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6 章 血肉苦弱（36）+

时间不等人。

“这个港口有机动队伍和行动小队轮岗,”甄纤鸿一边排队驾驶着飞行器排队落地一边飞快讲解道，“待会停下来之后会有人上来要求所有乘客都下船，私商都是走私的货物,他们肯定要查封,这个时候飞行员因为需要维持飞行器的货运机械不会下去。”

她对于这个港口很熟悉：“出去之后所有私商都会被带到外面进行登记，按理说走私用的飞行器是会被扣下的，但是zone05这种事情太多了,总督不怎么管，所以大部分相关人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货扣下之后就会示意所有人回去。这个时候已经登录过是走私商船的飞行器zone05不可能放行,所以基本上所有私商都会在货运飞行器里面放三四个私人飞行器以备不需,放心吧不会有人查那个飞行器。”

“但我们只有一个。”司盼旋皱着眉。

“我们有护卫舰啊，”甄纤鸿理所当然，“反正你们的目标又不是进入zone05，你们是为了把水搅混,护卫舰能不能进zone05重要吗。”

这倒也是。

“那到时候我们怎么飞？”张鹿问道。

“想怎么飞就怎么飞。”甄纤鸿说。

顿了几秒，大概是觉得这句话他们这些zone08的人大概不能理解,她又补充解释道：“从荣光港这里和被扣押的私商飞行器一起离开,比我们之前的方案安全多了,之前的方案还有可能会打起来,但是现在我们的商船还没有被举报劫持，在他们看来估计就是私商商队和单独一艘走私船的区别,不会特别扣押我们。”

“毕竟相关人员实际操作中不会查，但明面上还是要做足样子的,走私商和巡逻队有默契，逃走的时候会绕一点路，这样事后相关人员写报告的时候也会好糊弄一些,就说没有追上就行，”她很熟练地甩锅，“到时候漫天往哪里飞的都有，你们随便选个方向飞，根本都不会被注意到。”

甄纤鸿表现的放松，大家内心的担忧也下来不少。

随着飞行器微微一晃，终于，停到了荣光港固定的降落位上。

张鹿几人从商城里面随便选了个能够更改他人眼中自己容貌的奇迹，就跟着前来搜查的工作人员出去了。

好在一开始为了做戏做全套，这艘商船上还是准备了一定量的货物的，只不过为了不影响航行速度，大部分货物都是只有一个箱子的空架子，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

大家走下飞行器，跟着前来搜查的人群往前走，果然没有收到任何阻拦，还听见旁边不少走私商人的窃窃私语声。

大家都在哀叹自己这次倒霉，不巧被巡航队抓到了云云，但看起来人人都对这种情况有着一定经验，虽然哀叹自己倒霉的声音比比皆是，但是倒没有一个人慌张询问自己会不会坐牢或者会不会被抓捕的。

荣光港要比自由港大得多，即使是在大部分都已经回到zone04和zone03区域内的这种特殊时期，来来往往的也都

是留在这里的工作人员。

周围的墙壁还有走廊上满是肉眼可见比zone08高级高端的多的科技，只不过在这种时候，每个人都没有心情关注这些。

“生面孔，第一次做这个？小兄弟走什么货物的，看看回头能不能合作？”

周围的私商船主有人来搭讪的，纷纷被大家尴尬地糊弄了过去。

被扣了货物心情不好脸色不佳也可以理解，再加上他们生面孔，看起来像是第一次被抓，周围没人意识到他们的不对劲。

弹幕上面飞快刷过几条：

【救，我好紧张。】

【主的表情好冷静，我怎么这么慌。】

【你别慌你让我先慌，zone01里面到底有什么才能让主一个人去啊。】

【我现在比较担心他们会过不去荣光港这里的检查。】

队伍往前缓慢移动着，干走私这行的船主大多都死猪不怕开水烫，扣了一艘船损失的费用估计还没有他们走私一趟得到的利润高。

前面的人挨个走流程似的登记了自己的商船型号，很快就轮到了他们这里。

怀嘉木上前登记了型号，负责查验的那个小伙子还嘟囔一声：“这什么型号？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还拿出来跑走私？”

zone07最新的商船到了zone05这里就成“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

大家没说什么，心惊胆战地结束了最后登记，然后朝着商船的方向走去。、

荣光港的机械手臂正在配合着飞行器上的卸货装置扣押走私物，比起自由港这里的装修还有来来往往的各种机械都要高级许多，估计不仅是因为地理位置在zone04和zone03之间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扣押走私货物的油水极高。

