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峥一个人住,平时工作还能攒下些钱,可如果带个小拖油瓶,那日子真的就会拮据了。
虽然舒荷不觉得自己是小拖油瓶,他可聪明了,主角创业的时候还可以帮他点,但是原峥又不知道这些。
怎么会有人愿意主动把麻烦招惹到自己身边呢?
舒荷听完原峥对自己讲的这些话,放空眼睛好半晌都转不过来弯,原峥想到他不知在门口等了自己多久,可能午饭也没吃,便没再耽搁,动作利落地将洗干净的菜搁到一侧,开始洗肉。
切菜板发出噔噔声,接着是水龙头的冲洗声。
到起锅烧油这步,原峥转头想叫小孩走远点,免得被炸出来的油溅到。
结果舒荷突然小声说:“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总跑来你这麻烦你欺负你的。”
原峥:“……”
原峥眉头一拧,跟不上小孩的脑回路:“欺负……?”
“对呀。”舒荷看见锅子开始炸油,吓得往后缩了两步,仰起下巴对原峥道,“我一直在麻烦你,你不觉得吗?”
看原峥没说话,舒荷开始伸手细数自己的罪行,间或表情严肃点头,“跑你这蹭饭,霸占你的房间,还不分你我要你给我买水果,你在我身上花的钱都比给你花的自己多了吧?还有之前生病的时候……”
数着数着,舒荷就犯难地鼓起了嘴。什么呀,谁家的反派混到他这个地步?
明明桩桩件件都是欺负人的行径,可是主角就是不生气,而且还顺着他。
甚至,提出要供他读书,要养他。
舒荷抿着唇,圆润的杏眼转开,落到原峥脸上,而原峥已经从起初的静默中回神,轻轻对舒荷道:“我没觉得是麻烦。”
舒荷不信:“你好笨,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原峥:“这不是欺负。”
像是在想应该怎么和舒荷解释,原峥转头,关掉了煤气灶。视线落到地面一角。
是欺负吗?
他从不觉得,甚至没这么想过。
父母去世后,他自己一人过了五个新年,原峥没感觉到什么孤单的情绪,或许是天生没这种情绪,他接受这一切,并习惯这一切,没觉得不好的。
有人需要很多朋友亲人才能填补内心空虚,他不需要,平时节俭省钱也不是为了迎接未来不定时到来的苦难,只是因为物欲低,没什么想要的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是在产生想养舒荷的情绪时被打破的。舒荷说那是麻烦,可他却挺喜欢那种每天早上看到少年,被比一个倒赞的感觉。
准确来说,是喜欢阳光落在舒荷脸上,他冲自己露出阳光明媚的笑。
也喜欢少年放学后来找自己任性说想吃葡萄橘子,喜欢他依赖他麻烦他的感觉。
不知不觉,那种活着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的微妙情绪,好像被舒荷一点点挤走了。
这次舒荷回老家,他看着空空旷旷的客厅,才第一次感觉
到那些人口中的孤独是什么。
怎么会麻烦?
原峥转开视线,看着舒荷。
他虽然没有过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有未成年供自己上高中的经历,所以性子会比较细,能看得出舒荷在那个家里放不开。
想供他念书,养他,不是冲动。
“想好没呀。”舒荷伸手挡住原峥的目光,“是不是想着想着发现这确实是欺负?”
“……”原峥想,小孩心也细,有些话不爱和家长说,所以他得比他更心细才行,才能把人养好。
原峥拉开舒荷的手,略一定眼,看着他道:“没有。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不是欺负。”
舒荷:“你知道吗。”
“什么。”
你知道吗,这是对反派的一场挑衅!
竟然说小反派的欺负不是欺负,这不是挑衅是什么呀?
舒荷有点生气自己的业务能力被人打零分,不由睁着杏眼瞪原峥,尚还有些青涩的脸颊也鼓了起来。原峥不明所以,迟疑地将那句你别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给吞了回去。
“不是饿了吗。”他转移话题,“去外面等等吧,烧油会溅出来的,油烟也大。”
舒荷抬腿假装要踩他,然后在即将踩到时转了个弯,跑出厨房,原峥看着他活泼的背影出神两秒,转头重新打开煤气灶,给小孩做饭。
没多久,两菜就做好了。
原峥在打临时工的地方吃过饭了,所以没吃,他给舒荷添了满满一碗的白米饭,弯身放到少年跟前,“谁送你回来的?”
