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泗看着谢守善,正要说话,此时谢慎己刚好收回放在他脸上的手,低声对他说:“看,我说他不会想看见我。”
语气里隐约还有点委屈,但是这点委屈很难察觉,像是夹带在寻常话语里的一缕烟,很淡,几乎让人抓不着。
但是淮泗偏偏是个抓的着的人,而且还是个对谢守善的心情非常敏锐的人。
他一贯是和事的性格,一开始带回谢守善后,也经常替谢守善跟避难所的其他人解释,充当润滑剂的角色,所以现在先对谢慎己说话,解释着:“不是的,守善可能刚醒过来,心情不是很好。等过会就会好了。”
语气像是哄小孩一样。
因为淮泗先同自己说了话,谢慎己看了淮泗一眼,脸上表情松动,唇角向两侧弯着,对淮泗绽放了笑容,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关心,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
“你说够了没?”谢守善的声音打断了他,满是不耐烦,视线更是盯着谢慎己,对着这个以前的自己,他的神情实在算不上和善,浑身都像冒出黑气般的气息。
谢慎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看了看一侧笼罩在一团黑气里的谢守善,便走进旁边刚才淮泗休息的那间房里。
谢慎己走了,只剩下他和谢守善。
淮泗只好回头,再次看向谢守善。
看着眼前的谢守善,突然,他就觉得有点头疼了。
他跟谢守善这团关系,不管怎么说,他都觉得很难理清。
这不是谁对谁的感情问题,他一开始就是因为“剧情”接近谢守善,他也按照“剧情”里那样对待谢守善,尽量温柔包容对方。
如今发展到这样,这些事情多少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导致。
然而谢守善还在望着他,周身那股吓人的气势却消散了。
他望了半晌淮泗,微垂长睫,再抬眼时,纯黑眸子显得干净清澈,跟谢慎己看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淮泗被盯得一怔,注意到谢守善的手还滴着血,滴落在地面,鲜红刺目,然而他还只盯着淮泗,黑发贴在脸侧,苍白的脸,样子竟有几分像是温顺的狗狗等着主人先过来顺毛。
然而淮泗,却闻到了谢守善那诱人的血肉传来的气味,尤其是当谢守善的鲜血冒出来后,那股香甜的血液味道尤其明显。
淮泗早就饿了,醒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饥饿感”。只不过如今的他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变得更能控制这种饥饿感了。所以醒来时,即使闻到了谢慎己那跟谢守善一样的血肉气味,他都还能忍住。
此时,他受着蛊惑似的,忍不住就朝着谢守善走过去。
直到看到面前的俊脸,直直撞入那如深渊的黑眸,淮泗才发现自己已经握着谢守善的手腕,差一点就要将那片流血的指节含入嘴里了。
他强制让自己清醒一些,稍稍拿开谢守善的手。
“你的手破了,痛吗?”淮
泗掩饰刚才不由自主的行为,看到谢守善指节上鲜血淋漓,还在不断渗血,不禁皱眉。
不过他也觉得奇怪,谢守善要是想要砸破墙壁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拳头去砸?甚至还要砸出血?
谢守善却沉默着,抿着唇,摇头,缓缓才开口:“不痛,你怎么样了?”
“没事了。”淮泗回着,“不过倒是你,你不舒服就先躺着休息,还跑出来做什么?”
他留意到谢守善本来就白,现在更是白得跟纸一样,垂眸时,透着几分脆弱,让他也不由说话轻了点。
“醒来见不到你,听到你的声音了。”谢守善简短地说着,他看着淮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稍稍转了头,才说:“我想早点看到你。”
淮泗一怔,竟不知道如何回答。看到谢守善的手仍流着血,他只好说:“你的手还在流血,先处理一下吧。我去喊人帮你……”
正当他强忍着对谢守善的血肉的渴望,放下谢守善的手转身时,手腕猛地被一把握住,将他往反方向一扯,不容抗拒的力道,他猝不及防就被拉入温热宽阔的怀抱里。
随之谢守善用手环上他的腰身,力道渐渐收紧,低头看着他,眸色黑沉,怕他下一秒就消失,声音低沉隐隐还有着颤抖。
“别走。”
他实在害怕淮泗一转身就消失离开,他只有看着淮泗,才感觉到心安。
感受到谢守善的情绪波动,淮泗已经下意识已经用手抚上谢守善的背,顺从地抚摸了几下,安抚着他,试图抚平他那些暴戾的情绪。
谢守善环在他腰上的手才松了一些,感受到谢守善稍微平静了些,他才说:“我不走,只是去找人帮你包扎,还有你刚醒过来,身体还虚弱,应该还需要人照顾。”
如果是生前,淮泗自己就先帮谢守善处理伤口了,可是如今他变成了丧尸,丧尸给人包扎伤口,尤其是谢守善的血肉宛如罂粟般让人上瘾。他自己都没把握包扎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凑上去咬一口。
然而这并没有打消谢守善的不安,那只大手又收紧了些,将他按在怀里,不容拒绝地说:“不行!”
