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微调]

桑彤裹得厚厚实实的走在院子里,雪已经没有再下了，抬起头还能看到天空中零星的几点光亮。

市里不比在县里，晚上能看到星星的机会不多。

“看地,等会摔个底朝天你就知道痛了。”身边冷不丁的传来一声,桑彤仰头的动作一僵，收回视线落在了身边的人身上。

“队长，关心人的话不是这么说的。”桑彤开口,声音还带着点寒冷后的哆嗦,一说话雾气都能飘半米高。

“我这不是在关心你，而是在提醒你。”叶瑾宸干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冻的咳嗽了,还是被桑彤呛的。

“您要不关心我，还会提醒我？”桑彤无语的看着他。

别看叶瑾宸平时冷这一张脸，跟个大冰棍一样,其实相处久了，桑彤就发现叶瑾宸是个很细心的人，至少给她买暖手宝这种事情可没人做过。

桑彤偏头，院子里莹白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显得他的皮肤更白了一些。

她恍然记起八月初见叶瑾宸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健康的麦色,夏天里天气热，跑外勤的十个人里就有九个黑，叶瑾宸那时候虽然不如现在这么白，却也很是显眼。

自从入冬以来，他不是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就是蓝色的冲锋衣,整个人显得修长又有气质,倒不像她这样裹得跟个球似的。

“你倒是会顺杆子往上爬。”叶瑾宸默默的吐出一句,桑彤笑了笑，换做刚入队的时候，她哪敢这么跟他开玩笑啊！

那时候她还想着，性子这么冷冰冰的队长，跟她在幻境中看到的人完全不一样。

现在瞧着面前这个带着淡淡笑意的叶瑾宸，桑彤突然觉得，有些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桑彤的表情逐渐变得複杂，那一脸的意味深长让叶瑾宸有些莫名其妙。

就在他以为自己刚刚有那句话不太对的时候，桑彤再次开口。

“队长，再待下去，我们两要变冰棍了。”桑彤说完也不等叶瑾宸回他，咔咔就往前走，羽绒服被她蹭得一阵响。

不怪她这会儿想跑，主要是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这会儿心虚着呢……

结果她光荣的摔在了宿舍门口两米处，这一回是真摔了个底朝天。

跟在后头的叶瑾宸：……

默默的收回了没来得及接住人的手，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幸好桑彤穿得厚，这一下下去也没摔出个什么来，不然这一下骨折都有可能。

于是，被拉起来的某人终于学老实了，憋着一股劲儿回到了宿舍，关上门的瞬间，疯狂又无声的“啊——”了一下。

丢人！

衣服放在暖气旁边烤着，桑彤端来热水泡脚，身上是暖和，可是总觉得手脚冰凉，恨不得给鞋底子里也垫上暖宝贴。

脚放进热水的瞬间，腿上传来了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桑彤的小脸都快皱在了一起，忍了几秒没动，腿上这才恢複了知觉。

她光是这么一小会

儿的麻木就已经这么难受了，孙玲那姑娘，从小腿就不好，心理与身理上的痛苦都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做梦的时候桑彤就梦到了孙玲，十一二岁的时候，小姑娘在院子里，坐在轮椅上疯狂的捶打着自己的双腿，一下又一下的。

强烈的痛感从腿部传来，她是多么渴求站起来，可是她做不到，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她甚至连离开轮椅都困难，瘦弱的胳膊撑不起她的重量，没坚持多久就坐了回去。

可是她并没有放弃，一次次的努力，可是最后，她却只能摔倒在地，轮椅压在她的身上，让她连爬都爬不起来。

那绝望的痛哭声久久的萦绕在桑彤的耳边，让她这一夜睡得辗转反侧，很是不安。

晨间，桑彤睁开眼，枕头带着些许的湿润，像是泪水流过的痕迹。

一向元气满满的人今天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

“桑彤，你这是生病了？脸色这么差？”乐奇文一边啃着肉包子一边问道。

“没有。”桑彤摇了摇头，筷子挑着碗里的汤面，刚出锅的有点烫。

“现在天气冷，可千万别生病，医院里这几天人都满了，老张昨天还说他们小区门口的门诊都坐满了。”乐奇文嘀咕着。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虽然我怕冷，但是我穿得多啊，办公室里都轮流咳嗽了一遍，我还是好好的！身体素质杠杠的！”桑彤回应道。

“多注意点准没错。”叶瑾宸走过来，“那边有红糖姜茶，你可以拿保温杯去装。”

