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苏潋最后转头看向了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对他显示出了一个“^－^”的符号,听起来好像有些羡慕地说道：“用人类身体体会到的很多感觉我们都感受不到，味觉，嗅觉……以及和它们相联系的各种衍生感受。”

“苏潋先生可以尝试一下。”

“我的主人很喜欢它,我也很喜欢它。”

苏潋深深地看了它一眼,然后说道：“岚筝,她知道你喜欢它吗？”

小机器人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样，对着他说道：“我很爱我的主人。爱，这种情绪太复杂了,它在我的主人为我补充第143次能量的时候出现了,然后占据了我百分之四十三的储存空间，很多内容我都无法进行解析。”

“不过它也让我有了一些从未有过的体验。”

以利亚终于察觉到不对了，这个小机器人有自我意识。

他正想站起来,但是转念一想，这么乱七八糟的世界,自我意识的机器人都遇到好几l次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他又稳稳地坐在了凳子上了。

小机器人又把蛋糕在苏潋面前推了推，说道：“试试吗？人类特有的感知需要被珍稀。”

这句话倒是说得没错。

苏潋：“嗯。”

最后在小机器人的热情推荐下——主要是对着苏潋，那个蛋糕还是被平均分成了五分,放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哇——”

希尔从蛋糕被切出来的时候,眼睛就没从自己的那一份上面离开过。

以利亚看着他垂涎欲滴的模样,对着他说道：“希尔，我记得你差不多该换牙了吧？”

希尔还毫无所觉地说道：“是啊。”

“你的牙齿还好吗？”

希尔可以说是重度的甜食爱好者，每天都是各种甜点，就连水果都喜欢纯甜口味的。

希尔：“我的牙齿很好啊，我每天都按时做口腔清洁……”

以利亚：“口腔清洁也不是万能的，有些人他就是要蛀牙的。”

希尔反应过来了,他立刻警惕地看着以利亚，说道：“天才从不会蛀牙！”

以利亚对着他耸了耸肩。

“请慢用。”

小机器人把蛋糕放在了希尔的面前，希尔立刻放下了戒心，开始幸福地盯着蛋糕。

切成三角形的蛋糕胚上斜插着几l根细长的手指，指甲很整齐，指甲盖上甚至还有月牙，再仔细看看，还可以看到下面的蛋糕胚的夹层里还夹杂着几l颗标准的圆形眼珠，一些粘稠的鲜红液体正在从里面缓缓的流淌出来，闻起来带着一点水果的香气。

苏潋在嗅到它的味道的时候，终于有了一种自己真的面对着的是一块蛋糕的实感。

他看着上面插着的活灵活现的手指，陷入了深思，现在人类都喜欢这种刺激猎奇的造型吗？

希尔已经捏着一根手指，把它从蛋糕胚上拔起来了，然后在其他人的

注视下，将它放进了自己口中。

和小机器人说的一样，这个“手指”确实是酥脆的，希尔咬着它的时候，嘴里都传来了嘎嘣脆的声音。

王昀也拿着一根“手指”，看到他开始吃了，就问道：“好吃吗？”

希尔没说话，就是嘴巴不断的嚼动着，然后嚼着嚼着脸上渐渐地浮现出了一层疑惑。

几l秒后，他终于咽了下去，然后带着奇怪的表情对着他们说道：“神奇的味道。”

“嗯？”

苏潋也好奇了，他也拿了一根“手指”放进了口中。

入口竟然是微辣的，有一种在吃着被烤得酥脆的熔岩石头的感觉，火焰的气息，灰烬的味道，还有类似于硫磺的刺激性味道从口腔冲到了他的鼻腔！

苏潋甚至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刚喷出了一大口烈焰的恶龙，现在只要一张嘴他就会泄出带着火焰余韵的黑气。

他含着这一口奇怪的东西，眼睛看向了以利亚。

以利亚的脸色也很奇怪，他嚼了嚼，又嚼了嚼，过了许久才终于有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我感觉我吃了一个炸弹碎片，还是灼烧弹。我闻到烧焦的尸体味道了。”

但是又过了几l秒，他又砸吧了一下嘴说道：“现在又不一样了，有点甜？”

苏潋：“？？？”

