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微服私访上

明月高悬。

却有阴云在聚集，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大雨。

京师西门城外。

原本五城兵马司日常训练所用的校场已经被吴彦用来安置灾民。

校场一头被几支火把照亮。

几十口大锅里，翻腾的白粥热气蒸腾。

一队队面黄肌瘦的饥民手里拿着破碗，排着着长长的队伍依次上前领取白粥。

有差吏大声的呵斥着，维持秩序。

官道上，还陆续有饥民蜂拥而来。

看着眼前的景象，苏不凡心猛的一下揪紧。

前世的他除了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的场景，现实中从未见过，难免感到震惊。

看到他面露揪心痛苦之色，皇后稍稍用力握了握苏不凡的手，递上安慰的眼神。

苏不凡微微颔首，面色稍缓。

他身后跟着打扮成家丁模样的杨志成和百户赵德柱。

一个个饥民的双眼无光，对于站在一旁的苏不凡四人视若无睹，只是木然的排着队，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苏不凡走上前，询问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旁跟着一个半大丫头，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的妇女：

“大姐，你是从哪儿来的？”

女子打量了一眼苏不凡，眼神中满是警惕，有些畏惧的闭口不答。

一旁上官清秋见状，轻轻的拉了一下苏不凡，面带柔和笑容上前，轻声对女子道：“大姐，你不必害怕。我们是见到你们这么多灾民感到有些吃惊。我们家有些薄财，正在准备粮食用来施粥。你告诉我们，我才能更好的帮助你们。”

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上官清秋，见她绝美的面庞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女子的脸上的戒备之色也和缓了一些：“我来自瓜州。”

“就你和孩子吗？”

上官清秋继续问道。

“不是，还有娃他爸。不过他生病了，在后面躺着休息。”

“生病了？严重吗？有没有医师替他诊治？”

上官清秋面露急色，追问道。

“没有，我们这些逃难的，哪里还有钱请医师看病，能不能活下来只能靠老天保佑。我公公婆婆都在路上死了。”

女子面露凄苦之色。

“抱歉，大姐。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上官清秋眼神带着歉意，面露担忧之色。

“赵德柱，去传朕命令，命府尹吴彦立即组织京师医师前来替生病的灾民诊治。另外让来福赶紧去将太医徐世昌找来。朕有要事交给他办。”

苏不凡将赵德柱唤至一旁，低声嘱咐道。

赵德柱点头领命快步而去。

苏不凡望着黑压压的密集人群，心中焦急不安。

自己一开始还是将事情想简单了，竟然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这种逃荒的灾民人群聚集在一起，最容易传遍感染疾病，若是处置不当或不及时，恐怕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随着和上官清秋之间渐渐熟络，女子的话匣子逐渐打开，话也多了起来。

不再如刚才那般问一句答一句，而是开始主动讲述起她和家人的故事。

据她所言，她们家一家五口原本生活在瓜州一处叫凉水村的地方。

家里守着从地主家租的几十亩地生活也还勉强过得去。

可是今年遭遇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甚至连全村人耐以生存的那一口凉水井都干涸，打不出水来。

她们只能和全村的人一起逃荒前往县城。

可是县城的状况并没有比凉水村好，她们又只能跟着更大的逃荒队伍前往瓜州州府。

她们抵达州府时，州府已经人满为患，到处都是逃难而来的灾民。

州府的状况也同样糟糕，但好在知州大人开仓放粮施粥救济，大家还勉强能够度日。

可是好景不长，不久之后大家喝到的粥越来越稀，甚至到后来一碗粥里面可能连一粒米饭都找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在灾民中流传着一条消息，说是在临近的肃州有人施粥，情况比瓜州这边好。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许多灾民就开始行动起来，往肃州而去。

她们也跟着逃难大部队往肃州迁徙。

沿途确实有人施粥，那些粥虽然也很稀，但至少勉强能够让他们吊着一条命。

而且那些施粥的人都会告诉他们，前面施粥的更多，这让他们信心十足。

虽然一路上死了不少人，特别是那些老弱妇孺和有病在身的人，大多都死在了路上。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大家一路走下去的信念，甚至让大家的信念更加坚定。

后来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说是朝廷在京师组织了大量粮食赈灾，直接不是施粥，而是给大家吃白米饭，甚至还有菜和肉。

所有灾民全都疯狂了，沿着官道一路向东，又沿着运河一路南下，最终来到京师。

她们也就这样一路跟着人群，来到了京师。

她们所有人都对朝廷的救济充满期待和希望，特别是前不久听到皇帝陛下正式登基亲政大赦天下，让她们更加坚信传言是真的。

虽然今天抵达之后，听说依旧是施粥，她们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他们安慰自己，这是第一天，可能是仓促之下，陛下和朝廷准备没有那么充分。

她们相信明天最迟后天，传说中白米饭，有菜有肉的生活就会到来。

听到她的讲述，苏不凡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原本还抱有一丝希翼这不是一场人为引导的逃难，如今看来，这就是有人在暗中操控，故意引导灾民前来京师。

幕后之人一步步将灾民引来京师，还散布朝廷准备了白米饭，菜和肉来赈济灾民，这显然是要故意引起灾民对朝廷和自己的不满。

他肯定很清楚国库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供应得起这么多灾民的饮食，更别说供应白米饭、菜和肉了。

这种现实与传闻的巨大落差，甚至会让灾民心生怨恨，进而引起暴乱。

从瓜、肃、甘三州前来京师，千里之遥，灾民走来至少需要半月之久。

那就是说幕后策划之人，至少在半月前就开始着手策划实施此计划，而那时刚是自己遇刺以后，太后宣布登基大典如期举行的时候。

显然，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做这一切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者准确的说，是冲着可能坐上皇帝宝座的人来的。

幕后之人沿途刻意引导灾民前来京师，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些灾民之中就潜伏着幕后之人的手下。

这些人会在关键时刻煽动灾民，引爆灾民胸中怨气和怒火。

此人能够布置如此精细，沿途设置施粥点引导灾民，足以见此人的背景和势力有多庞大。

可以想到的是，甚至沿途不少官员都是此人的帮手。

在大夏能够拥有这样的影响力，同时又对皇位有所企图的恐怕就只有那几位藩王了。

只是到底是哪一位藩王呢？

如何破解对方这一阴损毒辣的奸计呢？

苏不凡眉头紧蹙，眼中寒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