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袭黛一路从杀生门出去,下意识往无垢山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抬脚迈步,又硬生生地把这个势头给掰了回来。
去又能干什么?
她如今一点也不想看着燕徽柔还有那个蠢货。
只是她素来没有什么朋友,在门内与弟子们也说不上什么知心话。
兜兜转转在脑子里盘了个遍,竟然甚是可悲的发现,还能说说知心话的,竟只有燕徽柔她一个。
江袭黛蹙眉想了片刻,眉梢随即松开。
她虽说没朋友,但可谓是树敌不少。
敌人么,勉强也算个人。
江袭黛想通了这一点,便一路向浩然宗而去。
她记得那个叫做谢明庭的年轻宗主修为还不错,虽然吃了年龄的亏,不能与她相比,但也勉强够看了。
谢宗主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正在宗门主殿和人议事,还能突然飞来如此横祸。
她正说到江袭黛,四方长老全部沉默,头疼不已。
而正在此时,宗门上的结界传来巨大波动。
殿门外飘来一句淡淡的女声:“背着人说坏话?本座瞧着啊,这正道仙盟也不过如此。”
众人大惊,看向门外。
乌发束着玉环,红衣赤练,还是撑着那把绣花伞——方才还跃然于罪行累累的文字记载上的魔头,顷刻间已经来到了眼前。
她甚至不躲不避,破开结界也是光明磊落的,寻常地像是遛杀生门自家大院一样。
其实这一直是江袭黛的风格,面对一群萝卜白菜,她才懒得躲躲藏藏。
就像山林中穿行的虎一样,百兽震惶,再怎么嗜杀成性声名狼藉,从来只有别人躲她的份。
望着一堆鼠辈,江袭黛靠在浩然宗殿门上,垂眸一个又一个地打量过去,最终还是落到谢明庭身上。
“你。”
她抬起软红十丈剑,指了指那人,皮笑肉不笑:“出来和本座回杀生门玩玩。”
“……”
谢明庭本是把剑按在手里,戒备至极,听了这话,那张清正的脸蛋上,顿时僵了僵,呈现出一种不可置信的颜色。
连带着周围的几l位长老也陷入沉默,相互看了一眼,又为难地看向宗主大人。
江袭黛倒没有自觉。
由于闻弦音常年网罗些各色美人讨门主欢心。但大部分凡人女子听了这魔教妖女的名声只会吓哭,其中自愿的并没有多少。
后来她们安顿在杀生门,发现竟比外界来的更加安逸,也渐渐熄了回去的心思,自然这些话再传不回外界去。
何况这魔女生得也是玉面桃花,妩媚多姿,美得一点都不守规矩。世人见了,总要有些偏见的。
久而久之,这杀生门门主好女色□□无比的名声,便和她杀人如麻的罪行一起声名远扬了。
终于有一人沉不住气:“荒谬!我们宗主岂能……给你……”
“本座今日不想杀人,完了给你们送回来就是。”
“果然么,废物就是话多。”
江袭黛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儿更是耐心见底。
她如看蝼蚁一般地扫过了他们,自纳戒中抽出一根红色的长绫,便扬袖飞掷了过去。
软物如灵蛇一样,缠上了谢明庭的腰部,就要把她拽出来。
只不过刚才谢明庭不发话,正是等着这一个时机。
她不退反进,冲着江袭黛那边飞去。
那红绫收缩的速度赶不上谢明庭紧随而至,反而松懈下来,教江袭黛用不上力。
江袭黛稍微有些意外。
谢明庭神色冷冽,扬手一剑便冲她劈来。
“你居然不怕同本座单打独斗?”
只讶然一瞬,江袭黛收敛神情,灵巧侧身,手腕一抬,绣花伞撞上了那重剑,给人铿锵地弹了回去。
谢明庭:“打斗总要有输有赢,最坏不过一死,又有何惧。”
她的虎口被江袭黛的伞震得发麻,最终还是被震远了好几l步,暗自摩挲着,虽然不算妄自菲薄,只是心中难免叹息:于她们这样的实力来看,仅仅一招,就能看出其中差距了。
江袭黛那一抬腕,稳稳当当,甚至都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便逼退她好一大步。
只是奇怪的是,那女人只挡了这一击,并没有做出进一步攻击的举动来,只是静静立在了原地,睥睨着自己。
伞沿下的红唇轻启:“再来。”
谢明庭绷紧的小臂稍微松了些许,她倒也不是个太冒进的性子,仔细一观察,就觉得奇怪。
江袭黛若是执意杀人,便不会留给她这样长的过招间隙。
谢明庭问道:“江袭黛,你不请自来,到底有什么企图?”
“寻个人切磋。”
那红衣女人还是睥睨着她:“问什么?”
“有你拒绝的份吗?不干的话就去死。”
话音刚落,那把绣花伞浮了起来,相当锐利地一转之间,伞沿边淬着浑厚修为的暗器便如龙吐珠子一样射出。
咻咻破空声传来——
谢明庭拿剑抵挡,情急之下已经切了三四个剑式。
那暗器像是袖珍的剑,一共有三十六枚,根根撞在她的剑身上,锋利无比。
每一根剑都若有若无地被一道红线似的灵力牵着,操控着,从她周身四面八方射来,让人防不胜防。
在修为的绝对压制下,技巧起到的作用不大,谢明庭应付得很是吃力。
最后一根袖珍小剑没能挡开,稳准狠地扎入了她手掌心,袖珍小剑像是绣花针一样,拖那道红色灵力打了个结,就悬在手腕边,一串儿叮叮当当作响。
她蹙眉忍痛,神色没有太多变化,但额角已经全部是汗。
顷刻之间,又有一剑如飞针射来!
