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测十个月所获得的聊天记录冗杂而庞大,幸好系统搜索仅需要转瞬之间。
在一阵轻微的白噪音后,音频开始了一倍速播放。
[……伊万……前往特罗姆瑟……找到……]
[……需要……让福地樱痴……使他自愿成为……]
[……无需感染太多人……引发恐慌……]
[……福地先生……或许该前来提醒您……四十四年后……因………世界大战将会……]
[……你是……老夫为何…………不过一面之词……]
[……请听我说……有必要提醒过去的自己……将那位吸血鬼伯爵……]
[……雨御前……从未来向过去的暗号……与你所言一致……]
[……若您成为献身者……自愿换来……世界将会和平……]
[……不会再发生战争吗……需要……那把圣剑……]
声音沙沙流动地不算快,其中的关键信息量却让叶伊赫听得逐渐眉心紧拧。
他确实已经对费奥多尔策划了这一切做出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福地樱痴也不遑多让;他没怎么犹豫就相信了费奥多尔针对现状做出的一系列推导,包括对方声称未来将会爆发足以死亡一亿多人的世界大战。
与其说是费奥多尔的口才足够优秀,不如说他精准掌握了对方的心理弱点,语言便化为意志的推手,让对方主动走上了他铺好的道路。
福地樱痴是一个身经百战、且心存大义的剑客,他参与了上次以异能力量为主导的世界大战,也见识过政府在漠视生命上的疯狂实验,更能够深刻体会到如今看似和平下依旧祸藏的无数蠢动野心。
无数次直面地狱,见过太多人命逝去之残酷无情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世上的和平,也比任何人都绝望和平不会来临。
此刻突然出现一位字句都精准戳中他软肋的费奥多尔,且用现实情报作为引线,向他预言四十四年后将会爆发世界大战——且与此同时,福地樱痴的那把雨御前也做出了相同的预言。
如果只有福地樱痴的那把神刀做出预言,叶伊赫姑且还会勉强信一下;但这句话同时由费奥多尔说出口,真实性就得打上一个折扣。
谁知道是不是费奥多尔哄得对方在不久的未来向过去的自己做出预言?光说四十四年后会爆发世界大战,未必表示这个预言是从四十四年后往四十四年前递送过来的啊。
未来不会发生第一次,过去福地樱痴只有【得到预言】这个结果,压根没有【传递预言】这个行为——那是过去【没有得到预言】的未来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得到预言】的未来所覆盖掉了。
面对费奥多尔,叶伊赫真的很想劝这位福地阁下多长几个心眼,重点是保持质疑一切的态度。
[来成为世界的英雄吧,福地先生。]
这是费奥多尔留在记录中的最后一句话。
至此,与福地相关的语音
记录结束。
叶伊赫发现那位吸血鬼伯爵才是最无辜的,人家好端端沉睡着,突然被人叫醒,又被忽悠着增加了眷属,然后被制造成恐慌事件扩散,最终成为了【十大灾厄】之一,遭到决心染黑自身的福地樱痴讨伐。
理想是挺好的,但显然福地樱痴不打算走正道来实现它。
从语音记录里来看,那位惨遭连环暗算的吸血伯爵还有得救,他并没有被彻底杀死。
靠在椅背上的叶伊赫睁开眼睛。
他依旧身处这间充满着浓厚的宗教与复古意味的高塔之内,天花板上是无数颗缓慢流转的星辰,窗外除去缓慢上升的螺旋阶梯以外,并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无数漂浮于空中的蜡烛照亮了这座孤独伫立的宫殿。
这里是费奥多尔的心象具现空间,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缩影。
叶伊赫忽然发觉,这些被潜意识凝聚出的实物,或许才隐喻了对方真正的想法。
或许…他之前在特罗姆瑟所说的话语有一部分是真的,宗教相关的饰品与装修风格明显构出了这座宫殿的框架。
躺在床上的费奥多尔依旧闭着眼睛,他整个人又朝被窝里埋了些,整张脸都被发丝与被子挡住了,连高烧导致的呼气都放得极轻,好似在下意识藏起自己。
哪怕看极光的时候没有下雪,在山顶的寒风里站太久依旧会导致着凉这件事,叶伊赫不相信费奥多尔会不知道。
连他这个外来客都快对这具身体的糟糕状况了如指掌,身为土著的费奥多尔还能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有多差吗。
然而,费奥多尔当时却没有做出任何煞风景的提醒举动,纵容的任由他想看多久极光就看多久。
就是这种一边花言巧语哄骗他、一边真的对他无底线好的行为,才让人气得牙痒痒。
叶伊赫几乎又要发出一声气恼的低哼,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而躺在床上发高烧的费奥多尔,却在此刻用脸轻微蹭过枕面,唇间溢出一声含混的呓语。
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叶伊赫俯低身去听时,伸手想将那几绺散乱在面颊的汗湿黏发拨开。
在指尖刚触碰到对方滚烫的肌肤,手腕却被他捉住了。
“〖爱惜自己性命的,必丧失性命……〗”
费奥多尔在轻声的,断断续续的吐字。
他那双以往总是透出游刃有余的暗红眼眸在此刻似睁非睁,迷蒙地朝叶伊赫望来;而在这无数摇曳烛火的映照下,虹膜呈现出一种浓郁到近乎绛紫的诡秘色彩。
但叶伊赫不觉得诡秘,他只觉得费奥多尔现在可能烧傻了,并且很大一部分还是他的锅。
通过发音来推断他说的是希腊语,费奥多尔似乎又在念圣经里的词句。
“〖恨恶自己性命的……却要保守性命到永生……〗”
飘忽的音节并不连贯,间或伴随着低而短促的喘息。对方连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也滚烫得要命,大概是真的烧到只剩下无意识的呓语
了。
“〖愿您…荣耀您的名……愿您爱人的荣耀……胜过爱神的荣耀……〗”
不是东正教徒的叶伊赫:“…………”
基本没听懂费奥多尔想表达什么,双商高又信教的反派真是连透露一点心声都搞得神神秘秘的。
“……你还认识我是谁吗?”
