵抗没用一般，就那样放弃了挣扎，任凭诸伏景光把他拖上河岸。

成功把太宰治从水中救上来之后，诸伏景光用光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平躺在河岸上大口大口喘气。

太宰治则是维持着被诸伏景光拖上来之后的姿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口喘了几下气，诸伏景光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身边人诡异的静止，明明刚刚从水中出来，太宰治却仿佛根本不渴望氧气一般，依旧是那个十分清浅的呼吸频率。

诸伏景光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虽然太宰治刚刚还有意识，但是难保他现在不会因为缺氧而昏迷。

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诸伏景光伸手想要检查太宰治的状况，然后看情况给太宰治急救，却对上了太宰治那双比在水中时还要黑沉的双眼。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熟悉的诸伏景光愣在了原地。

电光火石之间，诸伏景光看着湿漉漉躺在地上的太宰治的样子，想起了什么。

几个月前的上午，他在晨跑时曾经路过一条河流，在听到一个小学生呼救有人溺水了之后，他下水救了一个少年，而那个少年就是太宰治。

只是之后因为那天在黑市时，太宰治给他留下的印象更加深刻，因此这件事的记忆反而淡化了一些。

加上这次，他好像是第三次主动救了太宰治。

诸伏景光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好像终于明白太宰治在隅田川大桥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笃定他一定会在不知道太宰治就是联络员的时候，从千守优子的手里救人了。

“这是你第三次救我呢，绿川君。”太宰治看到诸伏景光愣在原地的样子，张开嘴咳嗽了两下，在咳出几口水之后，声音沙哑道，“这也是绿川君第三次打断我自杀。”

诸伏景光沉默着没有回话，并没有对自己身为地下世界的成员却多次救人的行为解释什么。

太宰治目光幽幽地注视着诸伏景光，似乎在等待一个回答。

在这诡异的沉默当中，率先沉不住气的诸伏景光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那是太宰治的手机铃声。

在听到从自己口袋里传出来的声音的时候，太宰治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他不再直勾勾地盯着诸伏景光，而是灵活地直接站了起来。

“竟然真的防水。”掏出手机，看着明明还在滴水，却依旧正常工作的手机，太宰治小声嘀咕了两句，“还不如不防水呢。”

虽然脸上不情不愿，但是太宰治还是接通了电话，只不过在接通电话之后，他就立刻拿远了手机。

“太宰治！！！你这个混蛋都干了什么！！！”

一道怒吼声从手机传来，即使太宰治手机的音量只开了几格，也依旧掩盖不了这道声音的震耳欲聋。

“什么嘛，我明明一直有在老老实实做任务，中也为什么要吼我。”太宰治拖着声音漫不经心道，“如果不是芥川不听话，千守会现在已经是我们的掌中之物了哦。”

“这能怪芥川？”电话那边的中原中也冷笑，“明明是你一句话都不留，就拉着千守优子一起跑了，组织里谁都不知道你的计划，而且还发生了千守优子差点枪】击你的事，芥川本来就紧张你，做出杀掉千守优子的决定，也不意外。”

“区区一个千守会而已，哪里需要你去拉拢千守优子。不通过千守优子，杀掉所有忠诚于千守会的中高层，只留下那些本身对千守会没多少感觉的底层成员，多费点力气，我们照样可以掌控千守会。”

“千守会里又没有多少我们需要的东西，如果不是闹大了不好看，直接全都干掉都无所谓吧？毕竟这样反而杀鸡儆猴的效果更好。”

“明明能有更轻松便捷的方法，而且我都已经铺垫好了前面的九十九步，只差最轻松的最后一步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费力呢？”太宰治轻声道，“中也只是在意气用事吧。”

“我在意气用事？”中原中也不怒反笑，“所以没有意气用事，冷静理智的你，就把芥川搞成了那样？”

“那是芥川他自己的问题。”太宰治似乎并不在意芥川龙之介的状态，只随意道，“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没有成长，我这里不需要自作主张破坏我自己计划的部下。”

“没有成长？”中原中也的语气中怒意满满，“你难道没看到他挡住了你的子弹吗？之前他的罗生门还没有空间断绝的能力，是几个月前才掌握的，这难道不是成长吗？”

“而且空间断绝的能力，芥川因为那个突发事件，一直没能告诉你，你根本不知道芥川现在能够隔断空间，所以你当时，确确实实是抱着如果掌握不了空间断绝，就去死的想法，朝芥川开枪的吧？”

“是芥川告诉你的？”太宰治没有回答中原中也的反问。

“哈？？？”中原中也显然更愤怒了，“你到底是在侮辱谁？明明知道芥川不可能做这种事！”

“如果是中也你，会杀死千守优子吗？”太宰治没有多说什么，只轻飘飘地抛出了这个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同样没有被我告知计划的中也，会无意中破坏我的计划吗？”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太宰治的问题。

“如果是中也，就不会这样自作主张，因为中也相信我。”太宰治没有在意中原中也的沉默，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但是芥川不会。”

“芥川和你怎么能和我们两个类比。”中原中也声音中的怒火消失了不小，却依旧有着烦躁，“芥川他……”

“芥川不适合继续在我身边待下去。”太宰治没有管中原中也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直接开口打断了他，“中也，那是为了芥川好。”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了。

在沉默了一会后，重新开口的中原中也显然冷静了很多，他只对太宰治问了一个问题。

“一定要让芥川去首领那里吗？”

“对。”太宰治只回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