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苏潋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脸上露出了思考的神色，杜瓦手下有不少病人不奇怪，但是病人中有好几个机械恐惧症的患者那就有点奇怪了。

这里是首都星,各方面的资源都是人类帝国的顶层,帝国医学院的总部在这里，前五十的分院也在这里，更别提遍布整个星球的数不清的小型医疗救助中心。

这里的医疗技术也是人类帝国的顶尖，很多其他星球的人也会来到这里,为了满足庞大的人需求，每一所帝国医学院分院里的医生都很多。

帝国医学院第十六分院的精神科医生的数量同样,就算机械恐惧症开始流行,但是平均下来,也没有达到每个精神科医生手下同一时间就有好几个病人的程度。

苏潋忍不住推测,那些人是不是被刻意地聚集同一个医生的手下。

希尔说道：“除去死亡的王娜娜，现在还在他手中接受治疗的患者还有四个人。”

苏潋往下面拉取，看到了后面详细的病人资料。

第一个是同样是一个年轻人,一个男孩，名字叫卡莱尔，17岁,并且他和王娜娜的情况很相似，为了追求酷炫和与众不同,他全身不同部位的皮下埋入了一些可发光的组件。

虽然苏潋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可能就是会让他发光？发光的人类这在人群中确实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他对医生说的是他总觉得那些东西让他不太舒适,存在感太高了,总是让他忍不住分出注意力去注意它们，一种微弱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诊断结果是轻度机械恐惧症，杜瓦给他开了一些缓解精神紧张的药物,一些用于机械改造的专业药物，促进神经和机械的神经接驳口更好的相连。

他并没有住院，而是带着药物回去了。

第二个是一个设计师，皮普斯，一个中年男人，他在用头盔进行辅助绘画的时候，因为头盔出现故障，头盔泄出的能量直接冲击了他的大脑，导致他耳膜穿孔，眼球破裂，脑部严重受损，最后不得不进行了手术安装了机械义眼，并且大脑中植入了辅助治疗芯片。

他在手术完成后醒来就出现了不健康的心理状态，他喜欢长时间凝视着一处，整个身体一动不动，并试图和医院的医疗辅助机器人对话，他就像是能和医疗辅助机器人进行特殊的无障碍交流一样，单方面和它们完成一场完整的交流。

并且他的性格也变得古怪，也不能说古怪，就是变得不太懂得变通？他的思维方式变得和人类不太一样。

苏潋看到了一段他和医生的简短对话。

*

杜瓦当时就站在他的病床前，然后对着他进行每日一次的例行检查，他问道：“皮普斯，你今天还好吗？”

就在他说完了以后，皮普斯呆滞的机械义眼（现在最高级的仿生眼睛也不能达到真正眼睛的灵动）转动了一下，然后就像是启动了一样，闪过了一道光，接着他的整个身体也像是启动了一样，从那种呆滞的状态解除了

，他对着杜瓦说道：“我很好，谢谢医生。你今天还好吗？”

杜瓦对他露出了一个苦笑，似乎有些烦闷地说道：“你知道的，这段时间精神科的患者很多，我已经不记得我有多少天没有休假了，等再过一段时间……”他顿了一下，然后才岔开了话题说道：“为了让你能有一个好的睡眠，我在你的药物中加重了xx的使用量，晚上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皮普斯还是对着杜瓦说道：“你今天还好吗？”

杜瓦：“我很好。”

皮普斯这才说道：“嗯，我想做一些手术，我的右手，它已经适应好了，我需要更换它的材料。”

杜瓦依旧在耐心的劝他，说道：“这需要等你的情况再稳定一些。”

皮普斯：“嗯，我想做一些手术，我的右手，它已经适应好了……”

“……”

*

除了这一段话，在中间也提到了皮普斯偶尔会变的非常惊恐和暴躁，曾经一度攻击了医院的巡逻机器人，最后在巡逻机器人的控制下注射了镇静剂。

他也会尝试自杀，但是自杀在被他脑袋内的治疗辅助芯片检测到了以后，每次都被成功的解救。现在依旧在医院中接受治疗。

第三个是一个女人，她是因为飞行器的意外事故导致自己的右手臂被炸成了碎片，所以才替换成了机械手臂。

她在和杜瓦的自述中说，那条手臂让她感觉到痛苦，它好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但是却和她的身体不匹配，她甚至可以准确的描述出自己的感觉。