“行。”桑彤点了点头。

虽然因为昨晚的梦多少是有些影响心情的，但是看着众人这么关心自己，桑彤心里也是暖暖的。

吃完早饭回办公室打开暖气没多久，老张就来了。

“鉴定科那边来消息了，跟孙晓珍母女两个人吃完饭的人就是黄平昌，筷子上的dna是他的。”许然说道。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难不成加害孙晓珍的人就是黄平昌？

“但是在二楼查到的那个dna不是黄平昌的。”

话音刚落，众人的脸色又是一沉，二楼是案发现场，留有三个人的血迹，除去孙晓珍母女，这第三个人的血迹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的。

黄平昌的dna跟这个数据不符合，那就是说……凶手可能不是黄平昌。

可是黄平昌晚上才在孙晓珍家里吃了饭，走后没多久母女两个人就遇害了，而且孙晓珍取的五万块钱还不见了……这是不是有点说不通？

这边黄平昌的事情还没个解释，乐奇文那边又查到了新消息。

“我们查到孙玲的父亲，前端时间来到了本省。”乐奇文说道。

孙玲的父亲叫汤向阳，今年四十岁，但是他已经在牢里待了十三年，孙玲不到一岁的时候，汤向阳就因为□□罪被抓了，因为情节较为严重，所以关了这么多年，出狱后一直在社区的关注下，现在刚过两年社区矫正期。

孙玲今年十六岁不到十七岁，也就是说汤向阳在孙玲一岁多的时候就关进去了，汤向阳跟孙晓珍两个人没有领证，就摆了酒席。

出了这档子的事情，孙晓珍直接就带着孙玲离开了汤家，因为这个事情汤家老人没熬几年就走了，汤向阳现在也没什么其他的亲人朋友，他找上孙晓珍的概率很大。

“如果是汤向阳，那他带走孙玲的几率很大啊！”许然分析道。

“可是要是汤向阳把孙晓珍给杀害了，那屋子里的DNA怎么说？”桑彤问道。

汤向阳要是跟孙玲有亲子关系，检查的时候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查出来的结果并不是这样的。

“孙玲可能不是汤向阳的亲生女儿或者留下血迹的不是汤向阳，但是不管是哪种情况，汤向阳带走孙玲的可能性都是很大的。”叶瑾宸说道。

他们现在甚至不能确定孙玲是在案发前被带走的，还是案发后被带走的，屋子里是有血迹，但是大部分都是孙晓珍的血迹，只留下了几滴孙玲的血，甚至都不能确定是不是案发当时所留下的。

不管孙玲是不是汤向阳的亲生女儿，在他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孙玲就是他的孩子，他可以因为一些矛盾杀了孙晓珍，可是孙玲是他的女儿，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他应该不会下手。

如果是汤向阳带走了孙玲，那孙玲生还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下午的走访桑彤没有跟着一起出去，因为她得去见黄平昌。

他是在孙家吃最后一顿饭的人，嫌疑过于的大，加上那五万块钱他说不清楚，这个事情就过去不了。

房间内，桑彤第一次见到黄平昌，是一个很壮很高的人，看上去甚至带着几分凶气，第一眼很难看出他是那种很听母亲话的人。

只是在交谈中，桑彤才体会到人不可貌相这个词，别看黄平昌这么一个大高个，长得也有几分不好惹的模样，实际上性格有些内向。

“您在二十三号去找过孙晓珍？”桑彤问道。

“对，我是午饭后去找的她，主要是想找她借点钱，但是她没答应我，我就走了。”黄平昌大概是因为紧张，说话的声音很小，桑彤要很认真的听才能听清。

“您离开的时间大概是……”

“下午四五点我就走了。”

桑彤皱眉。

“下午四五点？您不是在孙晓珍家里吃了晚饭才走的吗？”

当天吃晚饭的有三个人，孙晓珍，孙玲还有汤向阳。

孙玲不上晚自习，放学的时间是五点，回到家里也五点半了，不可能在四五点跟黄平昌一块儿吃饭。

孙玲离开学校的时间学校是有记录的，不会作假，那说谎的只有可能是黄平昌。

黄平昌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在孙晓珍家里吃饭的事情竟然都被查出来了，脸色变得更加紧张了一些。

“黄先生，您过来是配合我们调查来的，您要是不说真话，我们也很难办。”桑彤冷着脸说道。

桑彤这么一

说，黄平昌立刻就着急了。

“我记错了，我是下午六点左右走的，当时确实在晓珍那儿吃了晚饭，但是我吃完晚饭就离开了，别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那您之前为什么没有说这件事情？”

