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舒荷特别乖。
他趴在床上,意识不清醒地往前挪,挪到枕头旁,像只小猫猫虫似的瘫软,然后就不动了。
眼睛闭着,白皙的下眼睑印着细密纤长的睫毛,脸蛋贴在枕头上,睡颜恬静。
坐了那么久的车,也没有贴晕车贴,现在肯定很难受。原峥想到这一层,手中的动作一时间更轻了,他给他脱下鞋,出去打了盆温水回来,把毛巾打湿,给人擦脸。
舒荷迷迷糊糊感觉到了原峥的存在,脸蛋下意识抬起,擦拭在他脸颊上的毛巾力道很轻很温柔,他轻轻呜呜,嘴里发出点轻微的气音,含糊地要人擦快点。
夜里寂静,原峥重新把毛巾打湿,拧干,给舒荷擦了擦脖颈和手脚,他浑身哪哪都白,薄又嫩,原峥擦的时候看了好几眼粗糙的毛巾,唯恐会在人肌肤上留下点痕迹。
只能把力道放得更轻了。
放得轻,擦得更慢,原峥眼前晃过少年脚腕那一抹月白,细腻漂亮,深褐色眼瞳不由转开,喉结滚动。
他心不在焉地将毛巾按进水里,重新拧干,最后驻足在床前看了少年一会儿,才拉上窗帘,对他说晚安。
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舒荷呼呼大睡,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上午八点,醒来的时候,昨天坐车落下的晕车症好了很多,他精气十足,很有劲头地爬起来。
刚穿好衣服,床头的电话亮了。
舒荷探身接过电话,是席若打来的,显示四个未接,他连忙接通了,弯身给自己穿鞋,“你起那么早呀?”
席若:“你睡好早。”
“昨天给你打四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那时候才十一点钟。”
席若最后补充,“我凌晨两点睡的,一直等你回电话。”
舒荷:“……”
谁两点不睡回电话呀!
席若还是那么怪。
舒荷哼哼唧唧,“那你好厉害哦。”
席若并不在意这些,“吃早餐了吗?”
“没呀,我刚起床呢。”
舒荷拿着电话往洗手间走。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和人聊天的声音。
原峥本来六点就要去店里。
但今天特殊,家里小孩刚回来,他打算中午再去看店。
原峥做好早餐,坐在餐桌前偏头注视洗手间门口,舒荷洗完出来的时候,电话还没挂断,但也没再聊,手机就这么被摆在桌上,显示通话时长十六分钟。
“谁?”
原峥轻声。
早餐是一碗鱼粉,舒荷不爱吃鱼,他有次被鱼刺卡到特别难受,从此以后就不怎么敢吃了。
可是又喜欢鱼粉的味道,所以每次原峥给他做鱼粉都会把刺挑出来,只剩下肉。
舒荷看到是这个早餐,有点高兴似的往餐椅一坐,晃着腿小声跟他说:“就那个室友呀。”
他怕被席
若听到,声音压得更低了,凑到原峥面前,“我上回说讲话好奇怪的那个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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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舒荷犹豫,凑得更近,小小声说,“应该还不算朋友,我们就认识三天,以后不会见面了,他可能就这两天会找我聊聊天。”
怕被听到的心过于谨慎。
所以他离他很近。
原峥能看见少年眼睫上湿淋淋的水润,显然刚洗完脸,水汽还没下去。除此之外,他还能感受到他柔软的呼吸,很轻,像拂过他眼底秋水一样的杨柳。
“……”
原峥突然转头,欲盖弥彰按紧了手里的筷子,舒荷没注意到他连下颌都微微收紧了,还在悄声说:“哥你看到奖杯了吗?特别大一只,还有奖金,这钱可以给你用来创业……”
原峥:“你自己留着,哥不用这些钱。”
他的思绪好像被切割成了两份。
一份原峥在旁观,旁观自己此刻有些特殊的、甚至堪称莫名的关注点,一份原峥在认真回答弟弟的问题,他怎么能用小荷的钱?
