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金色夜叉出现的太过突然，宾加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有消失，他几乎已经可以看到泉镜花鲜血飞溅的模样。

珠宝店内外的人群还在为子弹而尖叫,红色无面人偶便已无声无息出现,以至于在大部分人注意力都被子弹吸引的此时，并没有多少人发现它的存在。

人偶手中长剑缠绕着荧荧红光,长剑看起来并不像是杀器，就如同手持它的人偶本身一般,精致地仿佛人造的艺术品。

直到金色夜叉挥剑。

它挥剑的动作又轻又快，动作仿佛风吹落叶般轻柔，但却也快到即使是以观察力著称的库拉索,都捕捉不到它挥剑的动作,只能看到一块糊成一片的红色色块。

在金色夜叉一剑斩出的一瞬间，安室透感受到了刺骨的锐意。

伴随着绚烂到刺眼的剑光,一道肉眼可见的锐利剑气飞出。

那道剑光实在是太过绚丽，瞬间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尖叫声与哭泣声全都消失了,他们呆呆愣愣仰望漂浮在半空中的无脸人偶。

合金子弹被斩断，然而那道剑气却没有丝毫减弱，它裹挟着被剑气染上凉意的气流继续向前冲，斩断柜台，又飞向墙壁。

柜台碎裂成两半,为了保护珠宝而特意添置的防弹玻璃碎裂一地。

散落地面的每一片玻璃碎片，都倒映着不同角度的红色无脸人偶。

墙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刻痕之下，墙壁内部的钢筋结构显露，有几条铁柱也出现了一道整整齐齐的切口。

宾加脸上笑容消失无踪,自己的子弹被轻松切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凭空出现的金色夜叉。

“这是什么鬼东西？！”

库拉索紧了紧拳头，她尽可能冷静分析完现在的情况，果断道：“宾加，撤退。”

触手可得的功勋不翼而飞，宾加咬牙，他恨恨看了一眼金色夜叉，野心点燃他的狠戾。

不管这是什么怪物，谁都不能阻挡他向上爬！

他无视库拉索的声音，移动狙击镜，调试枪口方向准备射击。

准星对准尾崎红叶，宾加不管不顾就要开枪。

库拉索听到宾加迟迟不应声，联想到对方的秉性，她瞬间意识到宾加要干什么。

向来好脾气的人不由得也愠怒起来，库拉索冰冷道：“撤退，否则我会告知朗姆大人。”

宾加攥紧拳头，几乎要咬碎后槽牙：“库、拉、索！”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库拉索利落收起狙击枪，她转身向天台楼梯口跑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带走情报。”