他似乎意识这样的语气不好,又说:“你别走,我不想别人过来,你照顾我就好了。”随即,垂下眸,鸦青色的睫羽衬得脸色又淡了几分,语气软了不少:“毕竟我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虽然这里是反基地异能者的地方,但是也不是绝对安全,很多人都想要我的脑袋呢。”
淮泗本来要推开谢守善的手松了下,一想觉得也是,毕竟现在谢守善是这个反基地异能者的反叛组织首领,在外界看来他还是十分神秘,要是传出去的消息越多,对他而言也是越不利。后期反基地异能者组织会跟基地对抗,基地自然不会放过谢守善。现在谢守善现在异能耗费过多,正处于虚弱期,这件事的确要先瞒着,不能随便让人看到。
“可是,我也要去拿包扎的东西……”
“没关系,让我去拿就好了。”还没等他说完,谢守善立即接上
这句话。
淮泗觉得谢守善怎么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
不过他听出了这句话的异常。
“你去拿?”淮泗看着谢守善苍白的脸色,“那还是我去拿吧。你不是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能随便被人看到吗?”
谢守善却不放手,说:“是“我”去拿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正说完,他抬脸就朝着刚才谢慎己走进去的房间喊着:“谢慎己!”
淮泗一怔,想不到谢守善居然这么使唤以前的自己。
不过旁边的房间并没有动静。
想想也是,就算是自己,也不能这样想使唤就使唤吧。
然而谢守善却不当一回事,声音懒懒的,又说:“谢慎己,你还想在那里听多久?”
谢守善这一句话刚落不久,旁边那门边就倚着个人,那是谢慎己。
速度这么快,看样子确实一直在注意他们的动静。
谢慎己抱臂靠着门边,唇边带着笑,他的面容几乎跟现在的谢守善一样,只不过多了未褪青涩的少年感,比匪石那明显的阴郁气质改变其实他和谢守善更难辨认,他瞥了眼两人抱着的样子,说:“你不是让我滚开吗?怎么又想要我帮忙。”
意识到谢慎己的目光,淮泗意识到他跟谢守善此刻的姿势确实不太对劲,但是谢守善并不肯松手,他只好咳了一声,说:“先放手,我答应你不会走就不走,这样子我怎么活动。”
淮泗觉得谢守善这人设崩得不是一点,谢守善这两个人格简直天差地别,另一个明明讨厌他得要死。
谢守善只好不情不愿地放开搂着淮泗腰身的手,但是还握着淮泗的手腕。淮泗见此,倒也没什么意见,他想牵着就牵着吧。
于是谢守善落到谢慎己的目光就变得明显不耐烦,显然将谢慎己的出现当成打扰他跟淮泗的原因,即使是他自己把对方喊出来。
“反正你也没事干吧,闲着也是闲着。”谢守善的语气完全不是求人帮忙的态度,丝毫不客气。
淮泗感到无奈,在某种时候,他能察觉到谢守善是个不懂处理关系的人,说话和行为往往是随心所欲,都是一些不怎么跟人交际的表现。
这种语气实在算不上让人舒服,对方是以前的自己,那也要讲点礼貌吧?
“他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要你帮个忙。毕竟他现在的样子还没恢复,还不能随便乱跑。你们都是一体,所以他才会觉得交给你比较放心。”
淮泗又接着谢守善的话找补,这样的次数不少,他几乎已经习惯帮谢守善在别人面前解释。
谢慎己的视线却在谢守善刚才砸的墙那个坑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显然是对淮泗话里那句“还没恢复”做出的回应,语气不咸不淡地说:“这是还没恢复就能砸出的坑吗?”
眼看着谢守善蹙眉,淮泗真怕他把另一个“自己”谢慎己再砸一个坑,毕竟据他所知,谢守善可是在他带回去之后才觉醒的异能吧?
怎么看都像是谢守善会殴打谢慎己的样子。一般人肯定会顾忌对方是自己,不会出手。但是淮泗觉得谢守善凭着对谢慎己的态度,感觉他这个人完全出得了手,在他眼里似乎就是当谢慎己是个工具人一样。
淮泗和事佬,干脆说:“是不太方便,要不我去拿好了。”
谢慎己这才将视线放在淮泗脸上,终于站直身,说:“不用了,我去拿吧。”他视线扫过谢守善,语焉不详,“等着吧。”
淮泗:“……”
他这才觉得,无论是哪一个谢守善都不是善茬,他之前还以为谢慎己是个例外,看来并不是这样的,都是谢守善,再变也变到哪去。
为了避免谢守善再说出些什么气人的话,他带着谢守善回到房间,跟他说:“我也是刚醒来,还不明白状况。你先跟我说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吧?”
“为什么会出现三个你呢?还有……”淮泗将谢守善摁着坐到床上,看着他此刻完全纯黑而清澈的眸子,说:“你体内的另一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