舒荷没看出原峥在走神。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听了这话还不高兴了,往下撇着小嘴说道:“为什么不能用?你给我花钱了,那我也给你花呀。”
说着,又抬起下巴道:“我们现在也算一家人嘛,不过一码归一码,你还是我朋友,不是哥哥哦。”
原峥两份思绪合并成一份。
他转头,无声又显得有些沉默地看着少年。哥哥、朋友,家人,三种定位,三种身份。
他是小荷的哥哥。
也是朋友,家人,相依为命的人。
关系已经很亲近了。
可为什么……
他还是觉得不够?
是哪里不够,哪里不行?
原峥看着舒荷,深褐色的眼瞳鲜少掠过一丝迟钝,他沉默片刻,在舒荷被盯得有些茫然的杏眼下,低声说:“好,以后我会挣更多钱给你,小荷。”
舒荷应了下,低头夹起一块肉质软嫩的鱼肉咬了咬,他才注意到电话还没挂,于是抬手按了一下。
老人机操作备注很难,舒荷用不惯,所以基本不给人备注,记住手机号就行了。他注意到电话挂断没多久,席若就发了条短信过来。
【挂电话干什么?】
舒荷吃着东西鼓脸,对着按键戳戳:【长途电话很贵的,我要没话费啦。】
席若:【等我会儿。】
席若:【可以了。】
席若:【话费到了吗,可以打了吗。】
“……”
席若给他的手机号充了五百块话费。
舒荷收到短信的时候,眼睛睁圆放空,这个年代五百块不少了。
席若:【我打了。】
舒荷回神:【不可以!】
舒荷:【我要认真吃早餐了不打电话。】
席若
()遗憾似的:【好的。】
席若:【我可以问么,你跟你哥没血缘关系?】
舒荷放着手机没回。
发短信也要钱呢,一条一毛钱。
他现在不是富有小反派了。
是精打细算小反派。
舒荷低头认真吃早餐,原峥一时也在想事,没出声,等小孩吃完,他起身给他收拾碗筷,舒荷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人身后,问是不是该去店里啦?
得到确切答复后,舒荷说好哦好哦,那我也去,走的时候他特意没带手机,怕席若一直发消息。
两人来到店里,今天是工作日,又正值客流浪高峰的中午,来吃饭的工人很多,原峥很忙。
舒荷被他带到角落玩魔方。
这么忙了,也不肯要他动手帮点忙,舒荷说自己可以给人上个菜,很简单的,原峥却轻轻摇头。
他不想他碰这些。
不想让他进后厨,哪怕是简单给人上个菜也不想。
舒荷嘟哝,觉得主角和席若一样奇怪,他低头把魔方三两下复原,杏眼飘起,见原峥没注意这边,于是飞快起身去给要啤酒的工人拿了瓶啤酒。
等原峥有空去看他,就发现小孩已经跟工人聊上了。他坐在高高的塑料椅上,双手撑在两边侧脸雪白细腻,能看见卷翘的眼睫,不知是在和工人聊什么,表情特别认真。
而他对面的工人,应该做的是在工地搬砖之类的活,身上还有些灰扑扑的脏,但讲话有种朴实的真诚。
工人喝完啤酒,挥挥手走进炙热的太阳里,用乡音喊舒荷娃娃崽,说谢谢你嘞。
原峥看了会儿,朝着小孩走近,微顿:“刚刚那个人是不是没买单?”
