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美好的早晨,从睡醒就能吃到饭开始。
纱帘被拉开,站在窗前的普希金惬意伸了个懒腰;那头暗金色的短发偏硬,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融化的砂金缓慢流淌在黑岩之间的特别光泽。
即使早晨的气温仍然偏低,他依旧只在卧室内穿着件短袖,饱满的肌肉将布料撑开,勾勒出的每一寸线条流畅而内敛,身形矫健,透着某种信手拈来的力量感。
或许前一、两年的锻炼非常煎熬,但对于已经属于常年肉丨体受苦的他来说,现在随便跑个一二十公里,只不过是热身级别的运动。
就是他的食物链地位依旧几十年如一日没变,不仅是最低的,现在还多出了个老板。
普希金认命的叹出口气。
哪怕是太宰那小子,明明比他小上好几岁,也能轻松就把他拿捏了,那脑子不知道有多好使。
……想想也是,毕竟这可是最后跟他老板打擂台都能赢的强者。
看一眼时间也差不多了,普希金翻出一件加绒卫衣套上,准备去餐厅集合。
伊赫老板做的饭实在太好吃了——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只给他准备简单调味的水煮加清蒸,但能闻个味道也是好的嘛。
再说了,万一伊赫老板心一软,就分给他一点呢?
再退一万步,只有他能吃到伊赫老板做的特别料理,又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对他的特殊关照呢?
普希金相当乐观的自我开解了一番,出门看见伊万时,还心情很好的跟对方打招呼。
等到达餐厅,他就发现气氛和以往相比,有点不太对劲。
首先就是织田作、中也和伊赫,正面色各异的蹲成一圈,好像在围观榻榻米上的什么东西,远看黑乎乎的。
太宰反而是趴在沙发上,显得格外有气无力的那个。
就像没有睡饱……或者是冬天偷吃冰淇淋被织田作和伊赫发现……或者是被别的事情打击到了?
普希金端详了半晌,不太确定。
“早上好啊,早上好!”
挤到中也身边的他决定先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看清楚那坨黑乎乎的是什么。
然后就被惊了一大跳,“这是!”
“嘘……!”
叶伊赫立刻在唇前竖起食指,示意普希金小声点。
普希金:“…………”
普希金压抑着快要冒出嗓子眼的震惊,用半点也没能降低分贝的气音低呼,“太宰竟然也有实体化的第二人格了!?”
中枪的叶伊赫:“…………”
恹恹趴在沙发上的太宰治:“…………”
抬手挡着下半张脸的中也:“……哧。”
此刻,正昏迷在榻榻米上的青年确实拥有着与太宰治如出一辙的样貌,虽然要更显得年长几分,面色却是没有半分生气的苍白,会令人联想到冰冷的大理石,或是某种寒玉。总之不可能是鲜活的生命。
更特别之处在于他的左眼缠着绷带——虽然此刻已松开了不少,但很明显,是将那只完好的左眼完全遮挡住的缠绕方式。
而他们这边的太宰已经不在眼睛上缠绷带了……即使曾经缠过,也是遮挡的右眼。
除去这份面容的苍白和绷带的位置特殊外,这位青年太宰治的嘴唇毫无血色,眼下还有浅淡的青黑;眉心分明是紧蹙着痛苦,整体神情却又好似带着解脱般的浅淡快意。
这番矛盾又共存的神态,叶伊赫曾见过。
在他自己身上。
这一切回想起来,就像坏掉后仍旧在转动的黑胶盘,即使每转一圈都会让裂纹加剧也要忍耐,拼尽全力只为让最后一次的演奏保证完美,直至当休止符落下的瞬间——
砰。
曲终人散。
鉴于叶伊赫自身其实并不是费奥多尔的第二人格实体化,他则是在往时间线穿越的方向猜——至于为什么不考虑是太宰的亲兄弟之类,当然是因为对方最先否认了这点。
而他也不认为这世上能有与太宰气质如此相似的另一人。
但如果要按照穿越来推测的话……例如未来的他们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故,以至于太宰又变得一心求死,并在成功之时回到了过去,也就是他们所在的此刻。
想到这点,叶伊赫的目光一转,又投向正躲在沙发背后的太宰。
“……虽然我不知道你脑补了些什么,但你的眼神很不对劲噢。”
被那双红眸幽幽盯上的太宰下意识为自己辩解。
“我很确定自己没有第二人格……我的记忆可从来都没有断层过,包括小时候的事情也记得一清二楚。”
“但他明显比你大上好几岁啊。”
中也哼笑出声,“万一他是真正的主人格·太宰治,你才是那个被提前分出来不要的第二人格呢?”
“…………”太宰治刻意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好能更强烈地传达出他的吃惊,“莫非你是今天才认识我吗,中也?”
中也小矮子,竟然敢质疑他,等着瞧!