舒荷接过,低头塞了一口白米饭,已经不生气了,含糊道:“我一个叔叔,不知道是近亲还是远亲,人挺好的。对了,他还给了我红包。”
翻翻衣兜,舒荷把红包塞到了原峥手里,低头又给自己扒了口饭,原峥还回去,人又给递了回来。
“给我干什么。”原峥把红包塞他衣服兜里,“我也给你准备了红包,本来想等你从老家回来再给你的。”
他起身,回房间拿红包。
回来的时候,舒荷已经把钱拿出来了,一股脑塞他手里,叭叭说:“你不是说要养我吗,我很费钱的,特别爱吃好吃的,钱给你,你攒多点哦。”
原峥站在原地看着他:“然后创业?”
舒荷假装吃饭没法说话。
圆润的杏眼跟着飘开,低下头只能给人看见毛绒绒的脑袋。
原峥一下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按着钱,低头看着掌心,深褐色的眼瞳微敛,慢慢平息了思绪。
“我给你的红包,这个可以收着。”
一个封皮不一样的大红色红包递了过来,舒荷放下碗接过,没有拒绝。还有点高兴似的,咕哝说:“这个可以。”
原峥坐到他对面,垂着眸思索一会儿,首次松了口:“创业的事我会想想的。”
养了个弟弟就不一样了。
要读书,要读大学,要给他好的生活。
要把小荷日渐不合身的衣服全换了,穿新衣服,新鞋子。
原峥忽然有点庆幸,这几年他是攒了些钱的。以前他一个人拮据点可以,有了小荷,不能再这样得过且过了。
至少孩子的要求都要满足。
舒荷不知道原峥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主角终于松了口了,任务总算有了进展,史诗级进步!
舒荷雀跃地抬起眼睛,晶亮的杏眼在额发下发着光,“好哦好哦我真的给你算命了,你就是电视剧里说的那种主角,创业一定会成功的!相信我!”
原峥是成年人了,哪会真信这些,他只是想要舒荷高兴点,就点头说好。舒荷眼睛亮亮,白皙脸颊边浮现惹眼的小酒窝,“那我回去和我伯父伯母讲讲,以后我一直住你这了。”
原峥略一怔松,才想起自己养弟弟这条路还有两个拦路虎,他表情平了一瞬,“他们不会答应的。”
与其说是不答应,倒不如说是面子和道德上过不去,舒荷的伯父伯母确实心善,所以前年把快要成孤儿的他领回家。
可他们,却又是真的照看不了第二个孩子。
他们有自己的儿子,优先权永远排在小荷前边,或许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会松口气会摇摆不定,但真的答应,是不可能的。
把小荷交给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过于荒谬。
舒荷想想,蔫头耷脑地说好像是哦,那怎么办?原峥没有说什么,起身给他收拾碗筷。
他们其实有很多时间。
———
半个月后,伯父伯母从老家回来,舒荷回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又回原峥那住了,有时候伯母心里还不得劲,和丈夫说:“真不知道是我们在养小荷,还是原峥这小子在养了。”
伯父抽着烟,叹气:“多个人护着小荷,不也挺好吗?我们年纪大了,有时候顾不到这孩子的想法,人家是同龄人……呃差个五岁也算同龄人吧。”
“话是这么讲。”伯母越琢磨越不得劲,“但你不觉得这样不行吗?小荷快三个月没在家里睡过了,嗐。”
伯父还是抽烟。
他紧缩眉头,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抹了把脸道:“小荷快开学了,我在想他那个学费要怎么办。”
伯母:“原峥不是说可以给小荷付吗?”
“那也是借的,总不能是不要回报吧。”伯父说,“不然原峥岂不是成冤大头了,他看着聪明,当年高中成绩也顶好,听说高校的老师都来找他念大学呢,他没去,咋可能不是借的。”
伯母一想也是,当初原峥说的是可以给小荷交学费,虽然没说是借钱,但成年人么,心照不宣。
想到这些,伯母也跟着一块犯愁了,两人唉声叹气。
二月底,舒荷就读的高中开学了,伯母思来想去,没忍住悄悄拉着小孩问了几嘴,才知道原峥直接把钱给他,让他带去学校交给老师了。
算是贯彻了当初那句交学费不是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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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伯母会忍不住想,这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算了,反正原峥也不介意,还能减少一点经济压力。
如此一想,两个月下来,几乎是心照不宣,谁都没提起这样不合适,只默认这样的状态。
一直到五月,舒荷过生日。
原峥请了一天假,给他过生日,小孩的身份证他看了几遍,确定按照农历生日,是今天。
舒荷还不知道。
他在上数学课,托着腮很认真,陈望青则在旁昏昏欲睡,梦见自己的小同桌变成一只小流浪猫,抓着他的裤腿要东西吃。
梦里的他找不到吃的,四处寻找小卖部,结果方圆几十里全是山,陈望青看着小流浪猫逐渐变凶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生生给惊醒了。
他在课桌下的腿一抽,蓦然坐直身子,桌子都跟着发出不小的动静,吸引了全班的注意。
数学老师将粉笔砸到他脑袋上,严厉批评,“陈望青你不学别打扰别的同学!站好!”