用俄语问他的叶伊赫用另一只手拨开他汗湿的发丝,掌背贴在额头上感受温度,依旧烫得惊人。
在这么做的时候,费奥多尔还明显有一个主动往他手背上贴的行为,大概是因为温度低而觉得凉快吧。
意识空间内可没有冷水毛巾之类的物品给他敷额头——再说冷毛巾敷在意识体上怎么可能会有用,还是得出去一趟喊伊万才行。
“我的…弥赛亚…”
那声溢出的低语轻不可闻,随即,握住他手腕的五指也松开了。
对方再度陷入昏睡,抑或是昏迷。
沉默许久,叶伊赫才将那只露在被子的手塞进被窝里,重新掖好被角。
“…我可不是啊。”
他站起身,低头看向这位激进的理想主义者。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虽不卑劣,却也并不高尚的普通人而已。”
叶伊赫闭上眼睛,离开了这座意识宫殿。
————
在意识空间内不会受到身体的debuff影响,但叶伊赫想要掌控身体时,那种高烧下的强烈昏沉与眩晕感便迅速击穿了他。
这感觉真的很难受,叶伊赫完全是凭借意志力睁开眼。
视野同样晃动到模糊,勉强能看清楚伊万正在身旁。
他好像还端着一杯什么东西,正打算灌给他……
“啊-啊,我的主人,您终于苏醒…!”
伊万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激动,但传到叶伊赫的耳朵里,只感觉嗡鸣声一片。
连开口说话都感觉嗓子干涩无比,“你端着…什么……”
最好是药。
“是加了伏特加的覆盆子热茶,对治疗发烧十分有效,”
伊万的脊背挺得笔直,一只手优雅端着托盘,用一丝不苟的礼仪向叶伊赫介绍道,“这是我老家那边常用的民间疗法。”
叶伊赫:“…………”
喝伏特加治高烧,真的假的!
乖乖吃药才对吧!?
“退烧…药……”叶伊赫挣扎着要相信科学。
“请放心,已经喂您吃过了。”
伊万彬彬有礼的欠身,“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即使药店关门,也无法阻拦岩石的前进……”
叶伊赫:“…………”
听起来是直接砸门进去了,伊万明明长得很有俄国贵族式的忧郁美感,但行事作风基本就是个法外狂信徒,类似于一撩裙子就能从绑在大腿的战术枪套里掏出两把枪库库乱杀的修女……
“多谢你,”
叶伊赫深吸口气,用所剩无
几的意识劝阻了伊万想要给他喂伏特加的动作。()
“……???澘?﹝睥??鶘????……塢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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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十分遗憾的答应了这个要求。
“另外,”叶伊赫叮嘱,“帮我预订飞往日本的机票……越快越好。”
趁着费奥多尔还晕着,能赶紧飞日本就赶紧飞,要是等身体恢复,谁知道他又要跑到哪个国家去搞点坏事出来。
“不去法国联系魏尔伦了吗?”
伊万微笑着答应了他的主人所提出的要求,只稍微提醒一句——毕竟这具身体眼下还发着高烧,很难说他的主人是不是忘记了这件事。
“不去了,”叶伊赫叹息,“先让魏尔伦再等等吧。”
他不能去找魏尔伦说出那些情报,否则被费奥多尔听去,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利用。
——那些亲属关系都还好说,关键在于情报里有如何控制魏尔伦进入第一形态阶段的解放语,万一费奥多尔正好就需要这个怎么办?
