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归南即使见到了宋凌霄,也并不会把自己和他联系在一起。
硬要说哪里像,那就是两人笑起来时,都习惯轻抿着嘴唇,两只眼睛弯弯的,很温柔的样子。
心思不够敏锐的人是不可能发现这一点的,那天聚餐时,饭桌上的每一个人都见过宋凌霄,但也只有何钦钦一个人看出来了。
庄雁鸣扯下毛巾架上的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然后穿上了睡衣,以确保自己不是赤身裸体,能稍微阻隔一点孟归南落在他身上,似乎要看进他心里去的目光。
庄雁鸣走到洗手台前擦头发,边擦边说:“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孟归南还是笑,只是说话的语气突然冷下来,“你糊弄鬼呢?”
孟归南看上去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庄雁鸣单薄的一句否认压根动摇不了他心中早已定下的结论。
庄雁鸣确实在撒谎,孟归南和宋凌霄并不是一点关联都没有,但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这件事,只能避重就轻道:“宋凌霄不是我的初恋。”
“是吗?”孟归南嘴角挂上讽刺的弧度,“那宋凌霄是你什么人啊?”什么人?
庄雁鸣看着镜中自己冷漠的一张脸,思绪回到八年前的那个秋天。
何钦钦过生日,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吃完饭后又到酒吧续上了摊儿,中途,何钦钦捂着肚子踢了一脚齐舒然:“哥们要窜了,快快快,让个道。”
大家都没在意,过了十几分钟,卫生间的方向突然发生骚乱,紧接着震荡的声浪中传来一声“有人在打架!保安!保安呢?!”
庄雁鸣和张林繁对视了一眼,立刻站起身往走廊跑去,到了地方,果然看见何钦钦和人扭打在了一处,地板上有一滩刺目的红。
何钦钦受了伤,住进了医院,但他觉得这事儿实在太丢人了,没敢让家里知道,就花钱请了个护工。
何钦钦是一个很喜欢热闹的人,寝室里的其他几人怕他在医院憋出毛病,空闲的时候便会到医院来陪他聊聊天。
庄雁鸣来的时候,医生正在查看何钦钦腿上的伤:“等消肿了才能做手术,还得再等两天。”
听见庄雁鸣走进病房的脚步声,医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低下头去在何钦钦的伤处轻轻按了按。
何钦钦嚎了两嗓子:“啊……疼疼疼疼疼。”
医生检查完了,何钦钦也缓过劲了,开始和医生瞎侃:“宋医生,做手术的话,我这腿上不会留疤吧?”
“留疤的可能性比较大。”
“别啊。”何钦钦臊眉耷眼的,“我还没找对象呢。”
宋医生被他逗乐了,笑着说:“疤在腿上又不在脸上,不会影响你找女朋友的。”
庄雁鸣站在床头看着这位姓宋的医生,瞬间愣在了当场。
庄雁鸣来看何钦钦的频率高了些,大都是在早上查房前到,然后在十点钟离开。
查房时,宋凌霄总是面带微笑,说话轻声细语,看上去是一位很有耐心,很温柔的医生。
出于某种原因,庄雁鸣总是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在他身上,但宋凌霄只是偶尔看他一眼,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那位叽叽喳喳有点吵的17床病人的朋友。
再一次到医院探望过何钦钦,那天不巧突然下起了雨,庄雁鸣下楼时,在住院部大门口遇见了可能是刚下夜班的宋凌霄。
他面色有些焦急,似乎是赶时间,庄雁鸣看了一眼手中的雨伞,犹豫了几秒钟后走到宋凌霄身边:“宋医生,没带伞吗?”
宋凌霄转头看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没想到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庄雁鸣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他:“这把伞你先拿去用吧。”
宋凌霄没接,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庄雁鸣就把伞塞进了他的手里,跑进了雨中。
庄雁鸣对医生这个职业有着一种天然的滤镜,对和孟归南笑起来有着几分相似的宋凌霄更是感觉亲近。
借把伞在庄雁鸣看来只是一个很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宋凌霄在医院再次见到他时,提出为了感谢他让伞的善举,希望可以请他吃顿饭表达一下感谢。
于是在他们认识第十六天的时候,庄雁鸣和宋凌霄就面对面坐在了同一张餐桌边。
与此同时,庄雁鸣保持着每周一次的频率到N大医学院附属医院闲逛,每次来时他的路线大都是一样的,从住院楼十九层往下,每一层都转一遍。
孟归南那时正在各个科室轮转,庄雁鸣运气好些时,会在某一层病区的走廊或是医生办公室看到他的身影,那么接下来的两三个月内,他就会目的明确地直奔着这一层来。
但他不知道孟归南在某一科室会停留多久,如果在这一层没有见到他,庄雁鸣便会重复从19层一路找下去的行为。
庄雁鸣不了解孟归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想象中他应该是一个爱笑,温柔,有耐心,负责任的好医生。
宋凌霄完美契合了庄雁鸣对孟归南的所有想象,孟归南是不能被打扰的,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支撑着他的某种信念,而宋凌霄是真真切切已经出现在他生活里,可以和他聊天,听他诉说的人。
庄雁鸣和宋凌霄越走越近,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他们几乎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大学毕业前夕,庄雁鸣按照庄镇山的要求拿到了美国一所常青藤名校的offer,宋凌霄以为他庆祝之名,约他吃晚饭。
那家旋转餐厅位于南城地标建筑峰垣大厦的顶层,南城辉煌的夜景一览无余。来这里吃饭的大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庄雁鸣和宋凌霄两个男人夹在其间,显得有些突兀。
餐后甜点是一道杏仁可露丽,宋凌霄笑着将盘子推到庄雁鸣面前:“你尝尝,不是很甜。”
餐厅的灯光柔和地打在宋凌霄身上,他抿唇微笑看着坐在对面的庄雁鸣,眼神温柔得像是夜晚的月光。
这餐饭庄雁鸣吃得并不专心,他的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宋凌霄是不是要有别的话要说的念头。
因此这一刻,他恍惚了一瞬。
宋凌霄的背后似乎出现了一道影子,这影子由模糊到犹如实质,最后覆盖在宋凌霄身上,将他变成了孟归南的样子。
如果有人问庄雁鸣,你是在哪一刻确定你对孟归南的感情的,庄雁鸣会回答他,就是在这一刻。
见他久久未动,宋凌霄微微侧了头:“雁鸣,我……”
“抱歉。”庄雁鸣打断他,“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一句抱歉,宋凌霄便什么都明白了。
“没关系。”宋凌霄仍然很温柔地对他笑,而后举起高脚杯,“祝你前程似锦,一切都好。”
这两年里,其实庄雁鸣从来没有对宋凌霄有任何超出朋友界限的举动,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卑鄙无耻地利用了宋凌霄。
及时叫停,是庄雁鸣唯一能想到的道歉的方