他们所在的飞行器在中间靠后一点的位置，就在大家朝着飞行器的方向走的时候，原本还算是和平的海关口，忽然后面传来一对行动小队人员跑过去的声音，周围的工作人员隐隐约约骚乱起来。

就连周围登记完毕的商人们都发现了不对，脸上冒出不少不安来。

“不对劲。”时立群也压低声音。

“几点了？”张鹿忽然抓住司盼旋的手。

“坏了，”司盼旋看了一眼手表，瞬间意识到了，“zone07那边报警了。”

他们本来商量好的时间就是出发十个小时之后报警，这个时间对他们来差不多能行驶到zone05附近，而对于投资者来说也不会引起怀疑。

十小时是正常满载货物从zone07到zone08的时间，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这时报警就是作为货主的投资者发现时间到了货物却没有送到，于是怀疑自己的商运飞行器出了事，所以报警。

现在他们路上正好被迫降落荣光港假装自己是走私商人，虽然从位置上来说和大家预估的时间差不多，但是现在所有人可是没有在飞行器中，而是在荣光港内，这要是发生什么意外，跑都来不及跑。

“咱们稳住，”张鹿环视周围一圈，“现在跑目标太大了。”

被劫持的商船是从zone07到zone08的，荣光港这里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他们这艘船就是他们，现在跑等于不打自招。

“来不及了，我们登记过飞行器型号，跑！”没等她说完话，白烬述就朝着前方跑去。

张鹿的思路在正常情况下是对的，但是他们刚才已经登记过，这个时候不跑的话，很快得到消息的工作人员就能发现这艘被劫持的飞行器居然和他们刚刚扣押的下来的走私商船是一样的。

更别提还有货物，他们的货物都是zone07那个投资者准备的，一切都能对得上。

“我靠，忘了！”张鹿低声骂了一句，飞快也跑了起来。

探索队员们一时也顾不得其他，纷纷飞快跟了上去。

他们这里好端端走着的八个人忽然开始奔逃，这种不寻常的信号一下子就让周围的其他走私商人们不安了起来，不少人情不自禁地就跟着他们开始朝自己的飞船上跑。

想要再顺着其他走私商人的飞船离开是不可能了，不过现在的情况对他们来说不算遭，反倒更适合把水搅的更浑一些。

“喊，”白烬述一把拽住卫野，“说你刚才听见他们商量我们这波走私商人会被抓典型关起来，因为我们在紧急状态下走私，违反区域规定！总督生气了！”

“快跑啊——”卫野立马大喊起来。

“我刚才听见他们说我们会被抓起来，因为zone05还在戒严！”

“总督下令要把我们这批私商关起来！快跑！不要回zone05！”

卫野的这几句话宛如沸水下油锅，瞬间整个荣光港的停靠点就乱了起来，刚才还一派悠闲的走私商人们不管信或不信，都飞快朝着自己的飞行器跑去。

还有人甚至慌不择路，直接抢了临近走私商船上的飞行器。

为了卸载货物，大部分飞行器的货仓都是开着的，而为了快速跑路，大部分飞行器上面的启动钥匙又都是没有锁定的。

这么一来，倒真的让他成功了。

一艘飞行器飞快冲上云霄，伴随着身后有人的叫声：“我.操，那是我的飞行器！”

场面顿时更加混乱。

第一个抢飞行器的人给了其他人灵感，他们也有样学样，就近闯入飞行器中，夺走里面的小飞行器。

而飞快逃窜的不只是这些小飞行器，留在走私商船里的驾驶员们意识到外面似乎出了什么事，有人直接不管不顾自己雇主逃生的飞行器还在仓库内，合上舱门就驾驶着大型的飞行器起飞逃离。

不管在什么时代走私都算犯法，这些走在悬崖边的商人们和zone05的执法人员有默契，弹幕这种默契非常脆弱，只要发生一点风吹草动，原本处于这个关系中弱势地位的走私商们就会立马散伙跑路。

紧急状态下本来每个区域都如同紧绷的弦，这个时候，zone05会忽然对走私商们

下手抓典型再正常不过了。

整个荣光港瞬间乱了起来。

大型小型的飞行器们都争相起飞，人们乱成一团，个个都像是生怕自己迟走一步就会被盯上一样，飞快抢夺起周围的飞行器来。

周围荣光港的工作人员被这种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来得维持秩序。

“立群，”张鹿飞快朝着时立群喊道，“朝天放枪！”