“这……”黄平昌有些犹豫，但是对上桑彤那犀利的眼神，最终还是磕磕绊绊的开始交代起来。

他跟孙晓珍虽然是相亲认识的，但是他挺喜欢孙晓珍的，一来是因为孙晓珍长得漂亮，二来是他真的很喜欢孙晓珍这种女强人的性格。

他的第一任老婆就是个性子软的，他也是个性子软的，两个人在家里闷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儿来，说话都说不了几句。

后来实在是过不下去就离了，他也一直没找别的女人，可是他头一回见到孙晓珍的时候就觉得她真别的女人不一样。

这个女人强势，也会说话，为人处世都大大方方的，就连火爆的脾气在黄平昌看来都是让他喜欢的点。

而且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还是个残疾的女儿，其中艰辛可想而知，黄平昌更加喜欢孙晓珍了。

本来两个人谈的好好的，也有感情了，谈到结婚的时候，没想到母亲坚决不让孙晓珍带着孙玲进门。

说孙玲是个残疾丫头，跟着她母亲上门晦气得很，黄平昌虽然喜欢孙晓珍，可是他向来听母亲的话，做不出违背母亲意愿的事情来，所以他跟孙晓珍现在也只能这样过着。

他偶尔会来找孙晓珍，吃吃饭什么的，但是母亲老说他，所以他来的次数不多，待的时间也不长。

他也不是头一回在孙晓珍家里吃饭了，这本来没什么，可是孙晓珍这不是出事了，他怕惹上事端，就没说这个事情……

桑彤看着黄平昌一字一句的说着，她的视线落在男人的脸上。

其实说来也奇怪，黄平昌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很喜欢孙晓珍，可是孙晓珍出事之后也没见他关心过，而且人都死了，他是半分难过的感情都没展现出来。

这就是四十岁男人所谓的爱？克制又隐忍？

不，桑彤觉得这跟年龄没有什么关系，黄平昌这个人其实是矛盾的。

他一边很听母亲的话，一边又很是纠结，前妻的离开可能让他有所觉悟，所以找了个跟前妻截然相反性格的孙晓珍，泼辣的性格或许成为他反抗母亲的工具。

只是到头来，怂的还是他自己，在母亲跟孙晓珍之间，他选择了母亲，却从来没想过找个求中的法子。

四十岁的人了，还没法主张自己的姻缘，单凭一个口头的喜欢，这就是他所谓的爱？他要是真的喜欢孙晓珍，想要跟她结婚，那可是打定主意要一起过下半辈子的。

可是……他放弃了，妥协了。

“你说你找孙晓珍借钱，她没给，那你哪来的钱还的债？”桑彤放下手中的笔，笔落在桌子上，传出轻轻的一声。

这么冷的天，屋子里虽然开了暖气，可是因为打开的时间不长，温度也不高，远不到会流汗的地步，此

时的黄平昌额头上却满是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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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叫，叫……”

脸都憋红了，黄平昌还是说不出个名字来，桑彤就这么一直看着他，黄平昌倍感压力。

“不是借的，是我之前存的一点钱。”黄平昌又改了口。

“孙晓珍的钱是二十五号在银行取的，每张钱上面都有独一无二的冠字号，你觉得这个东西查起来需要多久？”桑彤觉得黄平昌这类人还挺可笑的。

自以为编造一些谎言就能躲过一节，当别人都是傻子？

也难怪黄平昌卖种子卖了这么多年生意也没干起来，没那个周旋的头脑。

黄平昌猛的抬头看向了桑彤，紧绷了半个小时的弦这会儿终于是断了，情绪也变得崩溃了起来。

“那五万块钱确实是孙晓珍借给我的，我不是故意撒谎的，我只是怕惹是非，我知道孙晓珍家里被抢了，我要是说我拿了她五万块钱，那不是扯不清了……”

桑彤听着他的话，面无表情的，黄平昌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心思，只好又继续开口。

这一回他的说法又变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孙晓珍那里借钱了，一万两万的，但是他都给了高利息的，这次借了五万块钱，答应还钱的时候多给一千块钱。

