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怕这怕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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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正经的人讲起笑话来,顾星河被冷得不行，就是三位才封的神明都在努力憋笑。

笑完了，碧落仙子才叹息一声：“我本来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是去了魔域,承燧前辈与我说起人族往事，我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连正道与魔道的分界，都是稀里糊涂的。”

承燧魔君说什么了呢？

——当年人族的实力对战本界仙魔有余，但应对域外神明还是差点意思,所以当域外神明对本界降维打击，人族支撑艰难之下，人族的选择是入魔获取更大的力量。

听起来可歌可泣对不对。

似乎和后世的神仙无论是受了情伤还是被情敌欺负，反正遇事不决就堕魔,然后直接忽视实力上的鸿沟原地反杀是同一个原理对不对。

如果不是碧落仙子好奇了一嘴，多问承燧魔君要了一本堕魔之后的修炼功法的话。

承燧魔君给的时候还警惕极了,说小碧落你可不要想歪,你的资质和悟性是顶尖的,即便现在的法力没那么强,修炼起来也是很快的，没必要用这种自断前程的修炼方式。

那叫一个千叮咛万嘱咐，搞得碧落仙子都只有连连保证：“晚辈并不是想自己修炼，不过好奇而已。”

承燧魔君这才把功法交出。

碧落仙子在魔域的时候忙着研究阵法,拿了功法也没着急看，是出了魔域之后赶路途中，大略瞅了两眼，好险没给碧落仙子看破防。

那本功法，讲的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的修炼之路。

嗯？

这个？

魔道？

碧落仙子都觉得有一点玄幻，特地联系了当时还在玉盒中的三位神明，让他们确定一下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修炼的魔道功法。

三人都表示对呀。

碧落仙子沉默了好久。

三人与碧落仙子不算熟稔，便也不好打扰，但弑神枪就没有这个问题了：“怎么了？”

“没怎么。”碧落仙子默默掬一把心酸泪：“修炼了那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说我是个魔道。”

弑神枪：“……”

嗯，恕我直言，就你那人灵精三道同修的方式，谁给你的自信这是正道所为？

碧落仙子回答弑神枪只是出于礼貌，她暂时也顾不上弑神枪是个什么心情，只追问那三位：“那么，几位手中可有正道修炼的功法，供晚辈参考参考？”

三人也不至于敝帚自珍，当即给碧落仙子明确我们现在是鬼修，没办法直接把功法给你，你要的话，咱们只能魂魄对魂魄的接触。

碧落仙子神识凝厚，自然不怕被这些许鬼气影响，应下了之后，三人便把当年人族中修炼得最多的功法以魂魄之力传给了碧落仙子。

从鬼修传过来的东西，就是翻译都得好一会儿的，碧落仙子当时没和三人多谈，只趁着回天庭安眼睛，身体需要适应于休息的当口，在识海里参悟了一番。

参悟完了，

都不能叫破防，说难听一点，只能叫人族输的不冤。

——那所谓的正道功法，是顺应天意，敬天拜神，然后得天道赐予力量的修炼方式。

这让碧落仙子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先后在上古天庭的藏经阁，连带作为林玉华和碧落天尊时在藏经阁中看的诸功法。

碧落仙子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并无改修之意，所以无论在哪个藏经阁里看书，目的都是以它山之石攻玉，所以只着重里头对自己的修炼有参考的部分重点参悟，对于功法里的其他部分，便多有忽略。

现在想想，那些功法，确实很少强调个人努力，主打一个顺天而为，所以自然而然会讲究血统和出身，因为跟脚不好之辈，在天道那里就天然矮了尊贵的神明一头，确实无论怎么修都不可能越过那些“贵人”。

当然，人族曾经赢到魔族下跪臣服，仙族请外援。

但那种赢，怎么讲呢……

结合一下本界仙魔的不争气程度，保不齐是天道觉得太辣眼睛了仙魔都给我死，于是一定程度上给了人族更多的偏爱，于是人族在战斗力上就压了仙魔一头。

从这个角度甚至都可以理解神髓在本界为什么这么受欢迎——既然所有人修炼都是靠舔天道而不是自己，那天道给的入场券自然珍贵得大家都要玩命抢呀。

逻辑顺是顺了，但人生观也是真的崩了，碧落仙子现在对顾星河还有三位神明开口，自己都觉得仿佛在说梦话：“大王，三位前辈，我有一种怀疑，从最开始，本界的修炼之路就是错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五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为何？”