她眼尖，已经看见了在他们来的地方，有一队带着武器的武装人员走了出来。

这恐怕是已经锁定他们的身份了。

时立群不再等待，伸手夺下道路旁边持枪警卫手里的枪，朝着天就放起来。

【火力不足恐惧症】发动，枪支中迸射出了比预填能量更多的激光射线。

“他们要杀人！要杀了我们！”司盼旋飞快喊着，鼓动周围走私商们的情绪，“快跑！他们要杀了我们！”

整个港口瞬间乱成一团。

除了时立群之外的其他探索队员们也开始抢武器，然后朝着周围商船的飞行器跑去，使用武器让其他抢夺的人不得不放弃。

“我必须用我们船上的飞行器，掩护我。”白烬述来不及说更多，朝着前方飞快跑去。

只有那个飞行器的燃剂是绝对够的。

其他走私商人的飞行器内燃剂不一定足够飞到zone01，毕竟他们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进入zone05。

“了解，你快去！”司盼旋推了他一把，回头喊道，“立群！”

“已覆盖。”时立群简短道。

【火力不足恐惧症】已经覆盖所有被他认为是“友军队友”的人。

这些人中当然包括有样学样也抢了武器的其他私商们。

很快，他们就会意识到，今天的这些武器格外奇怪，里面的弹药似乎打不完。

当然，这并不算完。

听甄纤鸿的意思，走私商人们在zone05中虽然犯法，但并不算是什么要命生意，这些走私商中的大部分或许根本没有打算和zone05总督对着干。

这时候就需要逼他们一把了。

“死人了！”白烬述一边朝着飞行器跑，一边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明清嵘和贾励两个人一唱一和：“杀人了！我看见他们杀人了！”

荣光港内终于乱成了一团。

而这时候，对外的港口通航处也开始逐渐关闭。

周围抢夺飞行器的浪潮更加明显，再慢一步就可能出不去。

白烬述深吸一口气，距离他们的飞行器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已经来不及在关闭之前到那里了，他只能随便从旁边的飞行器中抢一个出来。

这时候就只能赌运气了，赌他能抢到一个足以飞到zone01的……

就在这时，一个飞行器忽然一个甩尾停在了他面前。

“上来，”怀嘉木一只手打开门，“来不及了。”

“你……”白烬述飞快登上飞行器，还没等坐稳说完话，飞行器就飞快窜上了天空。

窗外的一切都飞快向后闪烁，飞行器的速度被瞬间提升到了极致，风声猎猎白烬述差点没关上门。

“我看时间来不急了，”这种时速下，怀嘉木的声音居然还是平稳的，“就把周围一艘走私商船内所有飞行器的燃剂管道接在一起，然后开出来了这一艘满油的。”

他的衣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撸到了胳膊肘的位置，露出一截青筋明显的小臂，和上面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染剂沾染的痕迹、

“我早说了，”注意到白烬述的视线落点，他开口道，“我之所以是诗人，不是因为反叛组织的首领是世袭制或者其他，只是因为其他人都打不过我。”

“坐稳，”他忽然说，“出口要关闭了，我们得加速出去。”

周围都是各种逃跑的飞行器，从荣光港上空看上去，大大小小的飞行器都朝着这个方向疯狂飞行的样子倒真的挺壮观，也不知道甄纤鸿说的“漫天都是飞行器”会不会是这个样子。

出口已经缩小到了只有小型飞行器才能通过的宽度，白烬述看见好几个大型飞行器全部都装在上面，被无情阻隔在外。

怀嘉木驾驶技术居然还称得上一句不错，上方的通航口内大型飞行器撞击过后的碎片落下，在这样的高速中，他居然统统避开了。

要是换他来驾驶，这几片碎片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你会开飞行器？”白烬述沉默一瞬，转头问道。

“不然呢？”千钧一发中，怀嘉木抽空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好笑，“不然zone08出事的时候我是怎么一个人从反叛组织过来的？”

必然是他自己开飞行器来的啊。

“你……”白烬述顿了一下，“技术不错。”

能看出来驾驶飞行器的技术熟练，一点也不像是他这种刚刚见到这东西的新手。

“记忆融合的好，”怀嘉木的声音稳定，“坐稳，要过去了。”

飞行器疯狂地颤动几下，然后骤然恢复平静。

两边观景窗中的画面顿时变成了一片暗色下的荒原，顺着荒原边缘看去，地平线上正划过红色的晚霞。

“这是根据算法算出来的外界环境，”他听见怀嘉木说道，“实际上外界现在应该是一片漆黑。”