她感觉手臂好像在“吃掉”她，侵入她的身体，她能感觉到那个机械手臂本应该是受她控制的一部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好像在逐渐“翻转”，她甚至在恍惚间觉得，那些机械部分好像才是她身体的主体部分一样。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精神疾病，比如精神分裂什么的。

但是很奇怪的是，杜瓦并没有告诉她，她的病症是机械恐惧症，而是告诉她，是因为精神太压抑，所以出现了一些对自己身体认知的错位，只是在不对她开放的诊断结果中，写的是中度的机械恐惧症，并且情况良好，基本无排异反应。

第四个患者是一个将身体很多部位都替换成了重型武器的男人，他两只手臂都换成了枪，腰侧还有□□，双腿也换成了辅助飞行器……这些东西加起来完美的卡在不超过机械改造度百分之五十的线。

他的机械改造度是四个人中最高的，所有他的病情也是所有人中最严重的。

严重的排异让医院选择了去除他身上的那些机械装置，他本来的身体只剩下了一半，并且这一半还不是完整的一半，是半截右腿，一只左脚，半个腹部的这种零碎的部分。

在没有机械将它们连接起来以后，他的剩下的大部分身体组织都被放进了人体组织保存箱，剩下的大脑被放进了维生仪器中……只能说，还好现在科技已经发展到了可以单独维持人体大脑活性的程度了，不然他早就已经死亡。

不过，现在他距离死亡也同样是一步之遥了，如果他的机械恐惧症不能缓解，那么他的大脑在维生仪器时间太长而主动寻求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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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潋想了想，说道：“他们更像是一种观察。”

“观察什么？”

“人类的意识是不是可以彻底容纳进机械中。”

“……”

以利亚直接站了起来，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地说道：“这是欺骗！他们会死的！像王娜娜一样自杀！”

希尔：“试验品……”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东西一样，突然打了一个寒颤，眼神中溢出了恐惧，他转头看向了苏潋，机械恐惧症会出现在所有的接受过肢体改造的人类身上吗？

还是说经过了他们特定筛选过的人？

除去一些胆子大的黑诊所，大部分人的肢体改造由医生完成，而帝国医学院到底背着所有人都做了什么？

苏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冷酷得像是寒冰：“他们已经违背了帝国法典，他们应该接受审判。”

“但是审判庭……”

以利亚皱了皱眉，他真的很想说在陛下面前立誓永远保持公平公正的审判庭的天平在陛下长时间归隐进宫殿后，就逐渐失去了平衡。

这些东西他太了解不过了，商人之间的利益，钱和权利总是分不开的。

政务院、法务部、审判庭，保持着一种只追求科学的美好形象而好像独立在人类帝国权利之外的帝国医学院和帝国科学院，不关心其他的东西，只努力完成陛下赋予他们责任的帝国护卫队和帝国军队……这些东西在失去了绝对强有力的领导后，在阳光照不到的黑暗处到底变成了什么样，没有任何人知道。

想到审判庭，苏潋也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恍惚和痛苦从他大脑中的缝隙中升起，最后凝固成坚硬的水泥将他的大脑锁在里面。

在这种痛苦中，他的脑袋中开始闪现那座曾经审判他的那座高高在上的审判庭。

他的眼前全是一片白金的光，而曾经的他被锁在一个圆形的围栏之中，抬头仰望那座台子。

审判庭之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帝国标志，倒三角指向了审判庭上的那个人，以前从来看不清面容的人这次看起来如此清晰。

一张冷酷无情的脸在对他的那些罪证进行解读，人证、物证，在陛下亲卫出场的时候，苏潋甚至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一道嘘声。

在这个过程中，他曾经的队友们也坐在他身后的观众席上，他们还是看不清楚面容，苏潋也不敢仔细看他们，他害怕从他们脸上看到失望和怨恨。

他们把那些证据，全都串联到了一起，听起来好像完美无缺，就连智脑也给出了完美推演的结论。

审判庭上面的人好像问了他一句什么，苏潋回答了一句什么他记不清了，只有耳边传来的最后的审判结果依旧清晰。

()“罪名成立，剥夺……身份，流放至……”

