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突兀的问题问得他一愣。
上一次,答应他和冷娴试试,是作为心理医生的救人本能。
他没走心,也没有心理负担。
现在,冷宇的问题好像有了重量。
他下意识考虑的是“带冷娴走”这个想法值不值得去做,会面临多少困难和阻碍,还有多少事情需要善后。
“小宇,你需要休息,再睡一会,我和他有话说。”
封云霆还在思考怎么回答会更稳妥,冷娴将他喊到门外。
两人来到楼梯间。
“封先生,谢谢您来探望我弟弟,他年轻不懂事让您费心了,这件事我会和他解释,您不用为难。”
冷娴的心从未像此刻这样平静。
她不傻。
就像孟妍说的,封云霆对她是有点意思的。
但那点点意思和喜欢不足以让他违背自己的原则,不足以为她站在家族大局的对立面。
豪门高第,兄弟为利益相争是公开的秘密早就不新鲜。
若为一个女人闹翻脸,传出去就是几辈人的饭后谈资。
“要和他结婚?”封云霆盯着她的眼睛问。
眼神骗不了人。
他很喜欢看她那双水杏眼,柔柔的里面却带着不屈的刺。
现在,里面空空的,没有亮光。
“不然呢,封先生告诉我,怎么做能让自己体面点离开。”
冷娴苦笑。
“奶奶最近有苏醒的迹象,如果你真的想离开,可以等她醒过来给你做主,抱歉,冷小姐!”
封云霆说完识趣离开。
她的肢体语言还有每一个眼神都在埋怨、抗拒他的“假好心”。
但,他肩上有责任,封家不能因为他被舆论杀死。
“抱歉,弟妹……”
冷娴在心里默念,心里空荡荡的。
正如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他从一开始就很理智地说过抱歉。
她从一开始只能是“弟妹!”
是她太天真了。
……
从医院出来,封云霆心里烦躁。
他让老陈沿着城区主干道一直慢慢的开。
城西到城东,开了一个半小时,来到白河边上的心理工作室。
位于白河边的商业街,需要过一座桥才能到。
位置很奇葩但又说得过去。
【能走过桥推门进来的,都是想自救的人,希望很大。若是走到一半跳下去,可以直接下症状诊断书,省时省心又省力】
“师哥,什么风把你这位幕后大老板吹来了?”
林舒激动,差点从躺椅上翻下来。
“我还以为你打算让我在这自生自灭,连工资都不给我发。”
她边泡茶边抱怨。
“劳动创造财富,双手创造未来,这里人流量不错,你多出去发发传单。”
封云霆漫不经心地品茶。
他投资这个工作室就没想过赚钱,为的是让老校长——林舒的父亲宽心。
留学那几年,因他身在国外有时差,又忙于学业疏忽了妹妹。
赶回国那天,他永远失去了封雅。
老校长觉得疗愈患者的过程也是一种自救,可以帮助他从封雅死亡的愧疚中解脱出来。
只封云霆自己知道这件事永远过不去。
耐不住老人家年事已高有了心病,他干脆开一个心理工作室让师妹林舒来顶着。
发传单?