“还想说什么？”他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袖，“我感觉你应该有话要跟我说。”

他们两个人的角色居然奇妙的对调了。

以往都是他是那个说的多的人，怀嘉木最多只会对他的零星语言做出反应。

而现在，白烬述坐在窗边一言不发，居然轮到了怀嘉木问他还有是什么想说的。

“有，”白烬述微微吐出一口气，脸上眉头紧皱，没有从荣光港中顺利离开的畅快，反倒感觉有种事情超出了自己掌控的焦虑，“你不……”

“你想说我不应该和你一起去zone01？”怀嘉木

手上按了几个按键，舱内的灯光骤然暗下来，来自其他区域的飞行器更加高端，飞行起来时听不见任何机械运转的噪音，他转头，在虚假的落日中看向白烬述。()

“……嗯。”白烬述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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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任何一个人和他一起去，但如果没有怀嘉木，他也不可能从荣光港中出来，所以他才会不知道要不要说出这句话。

毕竟对方才是那个带他冲出重围，保证了他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的人。

“如果干扰了你的计划，那很抱歉，”暮色中，怀嘉木的声音很随意，“不过我想了想，接下来的这条路，至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

白烬述失语了一瞬间。

“我不会进入zone01，我在飞行器上等你一起回来填写最终规则，”单手搭在方向舵上的人没有意识到他说出来了什么惊人的话似的，还是看着前方，“这样不算是一起进入吧？”

飞行器舱室中陷入了长久的一片沉默。

“……算了，”过了好一阵，屏幕中忽然传来一声闷闷的声音，声音的主人看了一眼头顶的飞行器顶，“没有下次。”

“下次……应该很难有探索像是我们这次这么惨吧？”他想了想，耸耸肩道。

【呜呜呜谢谢你好心的不知道是谁的主的朋友。】

【不愧是主的朋友，你不要被献祭啊。】

【能和主做朋友到高端空间还没被献祭的，应该也算是高端队友了吧？不会死的吧？】

【主不要把出事啊！】

【平安归来！】

【平平安安！刚才已经把所有资金□□天使投资了！不要让我看到投资对象死亡返还！】

【有人在意已经把掩护逃脱玩成阵地战线的其他六个队友吗？】

【在意什么……立群的固定属性都快要把荣光港掀了，一个港口而已又不是九大区，怎么可能顶的过无限火力啊，要不是有他在，这时候逃了这么多飞行器，荣光港的追兵早该上来了。】

【那谢谢你立群。】

……

飞行器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飞行器以最快的速度朝着zone01赶去，天边的地平线从夕阳变成了沉沉暮色最后又变成一片星空。

虚假的天色下，舱室内的关照也越来越暗，到了最后，只有仪表盘上的指示灯在闪烁着隐约的灯光。

驾驶座旁边的位置上，白烬述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一眼不发。

从荣光港到达zone01的六个小时，难得的休息时间，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盯着窗外发呆。

还有最后24小时。

“就是这里了，”飞行器缓慢在天空悬停下来，连续高速行驶了六个小时，驾驶者的声音也难得带上一丝疲惫，“你要怎么下去？”

“降落伞，”白烬述收回视线，干脆利落地从商城里掏出来一个降落伞，舱门被他直接打开，高空中风声烈烈，刮动着他的头发四处乱飞，“走了。”

()他头也不回，转身跳下，进入一片无光的永夜中。()

【为主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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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1】

【肯定没事的，主可是主角啊，要是他在这里没了那漫画怎么画下去。】

【别太紧张，与其为主祈祷，不如给诗人祈祷，主开大可是会献祭队友的，现在这情况他还是开着飞行器去远点的地方比较好吧？】

【之前死的密大学弟学妹早够献祭的了。。。】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zone01里面可能存在什么一看就会让人失去理智的存在。】