“刑期一百五十年。”

在最后一个字说完了以后，苏潋还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嘴角扯开一抹淡淡的愉快微笑。

苏潋看着他嘴角的笑，心脏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攥成了一团。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来都没有做过，我没有谋杀陛下，我只是……只是陛下的宫殿中，看到了陛下。

是的，我只是看到了陛下！

苏潋突然瞪大了眼睛，倔强地抬起了头来，眼神像是在为曾经的自己辩解——我只是看到了陛下！

人类帝国的颜色是白金色，是陛下头发的颜色，也是人类永远怀恋的在地球上时看到的阳光的颜色。

帝国标志选择了白金色，帝国军队和帝国护卫队的制服也是白金色，就连陛下的宫殿也是白金色，作为只属于陛下的两个部门，他们和陛下的联系更为亲密。

苏潋也想起来了，那天他只是去完成日常工作的汇报，他进入了那所陛下的宫殿中，陛下的宫殿非常大，除了他的日常寝宫外，各个部门在里面都占据了一片区域。

虽然说着是在陛下的宫殿中，其实那部分区域和陛下会活动的区域还有一段非常远的距离。

苏潋还记得那会儿，他在路过一个小花园时，看到了里面有一些红色和蓝色的花开得正好，而他刚好也在里面看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他跟着人影追了出去，结果没等他追上，人影就消失了。

他走过了帝国护卫队外面的走廊，然后又在一个转角处看到了那个相同的模糊人影，他再次跟了上去。

后面的记忆他就变得不甚清晰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跑过了一道非常长的道路，道路两边都是一些熟悉的不熟悉的景色，最后他进入了一个广阔无比的白色空间中，中间有巨大的王座伫立，上面倚坐着一个人影。

人影和他之前回忆起的小时候曾经看到陛下的身影重叠……陛下依旧在王座上，他真实存在，又似乎马上要融入进这一整个空间中……

他注视着自己。“视线”涌进了他的体内，将他的一切都冲散了，苏潋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些细小的漂浮的碎片。

“苏苏！”

苏潋自己没感觉，但是希尔却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他焦急地喊了一声苏苏，然后又求助地看向了以利亚。

以利亚也紧急站了起来，一转身就撞到安德里的胸前，安德里的身体简直硬得像一堵墙，他嗷的叫了一声，然后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后退了几步。

王昀拉了他一把，然后反手又把他塞到安德里的身上去，她叫道：“胡萝卜。”

“你好，请问客人需要什么帮助吗？”

他们旁边出现了胡萝卜管家的声音，王昀快速地说道：“我们需要急救箱和治疗仪。”

“好的，请稍等。”

没两分钟，胡萝卜管家带着东西和艾维蒂斯、凑凑一起抵达了这里。

“苏潋!”

凑凑

先跑到了他的腿边，蹭了蹭他的手以后，就急得上蹿下跳。

艾维蒂斯把苏潋抱了起来，然后把他放在了一个柔软的单人沙发上，胡萝卜非常自然地把镇静剂直接递给了艾维蒂斯。

艾维蒂斯抚摸了一下苏潋的脸，然后调整着用量将镇静剂注射进了苏潋的脖颈。

扎入脖颈的镇静剂起效非常快，几个呼吸间，苏潋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他低声说了一句我没事，然后就把额头抵在了艾维蒂斯的胸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可怜。

“苏潋，你的生理检测系统发出了红色预警，你不该做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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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婐?問譎?????瞍虎N魎?羉??()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艾维蒂斯：“一些回忆被遗忘都是有原因的，苏潋，就像我们会定时清理我们的记录数据一样，那些数据要么不重要，要么是对我们有不良的影响……”

苏潋也小声地说道：“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回忆也不受我的控制。”

希尔看他们的互动看得津津有味，就在艾维蒂斯的手指搭在了苏潋的颈侧的时候，王昀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挡在了希尔的眼睛面前。

希尔的手扒拉在王昀的手上，使劲往下面拉，……没拉动，他控诉的视线看向王昀。

——为什么我不能看？

王昀一动不动地回看他。

——小孩子都不能看。

希尔涌眼神无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以利亚就啧了一声，他觉得苏潋和艾维蒂斯的相处太神奇了，已经脱离了普通的伴侣机器人和主人的相处模式了。