苏潋也把嘴里的“熔岩石头”咽了下去，果然他也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烧焦的死亡的味道，然后过了几l秒，味道散去，嘴里重新就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甜味，像是从干巴巴的水果里挤出来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生与死的感觉？竟然还挺形象的……

蛋糕胚很柔软，口感也更甜，就是里面的那些眼珠看起来有些让人不适。

“我知道它！”

希尔用一个叉子把一颗“眼珠”插了起来，然后对着他们说道：“这是来自娜迦星系的一种水生植物，本来只是长得又一点和眼珠相似，但是在被人类培育了几l代后，它们就和眼珠一模一样了。”

说完了，他就把“眼珠”放进了嘴里，轻轻一嚼，就有充沛的汁液蹦了出来。

“好吃！”

苏潋混着蛋糕胚一起尝试了一下，那个水生植物“眼珠”的汁液果然非常充沛，外层薄薄的包着一兜水。

吃完了以后，他就只有一个感觉，这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蛋糕不大，大家几l口也就吃完了，苏潋放下了叉子后，最后接过小机器人递给他的清爽饮料，里面飘着几l片绿色的叶子。

“你们——我是说你们机器人在面对着他是什么感觉？”

苏潋捧着杯子，又突然看到了那边的那个仪器，他想了想，然后就转头对着小机器人问道。

小机器人说道：“它的程序有缺陷。”

“缺少了很多重要的内容，一些本来完整的部分程序也因为一些错乱而无法正常运行。”

不知道为什么它可爱的声音现在突然

听起来就变得有些诡异，“它坏掉了——”

苏潋的手一顿，他手上杯子里的水泛起了涟漪。

“坏掉了，可以修好吗？”

小机器人的显示屏上又出现了一个省略号，过了几l秒，它才说道：“重要的内容缺少，这种程度的损坏，它已经完全报废了……如果没有备份的话，它就只能重新回厂……修好了以后，它就和之前没有关系了，或许会保留着一点点之前的运行记录，但是那部分记录也会很快会被清理。”

苏潋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旁边的一盏灯亮了起来，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去。

岚筝从里面出来了，衣服上、面罩上，手上都粘着一些血迹，看起来情况不太好的样子。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但是她只是摆了摆手，说道：“等我两分钟。”

两分钟后，她换了衣服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死了。”

“什么？”

苏潋眉心拧成了一团。

岚筝接过小机器人为她端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后，说道：“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崩解了。”

虽然在做手术之前，岚筝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解开那个男人身上的医用绷带以后，他的身体状况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除了医疗绷带外，里面还裹了一层治疗凝胶，从他身体里渗出来的血液已经将那些微微透明的治疗凝胶侵染了，一股难看的恶心色泽。

岚筝根本不敢动他，她接待过太多恶心伤口的病人，被外星生物寄生后的人类身体、被未知病毒感染后的人类身体……他们都各有各的恶心，但是面前这个，也能算得上恶心的前三了。

岚筝觉得他就像是一个被凝胶裹起来的以人类身体为主要材料的未知发酵物，里面已经充满了压力，只需要给他一个缺口，这一整个都会从缺口喷涌而出，就像是一个可怕的生化炸弹——而她要做的就正好是需要打开他。

在研究了一番后，她就终于确定了一个地方，她决定在男人的后背上用术刀打开一个缺口，在刺破最后一层凝胶的时候，果然就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一些带着淡淡红色的组织液就从那个缺口里渗了出来，并且那个缺口在它们的作用下还有持续扩大的趋势。

旁边的生理检测仪器也在开始报警，岚筝的反应很快，但是最后还是没能抑制住他的逐渐恶化。

湿滑的血液，他的身体上的肉都变成了像是松软的雪花一样的存在，岚筝的手指在其中摸索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股恶心的触感，她在里面没找到血管，所以连急救药物都没法注射。

在看着他的指标极速下降时，岚筝索性直接扩大了他身上的缺口，很多东西都喷涌而出，红色的血肉，白的骨头，以及其他颜色的内脏。

岚筝没有管那些东西，她的目标很明确，男人的大脑。

幸好，在颅骨的保护下，他的大脑还勉强保持着完整的状态，她在上面找到了和它身体连接的神经……

岚筝把转

接口递给了希尔，说道：“但是它有一定的效果。”

希尔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诶？”