他还没忘记在法国醒来时,费奥多尔可是特意和绑匪上演了一场银行抢劫的戏码呢。
幸好当时杀N杀得快,现在知道这个情报的只有他和织田作。
“就这样决定了,你先买票,”
叶伊赫昏沉沉的闭上眼,感受那块湿毛巾搭在额头的冰凉触感。
“我先睡一会……”
他这一觉就睡到第一天清早——也可能是中午,鉴于窗外依旧处于永夜,不看钟表就完全分不清时间。
有了退烧药加物理降温的辅助,叶伊赫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好多了。
虽然额头摸上去还有点热,但至少不像昨天那样连起身都困难。
仔细洗漱、换了身伊万买来的新衣服后,叶伊赫就坐上了飞往日本的客机。
即使福地樱痴此刻可能还留在挪威参加政府举办的庆功宴,但叶伊赫没有尝试去找他说出真相。
对方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深信不疑,且已经展开了计划,光从口头层面已经无法说服他了。
何况从语音记录里也能听出福地樱痴早就知晓费奥多尔的【魔人】绰号,乃至于刚接触对方时,对他还挺戒备的。
叶伊赫要是现在跑过去跟福地樱痴说他觉得那场谈话内容可能有问题,需要再慎重思考一下,顺便如果那位吸血鬼伯爵还活着的话能不能把他放了——
对方大概率会觉得费奥多尔在耍人玩然后直接把他咔嚓掉。
而他又给不出证据,只是根据小爱同学的事件结算来判断的费奥多尔这次没干好事而已。
所以说还不如直接去日本找织田作,至少多一个真正的帮手站在他身边。
伊万也不是不算啦……但他还是更相信织田作一点。
叶伊赫在心里小声对伊万说句抱歉。
这次航班需要先飞两个半小时到赫尔辛基万塔转机,之后再飞十三个半小时才能落地东京。
伊万买的头等舱
()位置很宽敞,座椅还能打平,让叶伊赫在第一段航程里又舒服睡了一路,除药以外都没怎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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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叶伊赫被喊醒准备下飞机时,基本感觉自己的精神大好。
在等着拿托运行李时,叶伊赫终于听到脑海里想起一声困惑的[嗯?]。
“你醒啦,”
已经尘埃落定的叶伊赫心情很好,用日语小声和费奥多尔说,“这里是东京哦。”
等了片刻,他听到意识里传来的一声低而轻的浅淡笑意。
[不打算再对我隐藏织田君了吗?]
费奥多尔从善如流的用日语回答他,[还是有其它的事情要来日本完成?]
意识宫殿里的他说这句话时,难得躺在几乎不怎么睡的床上,手背轻轻搭着额头。
“隐藏也没什么意义了,”
叶伊赫摇头,刻意忽视了后半句问题,“我们的意识可以共存,去哪里都没办法瞒着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和织田作见面吧。”
再说之前防费奥多尔是担心他趁自己沉睡的时候对织田作出手,现在他能一直保持清醒,也算是可以实时盯着费奥多尔了。
上次被他哄得团团转那是上次,之后可别想再让他白打工…!
[确实如此,]
费奥多尔的声音并不显得低沉或阴郁——即使高烧尚退的他嗓音还略显暗哑,此刻也仍透出些许上扬的、好似微微含笑的尾音。
[还请您对织田君的安全放心。]
切换成敬语体系严格的日语后,叶伊赫明显能听出来费奥多尔的敬语用得很好,会在句末加入标准的礼貌语动词,听起来总让他显得格外温驯无害。
但事实上,这只总是穿得毛茸茸的小老鼠实在狡猾得要命,他连对方话语中的真心还是假意都很难区分,只好一律提醒自己哪怕再心软也不能妥协。
尤其是不能放松质疑的态度!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也不反对我来日本。”
比起敬语标准的费奥多尔,由织田作教导的叶伊赫可就不怎么讲敬语了,他眼睛看着伊万去取终于送到的托运行李,口中却向费奥多尔重复了的问题,“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在这里完成?”
[是的,]
出乎意料,费奥多尔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是有这个打算,但我并不知晓对方的行踪。]
“怎么说?”叶伊赫蹙起眉毛,“你想找谁,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一位名叫夏目漱石的日本政府方异能者。]
这位的名字哪怕在叶伊赫听来也是如雷贯耳,让他惊得险些被口水呛着。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还真是历史上的知名作家都变成了同一时期生活的人物?
那他能不能去祖国找找看有没有……咳……拜托对方给自己签个名?
叶伊赫难以遏制的走神片刻,又拉回来继续听费奥多尔说话,[但他是个胆小谨慎的男人,行踪成谜。光是想要找到他出现过的足迹都非常困难,我并不对此抱有希望。]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难。”
叶伊赫“嗯”了声,压根不知道他当时在茶馆碰过面的三花发色的绅士就是夏目漱石。
[另外,我还想去接触另一位异能者。]
或许是费奥多尔心知他再如何行动都不可能完全避开叶伊赫的关系,他在计划的大方向上并没有企图掩饰。
[在官方掌握的资料情报中,他的名字叫涩泽龙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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