陈望青蹭一下站起来,捂着脑袋还没回神,他看看四周,又转头去看被自己那突然一抽抽吓到的舒荷。
“小荷。”他压低声音说,“你饿不饿啊,吃不吃饼干?”
舒荷软软呼出一口气,绷着脸摇头。
中午才刚吃完饭,怎么会饿呢?
谁料陈望青一看舒荷,就想到梦里那个橘色小流浪猫,怎么看他怎么可怜,“等下午放学,我请客,你去小卖部抓点好吃的吧。”
舒荷:“我真不饿呀。”
他捂住耳朵,“别吵啦,认真听课。”
“……”
好吧!
还是不打扰班长大人了。
陈望青转头,认真思索以后攒钱给小荷买面包的事,一直想到下午放学,陈望青和以前一样送小荷到校门口。
“哥!”
舒荷看到原峥,风风火火冲到他面前,“今天来好早呀。”
本来今天高一部放学已经够早了,下午就一节课,这会儿才三点多,原峥平时都要六点钟才过来的。
舒荷跑得头发乱乱,被原峥用手捋了一下,闻言,他轻声提醒,“今天是你生日,忘了?”
还真忘了。
来到这个世界,舒荷哪还有生日的概念呀,都穷穷的,原峥提起生日,那必然是要给他过生日了。
舒荷很欢喜,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有蛋糕吗!”
原峥回答有,面前的小孩眼睛更亮了,飞快坐上自行车的后座。看着他被风吹得像小芦苇的发尾,原峥唇边轻动,走过去,带他回家。
“……他哥!”陈望青生生收回回寝的脚,看着原峥,“今天小荷生日?”
原峥看了陈望青一眼,嗯了一声
(),陈望青迟疑地说:“我也想给小荷过生日……”
但他住校。
九点准会时有宿舍阿姨来查寝点名,班主任手里的出校请假条比考试一百分还难拿。
陈望青略绝望,却没想到还有更绝望的,原峥说:“自行车没地方坐你了。”
“……”哦,难道这个生日真的没办法给小荷过了吗?陈望青转开视线,和抓着原峥身后衣服的舒荷对视。
舒荷坐在自行车后座,晃了晃腿:“你说一句生日快乐就可以啦。”
那哪够啊?陈望青思来想去松开书包抱到面前,在里面翻来翻去。除了书就只剩下钱了。
可是生日送钱,这不太合适吧,荷他哥还看着呢。陈望青绝望地抬头,说:“我找不到生日礼物送你,怎么办。”
舒荷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你跟我说生日快乐呀。”
陈望青:“生日快乐那哪够啊。”可他现在也没别的可以拿得出手的,陈望青想到这里,只好有点咬牙切齿地说生日快乐。
舒荷咕哝:“心不甘情不愿的……”
“生日快乐!”陈望青大声说,“非常心甘情愿,你快回去吃蛋糕吧!明天蛋糕没坏的话给我切一点来,也算是给你过生日了。”
“好哦好哦。”自行车突然往前开,舒荷忙抓稳面前人的衣服,在后座回头,冲着陈望青挥手,昳丽的脸在艳阳下远去,“就算不能吃了我也会给你切一点的,沾沾喜气!”
陈望青十分感动,然后大喊说:“那就不必了,臭了的不许拿过来!听到没有!”
与此同时,另一边,伯父伯母接到了儿子打来的电话。舒明齐先是在电话里问候了爸妈的身体状况,然后才去问小荷。
伯父伯母卡壳,竟然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什么小荷最近有按时三餐吗?学校有没有什么需要交的课本费?他们给小荷交钱了没有?
一个都答不上来,便只能含糊地打岔带过,舒明齐感觉到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说了另一件事,“今天小荷生日,你们给他买蛋糕没有?电话给小荷,我跟他说句生日快乐,我还给他买了套衣服。”
衣服钱是之前寒假打工挣到的。
舒明齐总觉得这小孩可怜兮兮,所以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总忍不住想对他好,再好一点,要不是最近实在没假,假条不好批,他还想回来看看呢。
舒明齐琢磨着,突然发现爸妈一直没吭声,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疑惑地啊了一声,“没信号吗?”