“我给他免单了……”
娃娃崽舒荷泪眼汪汪地抬起了脑袋。
他杏眼微润的,白皙挺翘的鼻尖都泛了点薄红,小声说那个工人经历好惨,有老人要养,老婆还重病,孩子读大学也要钱,自己也快五十岁了,因为没什么本事只能干体力活补贴家用。
特别惨。
他心软软的,就忍不住给人免单了。
原峥听完,说:“原来是这样。”
他没讲这工人可能是卖惨博同情之类的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小荷现在的眼泪才重要。
原峥抽了两张纸,注视着舒荷挂在下眼睑那滴晶莹的泪,少年仰脸看着他,还有点儿陷在那种听故事的情绪中,鼻音重重地嘀咕几句什么。
其实原峥都没太听清。
他这段时间,总是会盯着他的脸出神,这种感觉令人心悸。
尤其是这样你抬头我低头的靠近时,原峥发现自己的视线根本不受控制,会频繁落在少年那柔软的,轻抿着的唇瓣上。
饱满的唇珠压在唇中,格外显眼。
“原峥,哥呀,原峥哥!哥哥我的哥哥你怎么不出声……”
舒荷仰着脸胡言乱语,原峥盯着他,抬手按住他
的后颈,给人擦了擦眼泪。虽然他们关系很近了,互相相依为命,可像这样贴近的举动还是少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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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动了动脑袋,一边闭着眼睛抬着脸,感受纸巾擦过自己眼睑的粗粝感,一边小声说你手好热呀,贴得我不舒服,可以松开吗。
原峥怔怔看着他,片刻手指弯曲,像被什么烫到似的骤然垂了下来,按住掌心团起的纸巾,人也迅速转身。
……?
舒荷不明所以。
他仰着脸,看着原峥高大的背影。
原峥走到后厨门口,匆匆回头和舒荷对视一眼,无端觉得哪都在发烫,掌心、大脑、脸,他的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快得不同寻常。
“哥。”
他失怔地看着少年喊自己,问他:“你干嘛。”
原峥低了下头。
沉静一会儿,他缓慢而不确定道:“好像是生病了。”
“……”
生病那还得了!!
下午,舒荷推着原峥匆匆到县人民医院做体检,因为医院规模不大,所以体检流程也短,两个小时不到就拿到了体检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可原峥显然有自己的顾虑。
他盯着体检表看了半晌,去找医生,两三分钟,原峥推开办公室门出来了,深褐色的眼瞳小幅度动了动,看着坐在长椅上等自己的小荷。
“怎么样?”
舒荷站起来,迟疑看着原峥说:“体检结果正常呀,你不舒服吗?”
原峥摇头。
“没生病。”
他只这样道:“是误会。”
“喔。”舒荷说没有生病就好,正要走,原峥拉了他一下。
他转头,轻轻歪了下脑袋。
清亮的杏眼里,完完全全倒映着原峥,原峥在这双眼瞳中看到了自己,原来他凝视小荷的眼神竟有那么深。
原峥沉默错开视线,喉结滚动,慢慢张开五指松了他的手。
“没事。”
他说:“走吧小荷,一起回家。”
他说没事,但突然这样真的很奇怪耶……舒荷忧心忡忡,在心底问系统主角是不是得了绝症不敢告诉他啊?系统说没有这种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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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没有就好嘛。
舒荷揉揉脸,跟着原峥一块回家,事实证明他不带手机是正确的,一回来,舒荷就发现席若给自己打了三通电话,发了十六条短信。
点开一看,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就是问他怎么不回消息,舒荷回了两条,以为席若就是一时兴起,才会频繁联系自己。
毕竟他们就认识三天。
但这种想法没持续多久,就被席若给亲自打破了,周一,舒荷重新开始上课,席若不间断给他发了些信息,没得到回复好像也丝毫不生气。