宾加额角青筋毕露，深呼吸一口气压住蓬勃的怒火，勉强应了一声。

在遵从库拉索的指令撤退之前，宾加最后望了一眼珠宝店。

无脸人偶静静地漂浮在泉镜花身前，既像从浮世绘中破壁而出的妖鬼，又像传说中为阴阳师所操纵的式神，遵从尾崎红叶的意志，坚定地守卫泉

镜花。

直到被切成两半的子弹落地，屏住呼吸的人群这才回过神来，倒吸凉气的声音与急促的喘息声接二连三出现。

人群再次变得熙熙攘攘起来，不同于之前子弹射击时的惊慌，掺杂着惊讶的兴奋和好奇布满了一张张脸。

或许是因为金色夜叉的外貌精致美丽，出场时就阻挡了子弹的袭击，以至于围观人群面对突然出现的明显不怎么科学的金色夜叉时，竟然没有多少害怕。

甚至还有胆子比较大的青少年，正跃跃欲试想要去碰碰金色夜叉。

山城翔大就是胆子比较大的青少年之一，在众多热血少年漫和幻想轻小说的包围下长大，他经常幻想拥有特异能力的样子。

此时看到金色夜叉，山城翔大心中激动万分。

世界上真的有特异能力！

他目光灼灼盯着金色夜叉的身影，只觉得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自己打开。

万一、万一自己也拥有天赋呢，就跟漫画里的主角一样，从前一直生活在普通世界，不知道特异能力的存在，结果某天突然接触到特异能力，然后就发现自己也是特异能力拥有者！

金色夜叉突然出现的影响已经开始扩散，但尾崎红叶却无心关注。

此时，她的注意力还全都放在泉镜花，以及突然袭击泉镜花的子弹身上。

她面无表情收拢油纸伞，慢斯条理从伞柄中抽出一把伞剑。这把伞剑与金色夜叉手持长剑外貌相似，剑锋上闪烁着锐利的寒光，一看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杀器。

尾崎红叶缓缓抬眼，染着橙红色胭脂的眼尾微微上挑，她眼中杀意显露，目光紧紧锁定狙击泉镜花的子弹的来处。

她声音轻柔，优雅又悦耳，像大河剧中傲慢矜贵的贵女：“降谷君，这和我们约定好的，好像不一样呢。”

话音落下，她语气一变，杀气腾腾。

“你们竟敢对妾身的镜花动手！”

安室透刚从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特殊能力的惊讶中回过神，就听到了尾崎红叶的质问。

他眼中闪过一丝焦急，顾不得在意尾崎红叶把自己的真实姓氏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的事，向前一步走近尾崎红叶。

安室透语气急促，他不想公安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破裂，迅速解释道：“我不知道另一个狙击手的存在，朗姆安排了这次行动，他隐瞒了我。”

尾崎红叶却直接无视了安室透，她向前一步安抚性地摸了摸泉镜花的头，一手持剑，一手用宽大的长袖拢住泉镜花，声音再次恢复温柔。

“镜花，等一下我，好吗？”

泉镜花被宽大的衣袖罩住，失去光源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黑沉。

刚刚经历暗杀，又失去视野，她却没有多少惊慌的感觉。

狭小却温暖的空间，把外界一切纷纷扰扰都挡在外面，泉镜花只能嗅到尾崎红叶身上淡淡芳香。

妈妈……

泉镜花波澜不惊的双眼中出现一丝波动，她缓缓点

点头，声音细小：“好。”

尾崎红叶的衣袖离开了，光线再次进入泉镜花的双眼，但外界嘈杂的声音也一起回归。

泉镜花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尾崎红叶拿起手机，毫不犹豫下令：“夜叉白雪，保护你的主人。”

与金色夜叉外貌相似，泛着蓝色光辉的持剑人型异能出现，它手中长剑出鞘，代替金色夜叉以守卫的姿态护在泉镜花身前。

身上最后一丝柔软消失，尾崎红叶手持伞剑，金色夜叉静静飘在她的身后，目不斜视走过自动为她分开一条道路的人群。

尾崎红叶清楚自己把异能的存在暴露给了在场所有人，甚至即将暴露给更多的人。

但是那又怎样。

区区异能，又怎么有她心爱的镜花重要。

森鸥外：？

森鸥外：……

一刀斩碎落地窗，尾崎红叶飞跃而出。

然而狙击点上，宾加和库拉索早就撤离，尾崎红叶只知道有狙击手，却不知道狙击手的外貌，一时之间竟无从找起。

但她不可能放过胆敢对泉镜花动手的人。

安室透不知何时走到尾崎红叶的身边，硬着头皮无视围观群众灼热的目光，向前一步挡在尾崎红叶身前。

他对尾崎红叶没有多少了解，并不确定尾崎红叶盛怒之下是否会拿路人泄愤，因此在以身阻拦的同时，也试图说些什么稳住对方，却被尾崎红叶霍然打断。

“不必多言，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尾崎红叶闭了闭眼压制住怒火，沉思片刻，而后缓缓道，“你知道他们会去哪个基地吗？”

安室透好像明白了尾崎红叶的意思，但却又不太敢确定。

他眼中带着些许惊疑不定，微微皱眉迟疑道：“……你要去基地？”