“……明齐啊。”伯母和丈夫对视一眼,心情复杂地放轻声音,解释了一下这几个月以来,他们和小荷之间的状态。
“小荷基本是一直住在原峥那了,不太回家,偶尔回来也就坐会儿,所以你说的那些我们真不清楚。”
伯母摸不着头脑:“而且,今天原来是小荷生日吗?你怎么会知道?”
舒明齐:“……”
舒明齐:“???”
听到这些话,舒明
齐有一口气差点没匀上来,什么叫基本住原峥那了?什么叫不太回家?这些是中文吗他怎么听不懂??
舒明齐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家的小孩被别人抢走,成了别人家的小孩,而他的队友还毫无所觉,只剩他一个人在这里像只无头苍蝇乱窜。
伯母道:“这小孩没和我们提过啊,咱家都不咋过生日的,你忘记了?”
舒明齐:“是你们不给自己过,我的生日你们不都记得吗?而且,说不定小荷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我还是是上次给他收拾衣服,看身份证看到的。”
伯母忽然说不出话。
舒明齐:“就算他记得,要他和你们说自己今天生日吗,如果是我住别人家,我肯定不好意思,想着别添麻烦。”
“……那,我去原峥家找他回来,顺便再让你爸去买个生日蛋糕……”
舒明齐:“先和我讲讲怎么人住原峥家去了?”
这事说起来也稀里糊涂。
至今回忆起来,也是稀里糊涂,伯母沉默了很久,开始回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成这样的?是原峥开始频繁往来他们家吗?还是那次过年小荷一个人回县里住了半月?
她想不通,看了身旁沉默旁听的丈夫一眼,丈夫也想不通,两人对视,舒明齐在电话里忧愁道:“小荷是不是在家里待着不太开心啊,不然怎么就跑原峥那去住了。”
伯母迟疑:“没有吧,他在家里很乖的……”
得。
舒明齐知道症结所在了。
乖乖乖,只有寄人篱下的小孩才这样,怕添麻烦。
“就是不开心!”他一锤定音,“爸妈,小荷有没有问你们要过什么,要过钱吗?”
伯母:“没啊,他一个小孩要钱做什么。”
舒明齐:“那我小时候怎么有零花钱?”
“……”
“你们是不一样的。”
半晌,伯母这样说。
一个亲生的,一个是发善心领回来的,她认为把人好好的养到长大,养到成年,就已经算是善缘了。
她是喜欢小荷这孩子的,可钱的问题,压得她没空去探索孩子的内心世界。
这些话伯母没有光明正大讲出来,但舒明齐显然感觉到了,他站在寝室阳台里,望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一时说不出话。
他作为儿子,没法说爸妈什么,不可能告诉他们说领小荷回来是你们的主意,要养就好好养,不能抱着那种把人领回来给口饭吃就已经很好了的想法。毕竟,他们都不容易,他是知道的。
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舒明齐想起自己过年回家那阵,就待了两天,当时小荷也是住在原峥家。
那时候他没多想。
还以为小荷是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才把房间腾出来给他,特意去原峥那住。现在想想,恐怕那时候小荷就已经习惯跟原峥待一块儿。
舒明齐沉默良久:“原峥怎么想?”
伯母跟着沉默,轻声:“看起来挺乐意的,不然人家肯定早找上我们谈这事了。”
是吗?
他不放心。
舒明齐不了解原峥,但也知道无利不起早,这人闲着没事收留一个小孩做什么?肯定是有所图谋。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地道:“爸妈,你们把原峥的电话给我。”
必须聊聊。
———
舒荷跟个快乐小猫似的,吃完蛋糕就带着两份刚切的蛋糕块去找伯父伯母了,他跑得快,手里的蛋糕却很稳,一路冲进敞开的门里。
“伯父伯母!”
夫妻俩这会儿正因为这通电话抑郁呢,转头就看见少年杏眼晶亮地放下两碗蛋糕,他抬起头,原本雪白的腮颊这会儿跑得带了点薄红,唇鼓起轻轻呼着气。
“今天我生日,蛋糕是原峥做的,特别好吃。”
他把蛋糕往他们面前推,好像翘起了尾巴,雀跃道:“你们快尝尝,我回去啦。”
伯母忍不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