【@房管哥们准备好了吗？】

屏幕上面出现一条蓝色公告：【中端空间房管全体200+员工待命中，放心，实在不行就上全屏马赛克。】

【最后24小时，撑到结束就是胜利哥们！】

【要是情况危急直接黑屏也行我们都能理解的。】

【别紧张家人们，主看起来胜券在握，我准备好出规则后追加投资的资金了。】

【我准备好明天请假了。】

【我准备好翘掉我和我对象明天的约会了。】

【开玩笑我连会议都推了。】

……

和弹幕上一副临战模样的投资者们不同。

白烬述在高空中打开降落伞，开始缓慢向下降落。

离最后的zone01越近，他的内心就越平静，周围静的惊人，天上地下统统一片漆黑，他像是一方白色的小舟飘荡在天地间。

四周只有他的呼吸声。

很浅很轻的呼吸声。

zone01周围没有任何建筑，也没有任何驻扎点，如果不是怀嘉木说这里就是zone01，那他多半分辨不出来这一片区域和周围空地们的区别。

这里好像就是一个简单至极的深坑。

小舟缓缓飘进深坑中，最后他双脚落地，打开手中的点光源。

四周的一切被基金会的屏幕如实转播出去。

这似乎就是一个无比普通的深坑。

甚至不能说是深坑，准确点来说这里应该是当初数据中心的遗址，历史上说天上人离开的时候数据中心拔地而起，只留下了一个深坑，现在在光源的照射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还保持着当初的模样。

被蛮力切开扯断的电线和墙壁，周围散落的早已生锈降解的电子设备，不知道几百年来积下本的尘灰被他的动作重新从地面上卷起，在光源的照射下漂浮在空中，仿若散落的星点。

【啊？】

【为什么是这样？】

【所以这里什么都没有吗？】

【会不会是在其他地方藏着啊？】

【不是，我感觉这地方真的就是一个深坑，而且还是那种打地基的深坑，只不过楼房被连着地基一起拔起来了，就只剩下坑了。】

【真的只有坑？】

【那主来这里干嘛？】

【主

()猜错了？】

【我觉得……主的表情不像是猜错了。】

随着这条弹幕划过屏幕，直播厅中，微弱光源照射下，佘莫楚的一张近乎让人会失语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笑。

他看了周围一圈，忽然毫无预兆地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垂着眼睛。

直播间里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半晌，佘莫楚忽然开口道：“我想你们这个时候应该在看我，在猜测我为什么会来zone01这种地方。”

弹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主在和谁说话？】

【这里还有人吗？】

【和邪神？】

【和天上人吧。】

“原因很简单，”白烬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其实我觉得你们在别的区域也在观察我，观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只有到了这个地方，我才能保证此时此刻的我的行为一定被人所注视。”

他在和天上人说话。

“自从进入zone07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在这种奇怪的环境中，他居然就对着空气这么说了起来，“我在思考，为什么zone07的消毒灯也是红色的。”

一个非常奇怪的注意点。

最开始注意到这点是因为他发现这种zone07民众的抱怨中，很多人提到过消毒灯的颜色在几十几百年前就已经是红色，并且屡屡在民众提出意见之后无人改正。

zone07的民众为此抱怨过很多次，不少人都直言在这种颜色的灯光下，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都感觉到了不适和不安。

在看见这条抱怨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来zone08的保护罩。

为什么zone08的保护罩也是红色的？

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被他很快丢到了脑后，而在不久之后，他从【S-N-021】回溯的过去中看到有关于那场召唤的一切后，这个疑问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为什么偏偏是红色？

九个大区的紧急状态，会不会都是红色？

色彩是有语言的，不同的颜色会给人带来的感受也不同，铺天盖地的红会给民众带来的只有焦躁和不安，这种非常负面的情绪按理来说应该是不适合灾后疏散的。

既然这种颜色的切换是为了给所有民众信号，那什么颜色不行，为什么偏偏得是红色？

“因为你们需要红色催生出来的负面情绪，”竖瞳青年盘腿坐在地上，声音淡淡，“你们需要那些不安、需要焦躁、需要绝望，这些情绪才是你们想要从地下人们的身上获得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制造这些情绪。”

“是携带着痛苦和绝望死亡之后才会有效的装备。”

为什么防克系生物装备只能从战场上收回，而不是由上到下传递，是因为他们需要这份附着在物体上的痛苦的和绝望。

携带着装备的战士死亡时，弥留之际的最后一份绝望落到地上，浸入他满怀希望携带着

的挂坠中，生命就此归于沉寂。()

“是只要进入紧急状态就会变成血红色的各区大型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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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在鲜红如血的环境中，看是什么都是一片血红，世界似乎在这个时候变成了另一幅模样，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人心深生出不安，溢出绝望，鲜红的九个大区像是九个鲜红的用负面情绪流动迸起的心脏。

“是以为自己是去保护民众，但却成为了克系生物的混血学生。”

在彻底异化之前，他们心里闪过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什么？

是不应该进入科高院相信他们冠冕堂皇的谎言，成为科学院刺向民众最锋利的一把剑，还是当初相信的贯行的都是虚幻。

怪物的身上溢出后悔，蔓延不甘，最终失去所有生而为人的理智，理智彻底消弭不见。

“是被一次一次投入轮回，重复走上既定人生道路的地下人。”