“因为。”碧落仙子叹息，“先前承燧前辈给我的所谓魔道功法，在我那个世界，是再正经不过的正道。”

这话出口，顾星河也就罢了，三位神明都愣在了那里：“啊？”

第一反应是仙子你失了智吧：“真的假的。”

“真的。”碧落仙子心情极其复杂，“我是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把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吸纳灵气，压缩丹田，成就金丹，化出元婴的修炼方式，称之为魔道呢？”

“因为……”这话顾星河是没法接的，三位神君则是理所当然地道，“从来就是如此啊。”

碧落仙子问得很坦然：“可是，从来如此，就是对的么？”

三人沉默了一下。

高荣神君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反问：“那照仙子所言，什么是魔道？正魔两道的分界又在哪里呢？”

“徐徐渐进，平和中正，修炼起来几乎没什么危险，便是走火入魔最多也就是修为不得寸进的功法为正道。”碧落仙子道，“相对应的，偏激冒进，威力奇大，修炼起来却对身体对筋脉都是极大的破坏，若是坚持过来则一片光明，修炼出岔便前功尽弃的功法是魔道。”

给完了定义还觉得不够，又补一句：“我实在不明白，力量来自别人的赐福，别人随时能收走，那怎么能算自己的力量呢？”

这个世界就靠着这么离谱的修炼体系支撑到现在，战斗力差成这样，竟然也没被什么域外天魔弄死？

祁彦神君认真地斟酌了一下措辞，认不认同另说，但他摆的是自己当年的师长介绍正道魔道的论述：“可是，凡人之躯，不过是有个虚无缥缈的灵根，便想靠着自己的修炼而比肩神明，既不讲奉养天道，也不谈血脉跟脚，一旦修为略上来些，便又是三灾九难，又是天地不容，怎么不算魔道呢？”

碧落仙子：“……”

没办法和从来就是这个观念的人交流，碧落仙子索性转向了在场唯一的麻瓜：“大王是从未接触过修炼的，我问大王一句，大王所理解的正道，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修炼得道算正道，还是靠敬奉神明让神明赐予力量算正道。”

顾·突然被cue·星河：“……”

而祁彦神君是真的觉得人生观有点崩塌。

主要是自我认知“我是个魔道”这么多年，这会子突然被人提出“你不是”，多少还是有点无法接受，插嘴道：“仙子别光说力量呀，这不还有天道容不容么——大王觉得，是得天道喜爱，顺风顺水算正道，还是被天道憎恶，等闲便要弄个三灾九难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算正道？”

碧落仙子没着急回答，还是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啊这……

怎么突然就要我评理了？

我配评这个理么？

可是双方都看着他，双方的压力都给到位了，顾星河喉咙滚了滚，想打两圈太极，大家以和为贵求同存异算了，碧落仙子却先一步开口：“大王，这不是没有意义的问题，是大王能不能接受，人族的孩子从此不拜神明，不求天道，只靠自己的问题。”

顾星河呆了一下。

这段话在碧落仙子和他谈人王也可以封神的时候，他们已经谈过了，并且愉快地达成了一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倘若手上没有力量，便如如今神魔眼中的人族，纯纯的“毁灭你，与你何干”，这日子属实不是人过的。

但是，进一步的问题就是，你是天道爸爸眼中的乖宝宝，它自然能容你活，倘若你从此不做这个“顺民”，要靠自己，要修炼，要强大起来，那还真就三灾九难十劫，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

相比起来，是不是做个顺民更好呢？

顾星河自己其实是不害怕做决定的，最多影响到他自己，是什么他都担着，可既然如今几乎算是为人族下决心，他自然难免多两分谨慎——

碧落仙子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但顾星河选择看向本界的人族先辈：“不言正魔两道应当如何定义，暂且就按咱们本界的算法吧，三位当年是修正道，之后又所谓堕魔，只说三位的感受，倘若有的选，三位是愿意修正道，还是修魔道呢？”

三位神明，面面相觑。

然后异口同声：“魔道。”

人生嘛，还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爽一点，天天忌讳天道怕这怕那的叫什么男人。

碧落仙子“噗”一声笑了出来。

可以，不愧是当年敢脚踩魔族，攻打仙族的人族先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