孙晓珍本来没打算答应的，但是黄平昌答应了开年后就还，孙晓珍这才答应了他。

之所以瞒着这件事情没说，主要是因为孙晓珍现在人都死了，他妈也不想还这笔钱，索性就相当这个事情不存在。

可是哪里知道，查来查去又查到这五万块钱上了。

“早知道有后面这些事情，我就不要这五万块了！”黄平昌一脸后悔的说道。

“你经常找孙晓珍借钱？”桑彤又问。

“对，借个一万两万三万的，她都借，但是还的时候要多还五百块钱。”黄平昌说道。

桑彤将黄平昌的话一一记录了下来。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借钱了，我什么别的事情都没干，她的死真的跟我没有关系。”黄平昌有些紧张的说道。

“你觉得孙玲这个孩子怎么样？”桑彤突然问了一句。

黄平昌愣了愣，有些没太明白桑彤的意思，但是对上桑彤的视线，黄平昌想了想说道。

“我觉得小玲这孩子确实有些可怜，你说说，这么年轻一姑娘，就要在轮椅上坐一辈子，能不可怜吗？她虽然性格孤僻了一些，但是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凡事都自己做，她妈妈也省心。”

“不过要我说，她的性格一点都不随她妈那么外向，平时也待在房里不出来，也不怎么跟人说话，我去小晓珍这么多次，那孩子也不肯开口叫我一声叔叔。”

说到这个，黄平昌还觉得挺遗憾的，他都想要跟孙晓珍过日子了，孙玲不改口叫爸

()爸也没什么，叔叔都不喊一声，他多少是有点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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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晓珍提过两嘴，是死了还是在哪来着？不过他要是活着，这么多年对母女两不闻不问的，跟死了也差不多了！这种人不配做小玲的父亲！”黄平昌气愤的说道。

桑彤：……

汤向阳坐牢这么多年，在孙晓珍心中估计跟死了也确实差不多。

不过黄平昌这句不配还挺有意思的，汤向阳不配，他就配了？他的母亲可就是因为孙玲不让孙晓珍上门的，这人一旦双标起来还真的一言难尽。

桑彤跟黄平昌的谈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等到桑彤从房间内出来的时候，天色又开始下沉了。

冬天就是短，明明时间还早着，总感觉天快黑了的感觉，桑彤在办公室里整理刚刚的内容。

光是因为钱而犯罪，黄平昌的嫌疑还是挺大的，只是提起孙玲的时候，黄平昌的态度就有些陌生了。

孙玲在他跟孙晓珍的这段关系里仿佛存在的有些多余，他也并未太过关注这个女孩，孙玲跟他的关系好像也一般。

只能说是陌生人之间的互不打扰，桑彤可以肯定，孙玲不是黄平昌带走的。

不过其他的信息，还是保留怀疑态度……

孙晓珍还有钱借给黄平昌就说明，她的经济情况应该没有太差，她借林旭的卡难道是因为汤向阳的关系？

毕竟汤向阳也该放出来了，汤向阳找上她也是有可能的，把钱放在另外一个账户也合理。

有点应急的存款也合理，好像都挺合理的，桑彤也不知道哪儿有问题，总觉得她好像是遗漏了什么。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出去走访的同事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因为越野好跑雪路，所以车子不够用，回来都是一批一批的。

桑彤给众人泡了热茶，驱散一下身上的寒气。

“还是小桑好，知道关心我们，乐奇文你小子天天坐办公室，怎么没见你给我们送点温暖什么的。”许然敲了敲乐奇文的椅靠。

“你天天吃的零食不是我买的？你没袜子穿了不是穿我的？”乐奇文无语的看着许然。

“好了，你别说了……”许然手动封住了乐奇文的嘴。

“许然，你又不洗袜子，小心队长罚你，内务不合格。”张为民说道。

“您有嫂子帮你就算了，住宿舍那会儿，您跟我们也差不多吧……”

几个人聊着天，桑彤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八组组内关系好，大家平时相处的都挺融洽，叶瑾宸不在的时候大家都挺放松的，不过叶瑾宸出现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这不，叶瑾宸刚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几个人说笑就没那么夸张了，多少是收敛了一些。

桑彤将热茶递了过去，叶瑾宸看了她一眼，并未拒绝，端着杯子快速的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旁，脱了外套，拿上本子跟笔。

“开会。”淡淡的一句，几个人也不说笑了，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

会议室里，众人坐在一块儿。

“经过我们的走访，有群众曾经目击到汤向阳有在孙晓珍家附近出现过，大概就在二十三号的中午。”许然开口。

中午？桑彤皱眉，黄平昌说他午饭过后去找的孙晓珍，这两人不得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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