林舒一口热茶喷出老远。
“我拿着一摞传单出门,见人就问您好,请问您有心理问题吗……师哥,你干脆直接来打我脸好了,省得被人家打死。”
看着衣服上泛黄的茶渍,她眼睛一亮突然冲进衣柜拿出来一件崭新的白色风衣。
“这是什么?”封云霆不解地问。
“我嫂子的大衣,那位温了了小姐是第一个照顾我生意的人,如果能做我嫂子,肯定没有你这么抠抠搜搜的。”
提起温了了,林舒眼里放光。
那天,她看见一直负责这条街的环卫阿姨手中拿着一件白风衣。
这就是温了了来咨询室穿的那件,她竟然出门扔进了垃圾桶。
她从环卫那花钱买下来又去干洗了一遍。
封云霆被她吵的头疼无语,起身要走却被林舒拉住。
“师哥,这就是千林姻缘一线牵,缘分!这件大衣是商场货,我去打听,保准把人带回来,你必须给我个面子处对象试试。”
“先有本事找到再说。”
封云霆抿茶,随口一说。
在林舒口中,那位温了了小姐的形象和她做的事对不上号,反差很大。
人的确很有意思。
他莫名想到了冷娴,两人的性格竟有些相似。
但他和冷娴是不可能的。
封云霆临走前扔下一句话让林舒兴奋不已,她有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找吧,找到了给我打电话。”
……
医院。
由于病情来得及保命为紧,医生给冷宇上了猛药,后遗症却在这几天慢慢显现。
他现在不能下床走动,连大小便都需要在床上解决。
从前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现在一潭死水,没有光。
冷娴看知道他身体疼,心里更疼。
但,她已经和封云霆划清了界限,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如今给小宇找名医治疗才是当务之急。
“小宇,你再忍一忍,我去打听爸爸有没有下落,再找人给你治。”
冷宇看了她一眼,眼中有泪,嘴唇抖着却没说什么。
从医院出来,冷娴给封朗打去电话。
自上次和封云霆在医院对峙后,她不记得他有多久没出现过。
一周或是十天……
久到她以为封朗有了新欢终于肯放过她。
她坐上出租车来到封朗公司楼下。
进停车场时,对面出口刚好有一辆大红色的保时捷开出去。
她觉得眼熟。
孟妍的车也是这个颜色,找人特意调的,很好看。
没想到,有人和她的品味一样。
不远处,封朗正倚在车头前抽烟,白色衬衫领口微敞,指尖白色烟雾缭绕,慵懒不羁的样子。
冷娴走近,看到地上散落的烟蒂不禁皱眉。
“你这样抽太伤身体。”
封朗抬头一笑,掐灭烟尾。
“是,以后少抽,对小蝌蚪不好,上车。”
冷娴红了耳根急忙说,“我来是找你有事,哪里也不去。”
经过上次停车场的事,她对车这种狭小密闭空间产生了阴影。
“带你去个地方,你现在这样我没兴趣,上车!”
封朗上下扫视她一眼,赤裸裸的嫌弃。
十几分钟后,宾利飞驰驶进A大校园。
看着他单手熟脸操作方向盘的样子,冷娴想起了初次见面那天。
奶奶有意撮合,封朗情绪很淡也没反对,只说开车带她出来兜风。
一路上,他没说话,单手控制着方向盘车却开得稳稳的,冷娴一向晕车竟没有想吐的感觉。
她觉得这辈子在他身边安稳过下去知足了……
冷娴心里酸,别过视线看向车窗外。
车停在离校门口最近的停车场,出来就是一条绿化小路。
“陪我在母校转转。”
封朗打开车门,递给她一瓶水。
A大是国内顶尖学府,冷娴记得孟斯年在这所大学任教法律。
心里忽地紧张起来。
青云医生的事冷娴已经长了记性,她不敢再搭上一个。
“那天早上,是你找人追尾了斯年哥的车,扎了他的轮胎。”她问。
“喝水消消火。”
封朗替她拧开水瓶盖子。
没否认。
“这件事和斯年哥没关系,你别怪他,封朗,我以后不会了。”
话还未说完,冷娴腰上收紧,被紧紧揽住。
“心疼了?小白脸不要了,我大哥也不要了是么,冷娴,你怎么见一个爱一个。”封朗轻嗤。
今天是周中,校园里情侣三两成对结伴上课,路边有人工湖和凉亭也坐了不少人在看书,聊天。
能回母校转一转的恋人,意味对方通过授权,在心里盖章合格。
冷娴没死心前也幻想过有这样一天。
夕阳,黄昏,情侣……
可现在,她没心情。
若是不巧碰到孟斯年,封朗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正想着,封朗忽地在她面前蹲下。
“别动,你的鞋带开了。”
“我……我自己来。”
冷娴不自在想躲开,却被单手钳住脚踝。
那天在地下停车场,她被拖进车里,封朗也是这样粗暴地捏着她的脚踝想要惩罚她。
“上床和系鞋带,你选一个。”
封朗依旧笑着,眸色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