我的孩子，生是一条没有终点的循环，草必枯干，花必凋残。

你必汗流满面才得安生，你需剖肝泣血才可立命。

苦难若使人静默不言，那滔天的恨意便会一次次被轮回打磨，不断复燃。

弹幕里的人已经不知道佘莫楚是想干什么了。

【主……是在和天上人对话吧？】

【主怎么能肯定天上人在看啊？】

【这就不知道了。】

【但是他的意思应该是天上人在操纵地下人的苦难，从中获得负面情绪吧？我没理解错吧？】

【没有。】

“当然，”屏幕中，竖瞳青年话锋一转，“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带着这些线索来质问你们，我知道，通过这些线索，任凭我们再如何在这个世界中辗转，也得不到任何核心信息，所以我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告诉你们……”

他从地上站起来，扯扯嘴角：“我不玩儿什么推理过家家了。”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投资者全部呼吸一滞。

竖瞳青年双手插兜，看向天空。

惯常懒懒散散没有表情的救世主对着天空伸出了一根中指。

然后他一字一顿：“我掀桌子了，大家一起完蛋去吧。”

“我的左眼里封印了一颗来自别的宇宙的封印物，”他语气缓慢，带着种心平气而又不顾一切的平静，“为了防止你们不知道，我可以介绍一下，这个东西叫做【S-N-021】，它曾经摧毁过不止一个世界，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应该有办法可以看见上一个封印它的地方。”

【嘶……】

【主要干嘛啊？】

【我好像知道他要干嘛了。】

屏幕中，这声音依旧平和。

“这个东西现在封印在我眼睛里，所以如果我死亡或者神降……当然我知道你们无所谓我神降，不过只要我死亡，【S-N-021】就会落到这个星球上，”佘莫楚脸上忽然绽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意，“我也无所谓你们为谁工作，但我要知

()道一切真相，被你们藏起来的，谁也无法在这个世界上找到的，真相。”

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解法。

但他偏要从里面砸出来一条路。

“你们有十秒时间考虑要不要告诉我，现在，我开始倒计时。”

“十。”

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

环境一片安静，似乎刚才的那段话全部都说给了空气听。

“九。”

鳞片的轮廓开始浮现。

这就是他在得知【S-N-021】融进了自己左眼之后冒出的计划，在这个计划中，zone01内不需要任何人在场。

一个佘莫楚就够了。

“八。”

有一种熟悉的痛苦开始自上而下侵袭他。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瞬间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佘莫楚居然真的在神降。

在对着空气说完话之后自顾自地开启了神降。

“七。”

仅剩的竖瞳变成了人类眼睛。

佘莫楚其实还是愤怒的。

他内心的火从未停歇过，他的信仰被背刺、被替代、被沽名钓誉的人用来当做维持统治控制民众的工具。但是在真正把自己的性命以及整个世界所有人的命，全部一股脑推到赌桌上的那一瞬间，他反而平静下来了。

“六。”

世界一片寂静。

他在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杀死了自己的学弟学妹，他目睹密大的信仰崩塌变成愚民的工具，他差点溺死在犹格的知识组成的海洋中。

以往佘莫楚总是做拯救世界的那个，他现在的举动和他以往救世主的做派相悖，甚至和密大献祭全体也要世界存活的可能相悖，和他本人的理念有违，但……

“五。”

白烬述忽然笑了。

在这个时候，其实同步率并没有到达100%，但是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理解过佘莫楚，从来没有如此理解过一个角色，就仿佛那就是他，就是他身体中的一部分，他思维里的一部分。那面破碎掉的墙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原来他的内心一直也存在着一根磨不平的反骨，他不甘心，烈焰便熊熊。

于是在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疯狂的惑人的并不是这个计划。

是终于裂开了一个口子的佘莫楚。

“四。”

巨大深邃宛如一个眼睛的深坑中，无人见证救世主背弃信仰的一瞬间。

这次没有谁推他走到这步上，但也可能是成百上千过于不公的命运。

“三。”

白烬述闭上眼睛。

“二。”

周围依旧寂静。

“一。”

深坑中，唯一站立着的人任由鳞片覆盖他最后一片皮肤。

隐约有一片金光从他的紧闭着的左眼一闪而过。

“骨碌碌……”

在只有他听得见的地方，有一个骰子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