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煞费苦心地替他安排工作。但为什么呢?
如果是出于让孟归南产生一种“拿人手短”,从而真心顺服的目的,那庄雁鸣没道理提也不提,就连最后的功劳都要拱手让人。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会为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心里很空,但很快又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填满。
孟归南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支咬在齿间。
烟气卷进肺里,又随着他的吐息融入冰凉的空气中。
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细碎的雪花被风吹了进来,孟归南用手去接,两三片雪花降落在他的手心里,几乎瞬间就被体温捂化,变成了小小的水滴。
视线上移,孟归南看见了后视镜上挂着的车饰。
一枚翡翠“路路通”,和庄雁鸣戴的那枚戒指似乎同出一块玉料,颜色、质地、其间飘着的绿花都非常相似。
孟归南一开始很嫌弃它,摘下来丢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吃了一段时间的灰,后来庄雁鸣偶然看到,强硬地要求他重新把它挂了起来。
孟归南当时带着不屑的口吻嘲笑庄雁鸣:“你是哪个朝代的老古董?还信这些?”
“你的运气差到我不得不信这些。”庄雁鸣说,“我建议你好好保管,它很贵。”
能让庄雁鸣说出很贵两个字,孟归南不免去猜测它的价格,当时就差把这个小玩意儿给供起来了。
现在想一想,庄雁鸣从始至终做的许多事对于一个只是用来消遣的情人来说,是不是太过多余了?
孟归南从羽绒服外套里摸出手机,打开了和庄雁鸣的聊天框。
一年多了,他们的聊天记录也只有两三页,随便一划就划到了尽头。
庄雁鸣不喜欢发信息,有事会直接打电话,因此两人的聊天内容也很匮乏,大都是庄雁鸣不方便打电话时通知他到哪里去等,而孟归南很讲礼貌,每一条后面都会回复一个ok。
孟归南往上翻,突然看到之前庄雁鸣发来的一张照片。
一只白色的毛发蓬松的小猫,正团在一个堪称豪华的猫爬架上睡觉,阳光很好,斜斜地照过来,给它镀上了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发来照片的时间是去年的冬天,那时两人正处于莫名其妙的冷战中,孟归南扫了一眼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庄雁鸣大概以为他对这只小猫并不感兴趣,后来也没再提过。
孟归南盯着照片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猛地想起这是他在那个旧小区等庄雁鸣应酬结束时,在草丛里发现的那只。它的两个耳朵上都有一小撮灰黑色的毛,只是比之前胖了好大一圈,孟归南没认出来。
庄雁鸣当时是在等他回答什么呢?
如果他回一句好可爱,庄雁鸣是不是会把那只小猫带回万山一号,来讨他的欢心。
“今晚过来吗?”孟归南踌躇了片刻给庄雁鸣发了条信息过去。
信息刚发出去十几秒,他就接到了庄雁鸣的电话。
“怎么了?”
“没事。”孟归南佯装轻松,“随便问问。”
庄雁鸣“嗯”了一声:“在出差,今天刚来,周五回去。”
孟归南看了眼车外纷扬的雪花,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庄雁鸣,南城下雪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孟归南启动车子,连上蓝牙,把车开出停车场,才听到庄雁鸣问:“发生什么事了?”
孟归南一愣,回过神后已经记不起刚才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便也跟着沉默下来。
两人轮流沉默,只是沉默的原因各不相同。
庄雁鸣见他一直不说话,声音蓦地沉下来:“孟归南,你到底怎么了?”
孟归南从这句话里听出些担忧的意味,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在想到两人只是在打电话,又把笑收了起来,说:“真的没事,无聊而已。”
庄雁鸣挂了电话,打来一个视频。
孟归南把手机支在车载屏幕前,按下了接听键。
庄雁鸣身后是灯光明亮的酒店房间,应该是刚刚结束工作不久,身上的西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来。
他的手肘架在桌上,大拇指撑在脸侧,其余的手指遮挡住了鼻子以下的部位。
在今天之前,两人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过面了。
孟归南笑他:“装什么X,你不会以为你这个姿势很帅吧?”
庄雁鸣向后靠坐在椅子里,孟归南扫了一眼,看见他嘴边起了一片红色的疱疹,从嘴角一直蔓延到下巴的位置。
“怎么了这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上火啊?”
庄雁鸣说:“过敏。”
“对什么过敏?”
“番石榴。”
不等孟归南问,庄雁鸣先解释道:“晚饭有道菜,里面放了番石榴汁。”
孟归南问:“还有别的过敏反应吗?比如呼吸不顺畅,心跳加速之类的?”
“没有。”
“那买盒抗过敏药吃两天就行了。”
“嗯。”屏幕抖动了两下,庄雁鸣从桌上拿起一盒息斯敏在屏幕前晃了晃,“买了这个。”
两人语气轻松地聊着天,聊的话题也很平常,这种气氛让孟归南觉得他们好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也像是……
一对相处自然的爱人。
孟归南开着车,时不时往屏幕上瞥一眼,但不论他什么时候去看庄雁鸣,总能看到他眼神专注地盯着自己。
“吃饭了吗?”
庄雁鸣好像陷入了寻找聊天话题的瓶颈期,因此再一次问出了这个干巴巴的问题。
“吃……”
“操!”
前车猛地踩了脚刹车,孟归南也连忙跟着踩刹车,路面湿滑,他在距离前车车屁股十来公分的位置才堪堪停下。
手机也随着这一脚刹车从高处掉落,孟归南听见庄雁鸣在电话那头一直高声喊他的名字。
捡起手机,重新支好,视频中原本坐着的庄雁鸣站了起来,他紧抿着嘴唇,脸上的神色和昨天孟归南参加会诊时,看见的那位攥着医生的手却急得说不出话来的病人家属如出一辙。
庄雁鸣上下打量他,问:“受伤了吗?”
“没有,前头有个神经病突然踩刹车,吓我一跳。”
庄雁鸣语气很差,说出来的话也很难听:“就你这个水平开什么车?怎么不骑你那辆破电瓶车?”
孟归南看了一眼红灯的倒计时,转而去看手机屏幕。
他努力压着嘴角,说:“庄总,我真诚建议你把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拿笔记下来,不然真的很容易穿帮。你还记得你之前为了逼我开车上下班,说过已经把我的电瓶车给丢了这句话吗?”
庄雁鸣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挂断了视频电话。
孟归南把手机丢进中控的储物箱,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雪渐渐下得大了,从碎屑变成了厚重的片状,落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嚓嚓的轻微声响。
过完年,孟归南就三十三岁了,他很清楚,在恋爱一事上下场凄惨的人们无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