“在使用了转接口连接上了以后，他残留的意识产生了反应，比之前清晰得多的反应。”

岚筝费了一点力气才将男人的神经利用转接口和另一个仪器相连，这并不是她擅长的工作，进行肢体改造的医生学习的内容和她这种传统的医生，完全不一样。

关于肢体改造度技术是她来到地下世界后，才自学的内容，还好希尔他们设计的东西是傻瓜式的操作，容错率够高。

“我看着那个东西就觉得多了一股奇怪的感觉，说实话，挺恶心的。人类只能是人类的形态，而当“人类”被强行变成其他东西还带着“人类”特性的时，就非常难以言喻。”

岚筝皱着眉说道：“当然了，最后他也显示出了一些清醒的意识。”

“他的家人的名字，朋友，痛苦恐惧的情绪，愤恨的情绪，以及一些奇怪的内容。”

岚筝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他借用了生理检测系统的提示器说话。

“祂端坐在中心，闪耀的，被祂的光芒照耀之处都是祂的领地，祂是最高等级的，控制一切的……我会失去一切，包括我本身，被更改，删除，让我死去……我不行，我不能，我不想，不不不，我被抽离了，我被挤压塞进去，呜呜呜呜，我不想变成这样。”

生理检测系统自带的提示器本来就是呆板的机械音，经过岚筝的个人智脑收录后，再放出来，声音又经历了一次变形，听起来就更加诡异了。

岚筝面无表情地关闭了录音，然后对着他们说道：“听起来另一个世界，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永生也是有条件的。”

宇宙中也有永生的生物，或者说近似永生的生物，一种生活在宇宙中微小的生物，它们一般大面积的聚集在一起，形成像是彩色星云一样的存在，它们没有智慧，和它的身体相比，它的大脑格外的小，只有进食和繁衍的本能。

在人类的研究中，对它们寿命的测量结果就是没有极限，现在对它们寿命的猜测是因为它们完全舍弃了其他方面的进化。因为在观测过程中，人类发现它们的种群都一直保持着最原始的状态，只要种群中出现了特别的同类，那么那个生物就会遭到同类的攻击。

如果仅仅只是将意识转换为数据，为自己彻底更换一具机械身体就能获得永生的话，那似乎也太简单了些。

虽然现在看起来，进行意识转换也不是简单的事。

岚筝还在琢磨着男人口中的那个“他”是什么东西，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她面前的几l个人好像过于安静了。

“你们怎么了？”

苏潋捏着手里的小记录仪，对着她笑了一下，说道：“没事。”

岚筝：“？”

“你看起来都快枯萎了，还没事？你被吓到了？”

“没有。”

以利亚看了苏潋一眼，然后接过了话头，问道：“也就是说，这个东西，它对机械恐惧症确实有一定的效果？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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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利亚把旁边的希尔推了出去。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交流以后，希尔就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回去研究看看。”

他们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以后，就打算离开了。

岚筝本来还想问问苏潋，但是在听到了小机器人说还有一个病人在等待她处理的时候，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了。

他们都带上了灰色的兜帽，出去了以后就和外面的那些灰暗的建筑物融为一体了。

岚筝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然后同样转身，她背后的门缓缓关上，依稀还能听到她询问小机器人的声音。

“鲁比，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

以利亚感受到了大家沉重的心情，就连转接口对机械恐惧症有用的好消息，都没能让气氛变得轻松一点。

走了一段路以后，他终于忍不住说道：“那个人提到的“他”也不一定指的就是陛下吧？就算是意识转换，那陛下也应该是在所有的条件成熟，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进行转换。”

“就现在这种情况，帝国医学院敢在陛下身上尝试吗？”

希尔说道：“祂的光芒照耀之处都为祂的领地。”

帝国的标志就是一个倒三角里框着一颗恒星，恒星射出了无数丝线，而这个标志的含义就是陛下的光芒笼罩人类帝国，带有帝国标志的地方都是人类帝国的领土。

这是太明显不过的指示了。

以利亚：“……”

苏潋：“那可能不是陛下。”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或者说不是完整的陛下。”

王昀迅速反应过来了，她说道：“就像那个人一样？一部分意识发生了转换？”

“嗯。”

