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会忽然之间变得敏感多疑、暴怒、喜色无常。
作为家人,他们成为了他最好的发泄对象。
家里变得越来越沉默,没人敢轻易说话,饭桌上不再有以往的温馨,只剩下沉默和警惕,一个轻微的动作下一秒桌子就可能被掀翻。
开始只是偶尔一次,逐渐变得越来越频繁,药物似乎不再起作用,家里总是莫名其妙被摔得一团糟,家里的每个人都苦不堪言。
他的病情再也瞒不住,电厂辞退了他,周围的邻居都知道他们家有个精神病,同情之余更多是害怕恐慌,谁也不敢靠近他。
在李澈十三岁那年,周良朋的病情越来越无法控制,出现了严重的暴力倾向。也是那时候,李素萍想到了离婚。
只是想一想,刀就架在了她脖子上,丈夫的威胁让她不敢再有这种想法。曾经她深爱的枕边人,如今威胁着说会杀了她。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李澈十四岁的某天。
“好吃吗?”陆予心的问询打断了他的回忆。
李澈绷着脸:“还可以。”
两人一起把剩下的章鱼烧吃完——主要是陆予心,两份一共十二颗章鱼烧他吃了十一颗,李澈只吃了一颗,还是他强行塞给他的。
他们站在公交车站等车,陆予心百无聊赖,说:“刚才那家小摊叫‘快乐章鱼烧’。”
很俗气的名字,很朴素的祝福。
李澈不明所以。
“所以别总是哭丧着脸了。”陆予心忽然上手捏住他的脸,强行挤出个笑容,“人生在世要快乐,懂不懂?”
作者有话说:
张瑜:什么烧?你俩挺爱吃是吧?
第26章窒息
回去的公交车上不再那么拥挤,两人随便找了个前后的位置坐下。
李澈又把他那副不隔音的耳机塞上,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陆予心一看手机就晕车得厉害,乖乖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出门没带耳机的习惯,此时觉得无聊,便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分我一只耳朵。”
李澈没回头,把右耳摘下来给他。
陆予心塞进耳朵里,这次不是英语阅读了,是英语新闻。
耳机里主持人操着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语速快到像是念完稿子就能下班,他勉强听辨出一两个单词,还没等认真确认,那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被人为切断,忽然断了声音。陆予心以为网卡了,下一秒钟耳机里却响起温柔缱绻的男音,又是首他说不出名字的英文歌。
Justletmefall
Inyourarmslikei'maleaf
……
是首情歌,他从没像现在这么希望自己英语不要这么好。
“你怎么换了?”陆予心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刚才的新闻我还没听几句呢。”
李澈紧握着手机:“你不是喜欢听歌吗?”
那倒是。
情歌唱得温柔,听得他心里酥酥痒痒。陆予心问:“看不出来你喜欢听这种歌。”
李澈冷淡地说:“随机推荐。”
陆予心没再说话,静静欣赏APP随机推荐的歌单。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离李澈过分近了,共用同一条耳机的缘故,他只能用手撑在前座的靠背上,李澈正好保持着靠在椅背的姿势,他的鼻尖离对方的脖颈只有一掌距离。
乌黑的发和校服衣领之间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在车里惨淡的灯光下显出几分病态。陆予心怀疑他的肤色甚至比自己还要白,因为李澈体育课从不参加集体运动,还会在很热的天气把校服外套穿在身上。
这么注意防晒,不白才怪。
鼻边有股淡淡的香气,分不清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味道,总之不难闻。陆予心不自觉凑近嗅了嗅,想要分辨出是什么香。
可惜他知识浅薄,没有搜索到匹配项。
耳机里音乐换了首,慵懒沙哑,音乐顺着耳机线传进他的耳膜,明明放映的是音乐,他却怎么好似听到了李澈的心跳?
砰砰的,像胸腔里藏着一头巨兽,在挣扎,在嘶吼,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束缚跳出来。
很快他发现,那不是李澈的心跳,是他自己的。
陡然间他被截断呼吸,窒息的感觉从头到脚袭来,他忘了该怎么呼吸。
陆予心不明白那种感觉是为何,不明白何时李澈变得像一座高原,靠近就会空气稀薄。会心悸、会晕眩,会变得呼吸困难。
他把窗子开得大了些,夜晚的风灌进来吹散了些许难受。陆予心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手放在胸前拼命压制着快要涌出的怪兽。
夜静静的,公交车在不拥堵的马路上奔驰前行,风吹乱他的衣服他的头发,吹乱少年不自知的心动。
李澈不自觉握紧了手机,像被定格的默片,低头看手机的动作猛然停下来。
轻微的呼吸喷薄在他的后颈,痒痒的,是陆予心在嗅。
两根耳机线相互交错纠缠,随着车的颠簸摇晃在两人之间。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绷紧了脊背,假装不知情地纵容一切发生。
他不知道陆予心为什么这么做,更想不明白自己又是为何默许,这似乎是道比压轴题还难的题目,人生的许多事远比课本难得多,他看不破解不出。
湿热的呼吸、暖夏的风,陆予心不离开他就不动,两人保持着亲密又奇怪的距离,车在路上颠簸,有种说不出的陌生的感觉也在跟着颠簸。
直到磨人的呼吸消失离开,李澈仍然保持着绷紧的动作,手指捏得僵硬。窗外的树影和霓虹灯快速在他眸中掠过,交叠闪烁之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车子继续向下一站飞奔,乘客上车下车,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有那条耳机,始终晃晃荡荡,挂着两颗摇摇欲坠的心。
牙疼是半夜开始的。
陆予心说牙疼,有敷衍张瑜的成分,但也不是说谎,从前两天他就隐隐觉得牙痛,不过忙着月考复习没当回事。
半夜,原来的小疼痛开始变本加厉,沿着神经蔓延到了半张脸。
疼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晚上没休息好,起得比平时上学还早。
白姨正在准备早餐,见他下楼接水:“心心今天起这么早啊!”
陆予心捂着疼得快没知觉的脸,无精打采地“嗯”了声。
白姨看出来他不舒服:“怎么了这是?”
陆予心喝了口温开水:“牙疼,没睡好。”
“哎呦,牙疼疼起来要命的。”白姨从厨房给他拿出来两颗花椒,“咬在牙齿里,能缓解缓解。”
陆予心听话地放进嘴里,没一会儿整个口腔里都麻麻的,疼痛果然缓解了点。早餐做好,他没心情也不敢吃,怕好不容易缓解的牙齿又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