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军宗门,正宫主殿。
巍峨的兽首宫檐像一头头凶悍异常的猛兽,卫戍着这座千年宗门的威严。
高耸的檐柱镌着麒麟猛虎的雕纹,昏暗的烛光掩映下,殿内闪动着一群人影。
“少掌门到!”殿前女弟子通传的语调清亮,响彻大殿。
殿内,乌漆的宗服与大殿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显出一面森然的人脸徐徐走来。
“景云来了?”
来人正是典军的二长老,景宏道。
“二长老。”景云面无表情地打了一拱。
景宏道苍老的脸上挤着不怀好意的笑,指道:“看,那是何人?”
景云不慌不忙,走到大殿正中,恭敬朝首位作揖,“弟子景云,拜见掌门。”
首位上,正襟危坐着的掌门景德忠,和蔼一笑,虚扶道:“云小子,快免礼,去参见大黎天子使。”
大黎天子使?
景云一瞥,只见辅位的客座上一位女使,衣着华贵,仪态不俗。
再一看那女使胸前环擎着的天子符节,景云不敢怠慢,朝前行礼道:“在下参见天子使。”
女使名叫木清,乃大黎公主木菀心的义妹。
木清面容冷艳,连正眼也未瞧景云,漠然道:“你就是景云?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知道菀心公主当初瞧上你什么了……
“罢了,时过境迁,如今你俨然成了一个废物,倒也是好事,本使奉命传诏于你,褫夺天子所赐名箓,收回真元大典的殿试宝匮。”
此言一出,满殿一片哗然。
周围远远护卫在旁的典军弟子们也小声议论起来。
“看来是大黎那边得知了景云真元销陨的消息。”
“唉,虎落平阳啊,天子赐的名箓被收回不说,真元大典的殿试也不能参加了。”
“嘁,活该,真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啊?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落到他的头上,我看这就是报应。”
如今的华夏是一片真元大陆,以大黎天子为神州共主。
真元出自草木灵长日精月华,博大精深又荟合如一,是为万法归元。
自黎天子分封诸侯,每隔五年,便会在王畿长安城举行真元大典,各国修行真元的少男少女逐级比试,较高下,擢人杰。
景云的宝匮正是由天子御笔亲撰名箓所赐,可免逐级比试,直入真元大典殿试的通行令牌。
“贵使且慢!
“云小子他只是误入秘境,偶染祟事,致使真元暂消,如今距真元大典尚有月余,何必着急收回宝匮?依老朽拙见,不如……”
殿上,掌门景德忠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木清打断。
“敢问掌门,这废物的真元何时能恢复?你可有定论?”
“这……”景德忠有些为难。
木清轻蔑一笑,转而道:“这便是了,当初若不是菀心公主瞧上了这小子,普天之下那么多英才,圣眷凭什么落到你们徐国小邦?
“一无是处的废物,凭什么窃据宝匮!”
“贵使,说完了吗?”
突然大殿上响起一声清朗的话语。
众人顿时一怔,皆齐刷刷望去,竟是一脸从容的景云。
“你,你小子,你竟敢……”木清有些意外。
“嗖——”
景云旋即单手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式样的物什,朝木清丢去,傲然道:“喏,给,还有事么?”
木清见状,急忙抬着两手要接,怀中的符节也险些掉落,木清又赶紧伸手去勾,这才将将把令牌和符节护住,模样狼狈无比。
众人一阵窃笑。
木清恼羞成怒,骂道:“大胆!混账小子!你竟然敢将陛下所赐宝匮肆意丢弃!你……你该当何罪!”
景云耸耸肩,道:“天子下诏是收回宝匮,可曾有旨意如何收回?
“我已将宝匮交还,至于宝匮若是掉落损毁,那也是贵使之过。
“还有,贵使所持符节也险些坠地,贵使护天子之物不力,又该当何罪?”
木清被景云三言两语噎得语塞,一努嘴,悻悻地道:“你小子,都成了一无是处的废物了,还敢在本使面前逞口舌之能!
“告诉你,宝匮一旦收回,便再无回赐的道理!你这辈子也休想进殿试了!”
景云一声冷笑,只道:“无妨,一样进。”
“一样进?”
木清噗嗤一笑,取笑道:“哈哈哈哈,真是大言不惭,一个真元尽失的废材,还敢口出狂言!”
景云道:“殿试算什么?殿魁,小爷我也夺定了,贵使若是无别的事,请回吧,我们徐国小邦可不管饭。”
“本使没听错吧?殿魁?就凭你,还想夺殿魁?”
木清起身,环指着满殿的众人,讥笑道:“都听好了,本使话先放下,别说这小子能夺殿魁了……
“只要这小子能进真元大典的殿试,我木清甘愿入春宵院为娼妓!”
木清愤然而去,只留下一句怒骂。
“一群乡野村夫!”
掌门景德忠摆摆手,示意身旁的几位弟子前去一送。
几位弟子随着木清走出大殿相送。
殿外却传来一阵隐约的话语。
“少掌门被褫夺名箓了……”
“少掌门的殿试宝匮被收回了……”
“景云的少掌门之位也快要被摘了……”
……
殿内。
景云听着弟子们落井下石的讥讽,不为所动。
掌门景德忠有些心疼地望着景云。
景云淡然上前,拱手行礼,奏道:“启禀掌门,弟子明日要前往殷墨退婚,还请掌门恩准!”
此言一出,二长老景宏道老脸闪过一抹惊喜的神色。
掌门景德忠则是一脸愁容,沉声说道:“云小子啊,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你有难处,老朽愿舍下这张老脸前往殷墨,或许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景德忠心知柳玲珑是殷墨宗门的大小姐,若能促成两家联姻,典军殷墨两大宗门必能相辅相成,日渐昌盛。
而且景德忠在典军年轻一辈里最为看重景云,能和柳玲珑结亲,日后其执掌宗门也更为稳固。
不到迫不得已,景德忠万万不愿退婚之事发生。
这时,一旁的二长老景宏道陪着笑脸上前。
“掌门,老夫以为,殷墨那丫头绝非善类,在我宗门横生事端。
“景云真元一失,那丫头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如此势利,这门亲事啊,退了也好!”
景德忠眉头一皱,“宏道,你……”
景云面无表情,只一作揖,道:“弟子今夜就动身,掌门保重!”
说罢,景云潇洒而去。
景宏道大喜过望,脸上难掩笑意,也拱手告退。
“掌门,既然天子使之事已毕,老夫也退下了。”
“弟子告退!”一众跟随景宏道的弟子也随之而下。
……
殿外。
石阶之上,景宏道看着景云走远的身影,邪笑着点了点头。
身后,一个身材肥硕的男子躬身附和着。
“爹啊,今日不是要帮孩儿夺少掌门之位的吗?”
景宏道捋着短须,笑道:“肖儿啊,少掌门之位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肥硕男子正是景宏道的独子景肖。
景肖道:“爹,您这是何意?”
“真是爹的傻儿子,现如今景云那小子没了殿试宝匮,定为殷墨所不耻。
“再加上他真元尽失,今日又得罪了殷墨的大小姐,你觉得,景云还有命回来么?”
景肖咧着嘴,追道:“爹您说的是真的?”
“本来为父还担心景云那小子没胆量前往殷墨。”
景宏道得意洋洋地背着手,笑道:“想不到景云果真是个毫无城府的废物,上杆子去送死。
“殷墨那边,为父已经安排好了,保管叫景云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