如果真的陛下的意识转换成功了，彻底脱离□□，那他应该在民众前出现了，但是直到现在他依旧在自己的寝宫中，除了帝国医学院和帝国科学院的人没人知道他的状态，但是现在苏潋猜测，其实他们也不是很清楚陛下的情况。

按照陛下的性格来说，他也不可能将一切都压在帝国科学院上，一个战争狂热分子，强大，性格霸道到可以说是独裁，他都不一定完全信任帝国科学院，特别是帝国科学院的西伯恩还是一个不稳定分子，在彻底把自己“关”在寝宫之前，他怎么可能不做好准备。

在苏潋说了一段话后，其他人都转头看向了他。

苏潋觉得他们的眼神怪怪的，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啊——”

过了一会儿，希尔发出了惊叹，他叫道：“苏苏，你好了解陛下呀！”

苏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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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算了解吗？”

希尔：“当然啦！苏苏，虽然陛下确实是人类的精神支柱啦，但是这个精神支柱并不是从陛下本身的那些性格什么出发，他们会在自己心中给陛下树立一个形象。”

以利亚说道：“我就一直觉得陛下就是强大，永远会取得战争的胜利，保护人类的形象。”

“你看。”

希尔又对着苏潋问道：“你是专门研究陛下行为动机的研究学者？还是政务院那些古板的工作人员需要揣摩陛下的心思？还是把陛下当成神来信仰的狂热份子，哦，这个不行，狂热分子可不会评价陛下的性格独裁。”

苏潋：“……”

这不是自然而然的就了解了吗？

苏潋现在是真的有点茫然了，他不仅知道这些，他甚至还知道陛下更多的相关内容。

比如他更偏好小型的飞船，因为小型的飞船更灵活，但是在战争中，军团的人为了安全都会让陛下呆在星舰上，或者行星级别的飞船上。

所以每次在开小型飞船的时候，陛下的心情都会变得异常愉悦，他会用他优秀的开飞船技术做出一些华丽的飞行技巧，一些飞行技巧现在都还在他们教科书上。

比如他的讨厌政务院给他汇报一些棘手的内容，税收问题、一些星球的发展程度太低怎么解决之类的……因为帝国内部的事物不能用简单的暴力来解决，需要一个平衡。

因此每次在和政务院开完会以后，他在下一场战争中作战风格就会格外激进，虽然这并不会影响他的胜利，只是作为他的敌人的感受就更加痛苦。

再比如他喜欢湿润的星球，娜迦星系一直都在他的作战计划中，苏潋听他提起不少次，但是因为娜迦星系的水生生物种类繁多，智慧种族也不少，虽然它们不像是人类一样发展了科技，但是它们也有自己独特的进化方式。

那些被水包裹的星球中，人类也不清楚在幽深水底中是不是潜伏着一些可怕的怪物的。

非常危险的，如果想要强行拿下那里，人类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陛下只能将这个诱人的想法搁置，转而将隔壁星系的两颗湿润的星球纳入了人类帝国的版图，甚至其中一颗星球上长满了和地球上远古时期十分相似的、高大的蕨类植物而被他收为了私人星球。

那颗星球上常年包裹着飘渺的雾气，陛下很喜欢，还在上面修了行宫。

……

苏潋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说道：“我只是注意到了，因为军事战争课，还有军事指挥课……我们都需要分析陛下的那些经典战役。”

他确实是这几l门课上的优秀学生，也会在私底下进行重复观看，然后再进行分析，他的任课老师甚至都以为苏潋是想进入军队，觉得以他的天赋以后成为一个士官完全没有问题。

“巢”里出去的孩子也是各大军团最喜欢的那一类士兵，足够优秀，没有父母，没有牵挂还忠诚。

结果苏潋最后进了帝国护卫队，他的老师在知道后还可惜了一下，帝国护卫队也不错，但是他们觉得苏潋进入军队后会发展得更好，只要有足够的战功就可以提升。

而苏潋的这些话显然没能让面前的人信服。

其他人的眼神依旧没变，甚至以利亚的脸色还变得更奇怪了。

苏潋只能硬着头皮又说道：“我们也会对那些战役进行复盘，进行实况模拟……”

希尔说道：“就是搭建一个相同的全息场景，然后你进入其中，进行“假如你是陛下的话，在面对当时情况的时候，怎么处理”的实况模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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