还又给舒荷充了五百话费。
他茫然地看看手机,又不好意思问席若为什么一直找自己
()聊天,想着可能再过两周就好了,结果一直持续到次年一月中旬,冬天到了,席若不仅没有消停,反而还惹得舒荷也开始认真回复他的消息。
就这么莫名成了朋友。
这两天县里下雨,下个没完没了,是越发冷了,舒荷举着伞冲回家的时候,脸蛋冻得薄红,一个劲儿往原峥身边挤,书包都没摘就把手伸到煤炭上面取暖。
他缩在帽子里,抖着尾音小复读机一样嘀咕说好冷好冷,原峥给他摘了身上的书包,然后习惯性伸手,把小孩冷冰冰的手按到自己燥热的掌心里。
握住后,又习惯性地弯曲了手指,想再扣紧一些,可不知怎的,原峥动作倏忽僵住了。他滚动凸出的喉结,看着两人亲密交叠的手,唇线微动,松了手中力道,把人放开。
舒荷一下抓住他的掌心。
细腻雪白的手,搭在那宽大的掌心里,紧紧贴着,原峥能感觉到掌心柔软冰凉的触感,完全无法忽视。
就像他的心跳。
“夏天你好热,但是冬天就刚刚好。”舒荷抓着他的手雀跃地低头,咕哝道,“你能不能抓紧点呀,把我的手握起来呀,不然还是有点冷。”
原峥什么都没说,弯曲了手指,把少年的手完完全全包藏在了自己的掌心中。煤炭偶尔会发出点低微的星子声,夹带着屋外漂泊的风雨,屋内的沉静。
气氛一时很温馨。
舒荷暖够了,就把手从原峥掌心抽出来,冷空气瞬间将那贴合的黏腻温暖吹散,原峥看了眼自己的手,转头又去看翻书包拿作业的小荷。
他等了一会儿,轻声说:“小荷,明天我要去趟京市。”
舒荷拿着圆珠笔,闻言茫然地诶了声,杏眼睁得圆圆的问他去那里干什么。京市离这很远,席若就在京市,他们之间打长途电话一分钟要一块钱呢。
原峥说:“你下半年要去那读大学,我提前去看一下那边的情况,餐馆这边的生意我打算开个分店,找人合作。”
第一次竞赛结束后,舒荷后来又被学校带着去了两次含金量很高的竞赛,年底那会儿,他就被保送了,去京市那所顶尖学府是板上钉钉的事。
原峥轻声,一五一十地说:“我去两天,会尽快回来,你在店里吃饭,我找了寒假工来店里帮工。”
舒荷茫然地反应一下。
他以为原峥要过几年才会扩大生意版图,毕竟现在就冒风险开分店实在是太快了,主店都才开一年半呢。
那得要好多好多钱吧……
舒荷用圆珠笔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犹豫地看原峥,“为什么这么急呀?可以慢点的。”
原峥:“不慢了。”
他停了会儿,又说:“小荷不是给我算命了吗,说我命里带财。”
“带财是可以顺利,可那也很快呀。”
舒荷嘀嘀咕咕,“你做生意才多久呢,人家都要花个几年沉淀的,不过……”
他放下圆珠笔,腮边露出点小酒窝,紧紧挨着
原峥道:“不过也行!哥你会顺利的。”
凝望着少年腮颊边清甜的酒窝,原峥唇边牵起一点弧度,眼中有温度。
“好。”
小荷花的祝福,一直是最有效的。
次日,外面呼啸的雨停了。
原峥就带了两套衣服,走之前惯例给舒荷塞钱,叮嘱他早上一定要吃早餐,晚餐也是,不要嫌店太远了不肯走,饿着肚子会不长身体的。
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
舒荷这会儿跟他一块在火车站等火车,闻言低头咕哝:
“所以你当初就应该教我怎么做菜嘛。”
原峥:“不教。”
十分果断,独决。
舒荷睁圆眼睛,瞪他。
火车进站了,原峥深褐色的眼瞳落在舒荷鼓起的腮帮子上,手指微动,不太自然地抬起揉了揉他乌黑的发丝,说快回去吧。
舒荷特别叛逆说不,就要看着你进站。原峥牵起唇角,走进火车车厢,回头透过窗户看他。
等火车消失,舒荷才回去。
这三天他要上课,早餐自己在外边买,中餐在学校吃,晚餐去店里。
晚上一个人孤零零的。
每次关灯,都要飞快跑进被窝里,像有小幽灵在追一样。
舒荷唉声叹气,在被窝里滚来滚去,滚着滚着也睡着了。
周五这天凌晨。
舒荷缩在被窝里,按着这台笨拙的老人机,给原峥发消息问他到哪了。
【下午能到,小荷。】
本来原峥是准备下午才动身的,后天早上能到。
但小荷让他凌晨回。
舒荷看完消息放心了,闭着眼睛往被窝里缩。
今天可是主角生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