谢明庭侧脸急躲,那东西在她脸颊上划了一道狭长的血线。
“小废物点心。根本挨不了本座几l下,倒显得不够尽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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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庭来不及细想江袭黛发了什么疯,喘息未定,眼前只剩下万丈缠红一样的剑影,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她。
浩然宗内的长老们经历一番天人交战,到底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年轻有为的宗主被那魔女杀了,于是抱着必死之心从殿内钻了出来,就要一同加入战局。
而令他们倍感诧异的是,那两人打斗之时却离本宗越来越远,两个影子如流星一样飞坠远去。
只留下谢明庭一道紧急传音:“别跟上来,守在宗门。”
*
高天之上,长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这不是谢明庭第一次对上江袭黛,却是第一次与她过招如此之久。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刀光剑影,一片咻然破空之声,伴随着暴烈长风的吹奏声,迅疾得像是在下一场骤雨。
无暇思索,耳畔风声阵阵,眼前目不暇接。
江袭黛神色微冷,虽是让了一步修为,却也并不温柔。
她多余的戾气通过剑招全部泄了出来,招招见血,毫不留情。
谢明庭的发梢已经切断了三四缕,脸颊上也全是划痕。
她挡开那女人迅疾又灵活多变的剑式,颈间微冷,又一剑迎面刺来。
谢明庭眼底划过一丝惊艳之色,而后又转为凝重。
这样绝伦的实力,怕是整个修仙界也望尘莫及。
虽然大家都拿江袭黛没办法,但是真正自己仔细沉下心来体悟时,还是有一点震撼。
这套剑法实在独特得很,招连着招,看似随心随欲却很有章法,几l乎没有半点空隙。
江袭黛只进攻不防守,这股子冷血凌厉的气势,便让人下意识胆寒三寸。
且不说实力如何,但只需对上那几l乎化为实质的杀意,鲜少有人完全不被内心的胆怯所影响。
谢明庭心中并无胆怯之意,她已经算是撑得极久的了,眼见着天边的辉光由盛转衰,已经消逝进了残阳。
又是铿锵一声撞击。
软红十丈剑,到底抵上了谢明庭的下颔,映出夕阳猩红的余晖。
风浪止息。
江袭黛指着她,神色淡漠道:“你输了。”
谢明庭的手微微脱了力。
这一战她没什么可说的,输得心服口服。
她捂着浑身的伤处,勉力站直了身子,踉跄一步,还是忍不住拿剑尖点地,支撑了一下才没倒下:“……你为何要压低修为?”不应该直接趁机杀了她,重创仙门势力吗。
这一整件事都很莫名其妙。
“手痒罢了。”
江袭黛凉薄道:“废物太多了,矮个儿里挑个勉强的发泄一下。”
“……”
谢明庭没说什么,微微
()垂下了头。
“江袭黛。”
正当江袭黛以为她又要放出什么死后必有千万人将妖女就地正法之类的豪言,结果——
“我向你道歉。”
江袭黛眼睫略略一抬,神情似是有些诧异,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她的剑偏了一些:“笑话。哪有正道天骄给妖女道歉的。你以为这样本座就不会砍你了吗?”
谢明庭:“燕徽柔的事,浩然宗着手去查,中间经历了一些波折,的确是清虚派所为。那日是我误会你了。虽然……该辨明的东西还是要辨明。”
“……”
良久,那红衣女人冷笑一声:“本座需要你的原谅吗。废物。”
江袭黛收了软红十丈,化为一道流光插入她的伞柄。她撩了耳畔散下的鬓发,继续睥睨着谢明庭:
“轻飘飘一句话而已,你信不信本座把剑架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那人能跪着磕头求本座原谅。”
“原谅?你哪来的资格。”
被人一口一个“废物”的叫着,还总被明晃晃地侮辱,是个人也听得有些刺耳。
“屠刀之下无真言。可我那句话确是真心。”
谢明庭道完歉,又冷冷道:“只是这一件事而已。江袭黛,光凭你火烧揽月阁屠杀灵山派的事,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诛你还他们的命,还灵山派一个清白。”
“……”
江袭黛顿觉没趣,还以为这人要弃明投暗了,结果还是一副死轴的模样——哪怕把剑架在她脖子上。
“滚。”
她落下一个字,转身就走:“今天本座懒得杀人,下次再说。”
寻了个人打斗一番,心中憋着的闷气实在如淤血一样化开了不少。
只是脚步落在地上,在全神贯注的打斗以后,江袭黛握着伞的手微微发紧,心神又晃了回来。
谢明庭的剑法不错,只是比她来还是差了一点。但这不是天赋上的差距。
一辈子顺风顺水,在明亮宽阔的擂台上描出来的剑法,与从尸山血海死生边缘淌过来的杀人技,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她和燕徽柔的数路有点像。
江袭黛想到这里,回忆了片刻,竟然在心中又浮现几l个稍后要纠正燕徽柔的点,下意识记住,想着回去再和她说好了。
只是思绪走到这里,又微微地一恼:该死的,她怎么又想到那个不长眼的小东西了。
她没教过这么忘恩负义的弟子。连闻弦音也不敢私自跑下山和别人约会,还不事先过问她一声。
正心下抗拒时,身后一道声音好死不死地传来。
“江袭黛。”谢明庭的声音顿了顿:“……那个小姑娘,她可还在杀生门?如今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