尾崎红叶轻飘飘瞥了一眼安室透，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剑花一挽，自顾自收剑入鞘。

撑开油纸伞，尾崎红叶拢住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的泉镜花，橘红色油纸伞笼罩住二人。

尾崎红叶的一半面容隐于伞面之下，安室透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看到她上翘的唇角。

“春日已至。”尾崎红叶红唇一开一合，语调优雅悠扬，带着和歌般的韵律，“然而花未开时枝已稠，枝叶喧宾夺主，实在令人生厌。”

安室透沉默地看着她。

或许尾崎红叶喊出“降谷”二字，并非单纯是情急之下无意而为。

库拉索和宾加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通知他，他并不确定精通唇语的库拉索是否目睹那一幕。

安室透下颚线紧绷，迅速吐出一串地址，而后默默抬脚让开空间。

尾崎红叶微微倾斜伞面，整张脸露了出来。

她拢了拢耳侧的鬓发，“多谢。”

而后便无视熙熙攘攘的人群，牵着泉镜花在人群的瞩目下离开。

看似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有泉镜花能感受到尾崎红叶的手在微微颤

抖。

“红叶大人？”泉镜花抬头望去，语气困惑。

捅了大篓子的尾崎红叶强装镇定，她挺直腰背背对人群，脸上勉强露出从容微笑，想要尽量在泉镜花面前维持住自己的形象：“帮我通知鸥外大人吧，镜花。”

她暂时不是很想面对森鸥外。

预料中的那个人竟然是她，实在是太丢人了。

关于刚刚的表现，尾崎红叶只能说，愤怒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冷静下来后的汗流浃背，只是为了不必出面去解释什么，硬着头皮发挥演技的装腔作势而已。

满意地看到泉镜花乖巧点头，尾崎红叶转身离去。

看着尾崎红叶的背影，泉镜花歪了歪头，为什么感觉红叶大人的背影，好像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呢？

“……事情就是这样。”

森鸥外听到电话里泉镜花的汇报，拿笔的手微微颤抖。

异能暴露在这个世界的普通人面前，他早就有所预料，毕竟让使用异能就如呼吸般自然的异能力者们不动用异能，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关于异能暴露之后的计划，他早有备案，港口黑手党时刻都维持在可以立刻实行计划的战备状态。

但是他千想万想，千想万想啊，都没想到那个人会是红叶。

为什么不是芥川君也不是敦君，反而是红叶呢？

森鸥外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

“通知各位干部和游击队以及黑蜥蜴，联系各国官方组织，计划开始。”

爱丽丝趴在厚厚的地毯上，专心致志用蜡笔涂画白纸，一只黑色的乌鸦在她手下成形，她似乎没有听到森鸥外在说什么。

“通知中岛君，不必等待中也，带中也的部下去支援红叶干部。”

“接线员去告知魏尔伦干部和兰波君，不必掩饰身份，可以适当主动暴露身份。”

“通知公关官，让他联系贝尔摩德，务必让她把最后一点隐瞒的情报吐出来。如果她还是老样子，不必留情，我们还没有缺人到这种程度。”

森鸥外坐在宽大的首领椅上，有条不紊发出一道道指令，整个港口黑手党都动了起来。

爱丽丝她漫不经心摇晃着翘起的双腿，她换了一根红色蜡笔，哼着童谣继续涂涂抹抹。

“睡吧睡吧，可爱的小乌鸦~”

森鸥外露出一个微笑，他发出了今天最后一条指令。

“释放Q，告诉他，到时间了。”

“坠入漆黑的深渊~”

爱丽丝的手好似不小心抖了一下，红色的蜡笔在画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乌鸦和白鸽被红线切成两半。

“哎呀。”爱丽丝小声惊呼，她歪歪头，湛蓝的双眼中一片天真无邪，“不小心失误了。”

“没关系。”森鸥外的声音自她身后含笑响起，“小小失误，人之常情。”

“怎么会有人忍心责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