比起正互呛到已经逐渐不顾及音量的太宰和中也,平复心情的普希金打量了似乎仍在昏迷的这位黑发青年,悄悄伸手捻了下那身宽大的纯黑外套。
果然是湿漉漉的。
“难道这次又是……”
普希金抬头试探性询问织田作。
“嗯。”织田作之助点头承认,“我出门去买牛奶的路上,从河里捞回来的。”
“……咱们这里是有一条河,专门飘着名叫太宰治的生物族群吗?”
接收到当事人供述的普希金瞳孔在剧烈地震,“你竟然能连着捞出来两个太宰??”
太宰治:“………怎么可能会有河专门飘着我的族群??你是在故意找茬吗?就算有河面飘着太宰治,那也只有一个,因为我主动跳进去了!”
和太宰呛完两句的中也又想起叶伊赫叮嘱不能太大声说话,但奈何实在憋不
住笑。
“……噗嗤…哈……嗤…”
普希金:“不然这很难解释为什么会出现两个太宰治,说是第二人格你又不认……”
太宰治:“…………”
“………”叶伊赫扶了下额头,还是选择问织田作。
“他一直没醒,要不要送医院?还是说,你在带回来的路上,把他也……”一手刀打晕了?
“……”猜到叶伊赫要说什么,就连织田作之助也不禁为往事沉默片刻,才出声解释,“我这次没有打晕他。”
“要说为什么一直没有醒,”织田作作之助想了想,补充道,“可能是身体太差了。”
他将人带回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即使那身衣服浸饱了水,这位太宰治的体重也远低于健康下限。
“确实挺明显的,”叶伊赫点头,“那没办法了,本来想着以咱们这边的太宰抗拒被人看光的性格,他应该也不想被我们扒光衣服的。”
“现在也等不及他自己醒,还是赶紧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才行。”
好在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即使全身衣服湿透,相对来说也不会感到冷。
但就算这样,也不能让这位青年太宰治一直裹着湿衣服,特别是他的身体状况似乎已经到了相当糟糕的程度。
“我去拿身衣服过来,”
叶伊赫站起身,边指挥在场体格最健壮的普希金先帮青年太宰治挪个地方,“你先帮忙把他抱到沙发上,湿衣服都脱掉。”
接着,他又转头嘱托同样跟着他起身的织田作之助,“织田作得快点打盆热水过来给他擦擦身体。”
“好。”织田作之助点头。
普希金怎么也没想到,当初他没脱到的太宰治衣服,竟然在几年之后就又历史再度重演,非要他脱到不可。
果戈里和他说过按照那位人格分裂的心理学博士的逻辑,分裂出的主人格和第二人格是一善一恶的存在……就像他的两位老板,明显是伊赫老板属于[善],费奥多尔老板属于[恶]。
而换做是太宰……如果他真的也是人格分裂,眼前这两个太宰治,谁是属于[善],谁是属于[恶]……嘶,总不会两个都挺[恶]的吧?
就在普希金边胡思乱想,边真的要伸手把那位青年太宰治抱起来时。
对方的睫羽颤动,缓慢睁开了鸢眸。
“等一下……”
他的语速同样很慢,好似旅人精疲力尽的口吻。
但他说出来的话语内容非常坚定。
“我也没有……被人看光的兴趣。”
青年太宰治的鸢眸暗沉沉的,好似无光的黑夜,连那些微的转动也带着浓郁的死意——直至他对上叶伊赫的脸。
那道死气沉沉的视线,在叶伊赫和织田作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
“…………”
安静了许久,他没忍住出声,“费奥多尔??”
听到这个名字,叶伊赫反而长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他这边的太宰可是不会认错他和费奥多尔的。
如果对方会把他错当成费奥多尔,那么至少可以说明——这不是未来的太宰穿越时间回到现在。
青年太宰治:“…………”
为什么站在他眼前的费奥多尔被认出来后,反而一副【安心了】的表情?
“太宰君,”
想了想,叶伊赫顺势认下费奥多尔这个称呼,并回以费奥多尔常用于太宰的称呼,“这么狼狈,可不像平时的您呢。”
在自顶楼跃下,感受到剧痛后的意识失去又苏醒,却发现自己周围环境之陌生的青年太宰治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甚至对自身的处境没有任何好奇。
或者说,他推断出的结论是[魔人]费奥多尔在暗地里始终注视着事态发展,并为了最终时刻布局、策划到这一步。
“又一次自杀失败了啊,”
叶伊赫不知道这位青年太宰治在想什么,尽职尽责的继续表演。
他朝着对方微笑抬手道,“没想到织田作是我这边的人吧?”
织田作也很厉害,竟然能又捞回来一只太宰。
“…………”
青年太宰治这下是真的没憋住惊疑,“欸?”
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