就刚刚的那段对话，艾维蒂斯讲得这么理所当然那么自然的要求苏潋，听起来竟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苏潋也没有反驳。

艾维蒂斯确实太像是一个人类了……苏潋对它的感情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已经好多了。”

苏潋抬头来，对着他们说道：“我只是想起来一件事，想起来我在被流放之前，好像确实见过陛下，但是我不确定……”

“等等。”

以利亚突然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茫然地说道：“你流放之前见过陛下？你流放和见过陛下有什么关系？见到陛下就要被流放？”

苏潋看着他，奇怪地说道：“我没有给你们说过吗？我被流放就是因为谋杀陛下。”

以利亚：“？”

王昀：“？！”

希尔在一片沉默中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啊——不愧是苏苏！！连罪名都如此威武！”

以利亚震撼地看着苏潋，然后开始了喃喃自语，“怪不得你会被流放一百五十年……你为什么没被执行死刑？”

苏潋：“我不知道，这得问审判庭。”

可能是审判庭没有对他执行死刑的权利，他又想起了他没有被删除

()的护卫队成员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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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救助人员？

以利亚茫然地说道：“我们没有呼叫紧急救助啊？”

艾维蒂斯开口说道：“苏潋的生理监控系统在出现红色预警时就自动呼叫了。”

“哦，对。”

以利亚也想起来了，他对着胡萝卜说道：“让他们进来。”

“好的，尼亚先生。”

两分钟后，三个紧急救助人员就带着治疗仓急匆匆地进来了，嘴里还叫着：“请勿随意挪动病人，请勿采取过度治疗……”

然后到了他们面前一看，所有人都站得好好的，没有哪一个看起来是需要紧急救治的模样。

“？？？”

“请问？”

以利亚说道：“不好意思，病人现在已经缓过来了，他刚才只是出现了一点意外事故，就像是精神病发作了一样，感觉自己的头很痛，身体好像要被吃掉，一直大喊大叫的，还想要自残……”

苏潋微微挑了下眉，以利亚这些形容听起来有点耳熟。

“那现在是没事了？”

那三个紧急救治人员看了看手里的一个仪器，果然定位在这里的红色预警已经消失了，生理特征重新变得平稳。

“这种情况可能是精神出了问题，为了身体健康着想，我建议你去医院做一个详细检查，如果再出现同样的情况会很危险。”

“我推荐第九分院的马奇医生，十二分院的多萝西医生，十六分院的杜瓦医生……”

听到了杜瓦的名字，以利亚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深了。

“好的，谢谢，我们会去看看的。”

紧急救治人员非常忙碌，就停留了一会儿，他们就再度收到了预警，然后就匆匆离开。

大厅中就再次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像是打了一架一样突然感觉到累了，都坐了下来。

“先休息会儿。”

“好。”

以利亚瘫在沙发上发呆，最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看向了苏潋，说道：“宝贝儿……”

苏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疑惑地看向了他，“？”

以利亚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在苏潋注视的视线下才咳嗽了两声，然后小声说道：“今天早上胡萝卜找到了我，它向我报告了一件事，说你的房间出现了异常耗能情况……我看了看确实你房间的总耗能超出了整个庄园的几十倍，你在房间里干什么了？”

他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希尔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苏潋：“……”

以利亚还朝他开玩笑：“你在房间里养龙鲸了？还是买了一台超智能运算仪？或者说你打算制造一个能量炸弹把帝国医学院都炸了？”

龙鲸是一种非常娇贵、非常美丽、非常稀少且昂贵，且听说叫声对人类身体有非常好的作用的生物，为什么是听说呢，因为帝国科学院公布了它们叫声对人类身体作用，除了听起来非常好听，可能会让人类的心情感到放松和开心外，没有其他的作用……

不过没人信，大家依旧坚持认为那些美丽的生物对人类有着超乎寻常的作用。

它难以饲养，需要一个超大型的生态缸模拟出它本来的生存环境。

而超智能运算仪就不用说了，这种东西一启动就和飞船进行跃迁的耗能差不多。

苏潋面对着以利亚带着真诚且疑惑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